这是我的第二个兼职,快要到饭点了,很忙。
忙中容易生错,也可能是精神恍惚,想起我和顾观棋的过往,不小心没端稳一锅烤鱼。
油混着滚烫的汤水砸在桌面上,客人被溅了个正着。
他怪叫一声,骂骂咧咧站开好远。
我恍惚了一下,才感觉到手上的刺痛,但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你他妈怎么回事?!”
“眼睛不知道看脑子不知道想吗?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吃晦气的!”
“妈的,要是烫到我你付得起责任?给老子赔钱。”
“这件衣服三万块!快赔钱!”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三万块成了一座大山朝我压过来,脑子嗡嗡的。
我把手藏在身后,弓着腰道歉。
脑袋埋得深深的。
心里却想的是,我哪里拿的出三万块?三千块都要东凑西凑才能凑齐。
或许可以去找顾观棋。
想起这个名字时,我真真切切的打了个寒颤。
“对不起,是我的错。”
“这位先生,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您能不能少一点?”
其实他的衣服裤子不值那么多钱,可做错的是我。
但我走投无路了。
“先生,您可以把发票给我看看吗?我按发票上的价格给你?”
客人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发票?我现在哪里找得到发票?三万块,你赔不赔?不赔就报警!”
我深吸一口气:“那您报警吧。”
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餐厅老板大步走过来,路过我时低声道:“你闭嘴!报什么警?餐厅的名誉损失算在谁身上?!”
后脑勺其实有点疼。
我想捂,却发现手上都是油。
老板说:“钱一定会还的,三万块是吧?您有话好好说,我给您升级去包间,饭菜照样给两位上一份。”
他很快安抚好了客人,抽空回头跟我说:“一起来把事情处理了。”
我把手上的油擦在围裙上,有些局促不安。
包间是更私密的场所,发生的事情很容易脱离掌控。
我又想到了顾观棋。
也有一年的感情了,不算长,但三五万块钱对顾少爷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他随手送出去的手表都上百万了。
我摸着手腕上的表盘,心一点点沉下去。
向顾观棋借钱这一步我迈得很艰难,这大概就是穷人的自尊心。
我躲在洗手间,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拉扯着我的神经。
几乎都以为要挂断的时候。
“喂?宝宝?想我了?”
我鼻子一酸,有点想哭。
虽然知道他骗了我,但这一年的点点滴滴不能作假。
他每次喊我宝宝的时候,我都觉得他很爱我。
我不清楚有多少爱,但一点点的弥补了我这些年感情上的空缺。
“顾观棋。”
我喉咙干涩,小心翼翼道:“你能不能借我三万块钱?”
回应我的是良久的沉默。
那边传来低低的一声嗤笑。
是嘲讽。
刺激着我的耳膜。
这样的声音在我妈病重需要钱的那几个月开始,持续地伴随着我的后半生结束。
“你看见视频了?”
“对。”
我捏紧手机,心跳的很快,砰砰砰地让人耳鸣。
其实我有点清楚结果了。
我害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划动手机去挂断电话,因为手抖,划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于是错过了自欺欺人的最佳时刻。
顾观棋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林雯,你让我觉得恶心。”
那边的声音足够决绝,之后就是冰凉的忙音。
恶心吗?
我看着手上沾了水都洗不干净的油污,哭都哭不出来。
不知道是怎么走进包间的,老板还在替我求情。
“这事是她的不对,但三万块确实……”
“你闭嘴!老子说三万就三万!”
客人凶神恶煞一瞪,老板顿时不敢说话了。
他们都看向我。
可我一直低着头,视线被糊住了,眨掉眼泪后才发现地上多了一摊水渍。
在无尽的沉默中,我跪了下来。
这是我第二次为了钱跪别人,一样的绝望。
我一下一下地磕头,说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重复,最后喉咙嘶哑,嘴里都是铁锈味,眼前更是被血色填满。
第4章
我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老板很强硬地把我扶起来,脸上布满恐惧:“你神经病啊!”
我被解雇了。
也被分手了。
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可我哪个方面都沾不上边。
夜风很凉,路灯将面前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辆黑色汽车从旁边呼啸而过,灯光刺眼,我下意识抬起手遮住,手上还沾着油,又有血。
在灯下反光。
恍惚间又想起那句话――你让我觉得恶心。
这一年在一起。
我们蜗居在小小的出租屋内,吃着我每天去菜市场抢的打折特价菜,互相送着廉价但精心挑选的礼物。
每次规划我们的未来时,他会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原来所谓的永远就是顾观棋的贫民窟体验卡有效的那段期限。
体验卡失效,他成了顾少爷。
我成了让人恶心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失去的意识,醒来时就身处医院了。
医生说我严??重贫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最好身边时刻有人照顾,我看你男朋友就不错,他守了你整整一个晚上。”
男朋友?
顾观棋吗?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逆着光,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
模模糊糊的让人看不清晰。
等他往前走了几步后,我才看清楚那人的相貌。
“学,学长?”
谢垣是我同系的学长,家世显赫,年少有为,现下在业界闯出了不小的名堂。
阴差阳错看见我倒在路边,心善的把我送来了医院。
医药费一大笔。
我看着自己的余额,颇有囊中羞涩的局促。
谢垣就在床边坐着削苹果,大概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先把身体养好,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钱就当我借你的,有钱了再还给我就好。”
“不要拒绝。”
苹果皮断开,谢垣抬头看我:“想要挣更多钱,就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
谢垣的善意和顾观棋的冷漠形成鲜明的对比。
越是这样,越是告诉我,我的付出在顾观棋身上得不到回报。
早起给他煮好的粥。
忙碌一两个小时准备的午晚餐。
停电之后替他搓洗的衣服。
他没工作之前拼死拼活挣来的生活费。
都在告诉我,我的男朋友顾观棋是怎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哦不,现在已经是前男友了。
谢垣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你昏迷期间网上发生了一些事情。”
“什么?”
他把手机递给我。
是短视频平台上的视频。
餐厅发生的事情经过,我弄脏客人的衣服,道歉,去包间,最后跪下来道歉。
用力地磕头,神经质地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视频一晚上时间多了千万的播放量。
比之前顾观棋带着妹妹包下整间商场还多。
可能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更多。
而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更容易引起共鸣。
我按灭了手机,说不出内心的悲喜,又想着顾观棋会不会看到这个视频。
看看我当时处于怎样一个被火炙烤的境地。
他却无动于衷地看着。
不愿意借我三万块钱,却随手送出一块百万的手表。
这世道啊,女朋友比情人难做。
我当天就从医院出来了。
回到我们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里面被布置得很温馨,但一两天没打扫就布满了灰尘。
我收拾东西的时间很短,因为本来就没多少。
剩下的都是顾观棋的。
一套花了我三个月生活费买的正装,特意准备让他面试那天穿。
一双球鞋,上一次送给顾观棋的生日礼物,花了两千多。
都是我吃馒头就泡面省下来的。
我把那些东西整理好,却又想到顾少爷收到这些破烂玩意儿也会丢掉。
所以我和他发消息:“顾观棋,我退房了。”
“东西是给你寄过去还是丢了?”
屏幕上弹出来一条消息,红色感叹号刺眼。
他把我删了。
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我叹口气,继续打字:“我给你寄到顾氏集团去吧。”
……
顾观棋视角
昨天晚上,我拉着朋友喝酒。
熬了个大夜。
今天睡到下午才起来。
晚饭是在房间吃的,头疼,下意识就喊了一句:“宝宝,我想喝粥。”
一边刷视频的妹妹亚麻呆住了。
“哥!你脑子有病?!”
我死命按了按太阳穴,记起昨天那通电话,骂一句。
确实,我就是有病!
大病!
妹妹翻了个白眼,继续刷视频。
“家人们谁懂啊……”
“昨天的当事人发视频澄清了。”
“这事最开始是她的错,后来人家也没要三万块钱。”
“大家都别去骂他了……”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本来觉得吵得慌,但听到关键词三万的时候,浑身打了个激灵。
“什么三万?”
妹妹吃了一上午的瓜,还不知道瓜农就是她的前嫂子。
听着她一通解释,我沉下脸来。
她见我心情不佳,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后试探性问一句:“哥,你说这事谁对谁错啊?”
我没回应,一把夺过妹妹的手机,搜索出了原视频。
“中间她去了卫生间。”我说。
妹妹不懂,耸耸肩:“可能是找人借钱去了吧,没借到?”
“唉,要是借到了就不会跪着磕头了。”
“都磕出血了!”
我手一抖,恰好碰到屏幕上的三角形。
失真的声音传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没钱了。”
“对不对……”
“对不起……”
里面的人在绝望地重复,脑门一下一下磕在地上。
很快出现血迹,越来越多,砸下去的时候都能听见重物落到水面上的声音。
她像是感受不到疼。
妹妹抓了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大声喊:“哥!别看了!有点}人!”
可我却难以自制地一遍遍地看着,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浑话。
――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以为她拜金,初初得知我的身份就迫不及待的要捞钱。
和朋友们口中的拜金女别无二致。
但她不是。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求到了我身上。
可我做了什么?我竟说她恶心。
回到微信界面,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又去联系人那里。
才发现我把她拉黑了。
刚把那个号码拉出来,手机就来了电话。
不是她的,是来自集团的前台。
“小顾总,前台收到一个箱子,收件人是您的名字,寄件人……是一位叫林雯的女士。”
“等我回来再说!我马上回国。”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必须要回国!”
我一边把电话拨出去一边往外走走。
手机里传来忙音,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会。
不会关机的,每次我电话找她她都在。
除非……她把我拉黑了。
他以为她拜金,初初得知他的身份就迫不及待的要捞钱。
和朋友们口中的拜金女别无二致。
但她不是。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求到了他身上。
可他做了什么?他说她恶心。
顾观棋回到微信界面,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又去联系人那里。
发现自己把她拉黑了。
他刚把那个号码拉出来,手机就来了电话。
不是她的,是来自顾氏集团前台。
“小顾总,前台收到一个箱子,收件人是您的名字,寄件人……是一位叫林雯的女士。”
“等我回来再说!我马上回国。”
顾观棋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必须要回国!”
他一边把电话拨出去一边往外走走。
手机里传来忙音,说他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会。
不会关机的,每次他电话找她她都在。
除非……她把他拉黑了。
第5章
我正在上课,并没有发现有好几个陌生电话打进来。
等下课铃响,看着一长串的通话记录。
我很快就猜到是顾观棋。
他应该已经看到视频了。
我没有去管,闷头往外走。
谢垣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家教兼职,时薪很高,只要半个月,我就可以还了之前的医药费。
我站在街边等谢垣时,一辆红色跑车在面前停了下来。
我不认识那个牌子,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它价值不菲。
开车的人在我的意料之外。
是顾观棋。
他憔悴了很多,头发被吹成鸡窝头,也不在乎,看见我后双眼亮了一下。
是真正意义上的亮了一下。
顾观棋从副驾驶抱出很大一束玫瑰花,粗略估计大概上千块。
2/3 首页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