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管家立马喊来几个小厮将人抬了进去。
杨婆子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见苏荷已经进去厅堂,便什么也不顾,抱着刘氏腿脚央求道:“老夫人!少夫人是个心狠的主儿,一定会想方设法折磨人!老奴伺候您这么久时日,别的没求过什么,您可千万别让我的孩子们受苦啊!”
要不是刘氏抬出三十两私房银子,杨婆子断不会让儿子女儿涉这趟浑水。
如今苏荷安然回来,长公主府还将人绑了回来,这让杨婆子心里惶惶害怕,有种等着算账的不安感。
陆砚修见刘氏这边的闹剧,已然觉得头大,而苏荷似乎没有打算平息的意思。
他幽怨的看了眼刘氏:“祖母,你太着急了!”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为萋萋着想?”
刘氏终归是明白她理亏,只辩解了一句后朝着厅堂走去。
堂内。
苏荷坐在一侧,白细的手指轻轻搭在扶手边,眼神隐隐透露出一股威仪。
刘氏和陆砚修进入后,杨婆子也被带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只能发出呜咽的儿女,她害怕苏荷惩罚,不停的给刘氏示意,刘氏却视而不见。
忽然,府门口有小厮来报说苏家来人了!
苏荷蓦地站起,看向缓缓走进来的兄长和嫂嫂时,眼眶不由得蒙上一层水雾。
兄长和嫂嫂待她极好。
前世知晓柳萋萋入府后,两人立即来给她撑腰,怪只怪当时的苏荷一心只为夫家,根本不清楚柳萋萋和陆砚修是怎样的狼子野心!
今日宴席上人多,柳萋萋占她位置的事,想必早已有人传了出去。
苏凌和赵婉蓉进入厅堂后,念着辈分先给老夫人福了一福,又跟陆砚修打了照面,这才走到苏荷面前,见她模样消瘦,忍不住道:“虽说阖府上下是你管家操劳,但也要念着自己,千万别伤了身子。母亲日夜都惦记着,觉得你年纪小小受尽了委屈,有了空闲一定要多回去看看她!”
说话的人是赵婉蓉,她是中书侍郎府上的庶女。虽为庶出,却是由嫡母教养,举止德行,比寻常的嫡出千金还要体面一些。连中书侍郎也格外疼爱这位女儿,出嫁时十里红妆,更超出了嫡女的规格。
苏荷最喜欢的就是她。
“嫂嫂教训的是。”
苏凌倒是什么也没说,眼神里的关心却一点儿没少。
跟苏荷说完话,赵婉蓉这才将目光落在地板上的几人,嘴角一勾,在苏荷身边的椅子落座:“好妹妹,今日我来的正是时候,堂上这几人犯何事了?”
刘氏不喜欢赵婉蓉这副什么都当自己家的作态,当即对陆砚修使了眼色。陆砚修不想苏家参与进来,叫来朱管家:“贵客登门,别叫这几人污了他们的眼,带下去!”
“慢着!”苏荷抬眸,语气微寒:“今日正好当着兄长与嫂嫂的面,待我将此事追查清楚,也好叫夫君消消疑虑,免得认为我是什么不干不净的女子!”
苏凌随口斥道:“胡说八道!”
陆砚修明白苏凌和赵婉蓉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心里有些发慌,怕祖母被供了出来!
赵婉蓉道:“妹妹,你怎么如此责骂自己?发生了什么尽管说出来,有嫂嫂为你撑腰!”
苏荷敛眉,裴夏上前将事情都经过讲了出来,从长公主府的设计再到陆府外的刁难,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听的赵婉蓉和苏凌脸色黑沉,眼神冰冷。
“阿荷自嫁入陆府多年,淑慎有礼,娴静大方,便是京中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婆子们也知晓,她是妇人中的表率!今儿倒好,被你们这样一通污蔑?”
第11章 嫂嫂来了
赵婉蓉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水溢了些出来。转向陆砚修,提起当年求亲的时候,声音掷地有声:“为求娶阿荷,你在苏府外站了整整三日,若非你当时用性命起誓,对待她绝无二心,我父亲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
旧事重提,陆砚修也陷入了回忆。
可他对苏荷,说到底是没有感情基础,柳萋萋才是他的心头好。若非当时想为权势争一争,也绝不会搭上苏荷!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来,陆砚修低着头有些羞愧。
“嫂嫂我……”
“行了!我可不想听劳什子的争辩,阿荷受不了委屈,趁着我们在这儿,必须将事情调查清楚!阿荷,你来审问,我们旁听。”赵婉蓉最讨厌陆砚修一副支支吾吾想解释又说不出的样子,跟个娘们一样。
她只听阿荷的。
苏荷颔首起身,来到杨婆子几人面前,命人取掉那对男女口中的布条。
刘氏大惊,手指攥着椅子扶手,心里如擂鼓般咚咚咚个不停。
“你们曾说陷害我是为了谋财,我很好奇,是多少钱财,能让你们忍不住在长公主府里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眼里杀意未消,尽是不服气的神情。如果不是陆淮鹤出现,苏荷指不定现在躲在哪里寻死觅活的!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不说话也行,我便不审讯了。”苏荷端然坐下,手里端着杯盏轻轻的吹了吹,沉眸道:“裴夏,准备刑具。”
“是!”
以往在府上,即使苏荷再气恼,也只是训斥几句,连罚银子都不曾有过,现在却要当众行刑?
杨婆子心中预感不好,又看见小厮们带着两对夹刑上场,一下子扑倒在刘氏面前,涕泗横流:“老夫人求您发发慈悲!”
作为几十年的忠仆,杨婆子并没有将真相透露出来,她想着刘氏能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良心,否则事情败露,旧帐新帐一起算,陆府并不能讨着好处!
刘氏深知这个道理,当即也不顾自己这把老骨头,颤抖着蹲下身去将杨婆子搀扶起来,对苏荷解释说:“小荷你有所不知,堂上所跪二人,是杨嬷嬷的一双儿女。他们二人长期在长公主府上当差,父亲前些日子病故了,家中还有债务,想来是见到你觉得面善,才误走歧路起了歹心!好在你清白还在,名声也没毁,此事依老身看就算了,兜兜转转咱们还是一家人呢……”
赵婉蓉冷呵一声,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居然也成了一家人?
她对着刘氏翻了个白眼,心里好一阵骂那死老太婆!
苏荷知道刘氏油嘴滑舌,老谋深算,可今时不同往日,事情绝非她一人说了算。
她点头迎合:“老夫人说的极是,毕竟杨嬷嬷在府上还与我打了多年的照面,即使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老夫人您还在场呢!”
说着一顿,眼中无措道:“只是,我如何给陆大人一个交代呢?”
陆砚修捕捉到字眼,问了句:“可是大理寺卿陆大人?咱们的那位小叔?”
“正是。倘若陆大人没有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已陷入虎狼之窝!他掌管刑狱,最擅审理之事,本应将人带至大理寺审讯清楚,是我觉得其中定有隐情,他才同意将人送到陆府。要是被他知道,此事不了了之……”
苏荷顿住,低声怨艾,似是很为此事焦灼。
陆砚修一听陆淮鹤也知晓此事,便催促着刘氏发话,如何处理那两人,是私下解决还是送官府?
他本就跟陆淮鹤不熟识,一心想要攀附,总是没有找到机会,正好趁着这事刷刷存在感!
刘氏不争气的瞪他一眼,心里想着怎么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不过,多年前陆老二那事陆砚修并不清楚,刘氏就算是想骂也找不到原由。
只能怪陆府气运不好,自长公主离府以后一直在走下坡路。
见刘氏一直没有表态,苏荷摇了摇头,吩咐道:“动刑,直到他们招供为止。”
杨婆子听见这话心都碎了,见刘氏帮不上自己,归根结底还是要苏荷发话,于是头一转跪在她面前,“少夫人,老奴方才不该以下犯上,老奴心甘情愿受罚!可孩子们是无辜的!老奴愿意代替他们受刑,要不是老夫人的意思……”
最重要的话没有说出口,杨婆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去攀拉少夫人的裙角!”
刘氏眼神阴狠的掷出一个茶杯,正好砸在她太阳穴上,人当即晕了过去。
又吩咐朱管家将跪着的那二人塞上布条,押至后院关着,等明日交由官府审理!一切发生的很快,甚至没等苏荷开口。
赵婉蓉蓦地站起来:“老夫人如此心急,是怕那婆子供出些什么吗?”
人已经晕了,没法说话,刘氏也不畏畏缩缩的,昂着胸膛道:“她只是一介下人,随意拉扯主子像什么德行?老身不过是为小荷着想。”
赵婉蓉像是听到了笑话,只觉得这死老太婆表里不一,阴险狡诈,阿荷在府上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京中人人都称赞陆府娶了位好儿媳,旁人听听也就算了,只有苏家人知道好儿媳的背后需要经历什么。
苏荷待字闺中时,十指不沾阳春水,便是连物件掉了也不会俯身捡拾。
嫁进陆府后,给老夫人晨昏定省,端茶倒水,伺候婆母每日三餐,擦拭身体,件件亲力亲为。
结果苏家人却听说,陆砚修在长公主的宴席上,带了位其他女子出现?
赵婉蓉想起外头那些传闻,嘴唇一动,想跟苏荷一举询问清楚,又碍于刘氏和陆砚修在场,不好发问。
苏荷像是知道她所想,拉过赵婉蓉的手摩挲道:“今日让嫂嫂见笑了。待这几日空闲下来,我定回家省亲探望父母。”
赵婉蓉听出话里的意思,是想他们先离开陆府。
她跟苏凌对视一眼,彼此会心,于是对着苏荷甜甜笑道:“就明日吧,我叫府上准备你最爱吃的糖醋鱼,也好让母亲高兴高兴。”
“谢谢嫂嫂。”
赵婉蓉与苏凌离开后,苏荷脸上的笑容转瞬而逝。
她整理情绪重新看向刘氏和陆砚修,温和的眉眼在此时显得清冷疏离。
第12章 别弄伤了性命
“今日之事倘若要我不追究,还请夫君尽早递出和离书。府上凡是属于我苏家的每一份钱财,得尽数归还,包括我曾花在陆府的每一分嫁妆,也得按着账本所记归还。还不上也没关系,打欠条也可以。那些零零散散送给你们的衣裳珠宝,就当我大发慈悲送给你们了。”
被妻子讨要花费掉的嫁妆,陆砚修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觉得颜面无存,“你当真如此狠心?”
苏荷眉头微微上挑,悠悠道:“你的祖母,伙同他人陷害我的清白,欲吞并我的嫁妆,可有此事?”
和离之后,她能带走所有的东西。
被休妻后,却只能孤身离开陆府,成为被指责唾弃的荡妇!
不得不说,老夫人这招挺狠的。
陆砚修慌乱的瞳孔震了震,只是意外她如何知晓?
刘氏矢口否认,还是坚持刚才的说辞,将屎盆子扣在杨婆子那对儿女身上。
苏荷也不恼,直接叫来裴夏:“去大理寺请陆大人过来。”
“站住!”陆砚修出声叫住,不让裴夏出府。
刘氏见苏荷真的不将陆府放在眼里,气势也渐渐转弱,不服气的靠在椅背上沉默着。
不过那双有算谋的老眼里,依然对苏荷透露出隐隐的敌意。
“和离书我会尽快交给你,你的嫁妆也不会私吞分毫,至于之前的花销,你打欠条吧,我自会签字。”
陆砚修沉默几秒后,给了苏荷回答,算是他彻底退步。
苏荷紧绷的身子终于一松,却又听见他说:“明日省亲,我同你一起回去吧。”
陆砚修如今还是苏家的姑爷,有权利去苏家,苏荷没法阻拦。
可她心里仍放心不下,觉得陆砚修和刘氏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或许两人背地里会有什么别的企图?
苏荷静默片刻,不轻不重的回应了声,算是答应。
回去桂花小院后,裴夏伺候苏荷洗漱,提到后院柴房关押的二人,觉得不该轻易放过他们。
这是没得手,倘若真的发生了,岂不是要她家小姐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你觉得要如何处置?”
裴夏鼓着腮愤愤不平:“至少得受点儿皮肉之苦吧?得亏是老天爷垂怜,否则就是咱们自己受委屈!”
小姐以此与嫁妆做交易,虽说是不亏,但裴夏始终觉得不痛快,心里感觉憋着一口气!
苏荷知道她受不得自己吃亏,答应下来:“你盯着点儿,别伤了性命。”
裴夏应下。
厅堂散去以后,刘氏回了葳蕤阁并没有歇息,而是急急差人唤来了陆砚修。
一见到祖母,陆砚修尚未开口,就听见刘氏说:“苏荷在堂上如此折损你我颜面,被苏家人瞧个正着,谁知道在背地会如何笑话我们?”
陆砚修眉头一皱,有些不认可她的话,毕竟是祖母先设计陷害于她。
只是赵婉蓉和苏凌赶的巧,碰上了审讯。
陆砚修在地位上低于苏家,碰上他们也难免会有些自卑,无论苏荷说什么他都无法反驳。
“你就那么任由一个女人欺负?”刘氏捶胸顿足。加之几日来府上伙食清淡偏素,油荤都很难见着,偏偏桂花小院里肉香四溢,惹人垂涎!
要是苏荷没了银子,还能这么嚣张?
刘氏越渐觉得不平衡。
想到以往苏荷待她恭敬有礼,从不忤逆。现在柳萋萋到了府上来,就惹得她嫉妒心泛滥,撒手不管,连银子也不拨了,刘氏心里堵得慌。
若不是杨婆子跟多年前的事情有关系,怕狗急了跳墙,她也用不着怕苏荷审讯。
“祖母,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陆砚修还得去听玉轩陪陪柳萋萋,听她说熠儿不喜欢后厨准备的饭菜,已经一日没有进食。
看了眼天色觉得还早,樊楼还没闭店,想着要差人去买些孩子们喜欢吃的食物回来。
刘氏有意跟陆砚修商讨,奈何他心思没在,便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候在一侧的秦嬷嬷将外间的灯盏熄灭,独留了室内的花雕灯,听见刘氏躺在床上阖目闷哼一声:“柳氏也是个小家子气的!要不是看在重孙的份上,断不会让她回来……”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耳边忽然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刘氏凝神再一听,又没了声响,她对秦嬷嬷吩咐道:“明儿一早去看看柴房那几人,别在咱们府上出了事端。”
“老奴记下了。”
桂花小院里,苏荷躺在软榻上看书,裴夏从外面回来,顺便带来悠然居张氏的消息。
“大夫人长了褥疮,婢子们一靠近她就发脾气,见着谁都烦。”
苏荷眼都没抬:“其他人呢,去看过没有?”
裴夏道:“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去看的,当初即使小姐你去悠然居照顾,老夫人也没问着几回。姑爷那边……他倒是多挂念生母似的,可惜柳姨娘缠着,只好叫人去府外请大夫。偏偏大夫人不让生人靠近,一时都没了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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