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吗——?”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含糊不清,但他们听清楚了。
他们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抓水稻,问阿桥:“你要什么?”
阿桥摇摇头,又拍拍背包。
「什么都不要,我有超多馒头。」
但是没人理解,她拉开拉链,掰开书包,给他们看。
看红了他们的眼。
全是馒头!
白白胖胖的馒头。
一个叠一个,装在干净透明的保鲜袋里。
奶香十足。
他们丢弃镰刀和水稻,恶狗一样向阿桥扑去。
——这是他们种再多水稻,再多小麦也揉不出这么香甜的馒头。
食堂的馒头大得像打了膨胀剂,松松泡泡,吃了等于没吃,嘴里还会留下一股涩。
阿桥拿出来的馒头不一样,那是紧实的,香的,很实质的,能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也能让他们填饱肚子。
“等一下!”
有个男人拦住了他们。
他站在所有人面前,像一个小队长一样盘问阿桥:“你是谁?从哪里来?馒头哪里来的?”
阿桥歪头。
他们变得不好骗了。
以前她拿着食物,他们就跟着走。
现在食物喂到嘴里,他们开始畏惧了。
阿桥只是歪头疑惑,在他们看来,阿桥看向的地方是安全区的中心区域,那里住着安全区的高级官员。
仿佛在说,她是从那里来的。
在阿桥等不到他们来拿时,一口咬下了馒头,香喷喷地吃起来。
对食物的欲望战胜了平日里听的安全广播,他们忘记了几个月前接连消失的人们,忘记了安全区日日夜夜警告他们切勿靠近不明人物和食物诱惑。
他们扑上去,扑上阿桥,抢走她的包,分瓜了她的馒头和番茄酱。
他们为了一个馒头打起来,以匍匐的姿势护着抢来的馒头,用高难度的动作将头缩进肚子里快速又偷偷摸摸地大口大口咬。
吃完了,用那种饥饿很久的目光盯着阿桥。
他们相信,她的身上一定还有点别的东西。
她家里一定还有更多更好的东西。
所有恶意在吃了馒头之后一瞬间爆发出来——他们辛辛苦苦种植收获,每天去到食堂,还得用自己的粮票去换食物。
换来的食物永远都是残渣,难吃,又少到可怜。
而她,什么都没干,没有种过地浇过水施过肥,却能住在中心区域,穿干净精致的裙子,背高级书包,吃他们连见都见不到的奶香馒头。
不公平、不甘心像昨晚的洪流一样,开闸就止不住。
他们盯住她。
“还有什么,拿出来!”
他们摊开龟裂的手心,朝向阿桥。
阿桥看那一张张手,大,结实,有力,干过许多活。
很会干活的手。
她喜欢。
「有,超多!」
她快速写下字。
「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拿。」
这么好说话。
他们的态度软和了一些。
“有什么全都拿出来。”
「太多了,我的包包装不下呀。」
他们对视。
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们跟她去了。
二十多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就算是拐卖,也是他们拐卖她。
他们自信,又信心十足。
不知道是雨后的太阳过大,还是过于累。
他们的头开始晕,视野模糊,脚步飘浮。
之前那个小队长心中警铃大作,想张嘴叫。可惜他们离种植区很远了。
这里太偏僻。
扶着墙,他们晕倒了。
阿桥站在那里,看着遍地的人。笑得好开心好开心。
【狗狗真是聪明极了! 】
它往馒头里面放了安眠药粉。
狗狗说,安全区的人没以前那么好抢了,动静闹大了会被发现,被抓。
只有让他们静悄悄的,才是最安全的。
阿拧起这些沉重的人丢出高墙。墙外的狗狗一爪子勾住,用绳索绑上。
一个串一个。
它们分批次抢了八十多个人回村。
新来的人总爱逃,战战兢兢跟个小偷似的,吃个饭也要东瞅西瞄。
一整个怂。
宋丽让老人们去驯服他们。
“哎哎!你你你——我认识你——你不是失踪了吗……啊啊啊!你被绑到这来了吗!”
“是那个哑巴绑的你吗?”
语气询问,但声音充满了肯定。
就是那个拿着馒头的小哑巴绑架了他们。
他们现在不在安全区了!
老人们望着这些新人们,面露苦涩。面对他们的探寻,更是语塞。不知道该告诉他们被绑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还是告诉他们别的事情。
新人们吃了一天实打实的饭菜和被老人们洗脑一晚后,第二天被整整齐齐带进梯田开始干活。
“你们能活着留在这里的唯一作用就是——干活!”
“你们想吃饱饭的唯一手段就是——加倍干活!”
“你们想死,就跑。”
老人们送给新人们三句简单粗暴的警告,甚至想在梯田上拉横幅。因为他们预料,这不会是最后一批被绑架来的人。
接下来,还有很多很多人被绑架来。只是质量会更高。
就像这批新人,明显他们这些老人更能干好活。
原计划会割上一周的水稻,三天就割完了。
光膀子的男人们一把水稻一把水稻地摔打在谷仓里,落下一粒粒稻米。
装满了一仓就抬回晒坝摊开晒。
黄瓜、苦瓜、南瓜等瓜果也熟了,大婶们背着背篓,密集地采收。
打稻摘果的时节,阿桥又带着一批擅长播种的男人们去种小麦、油菜、冬季蔬果。
再检查晚稻的成长情况。
晚稻长得很好,等这次秋收完了,不过半月,还能再收一批水稻。
她将采收的蔬菜瓜果,全部记在小本本上。
记了十多页,翻看的时候格外满足。
她没事就摸出来瞧瞧,再给狗狗瞧瞧。
这些都是她的劳动成果。
小麦、蔬菜种完了,水稻也快晒好了。
就等打谷机回来剥壳。
阿桥原本想自己去找打谷机,但播种没她,他们播不好,得守着。
而之前带施工队回来的那两个人说他们见过打谷机,自告奋勇地带着宋奇去拉。
这一去去了两天。
回来的时候,除了打谷机,还多了两个男人和一张欠条。
第39章
欠条是半个月前签下的。
当初帮忙找施工队和挖掘机的报酬——五层收成。
如今菜收了,水稻打了,他们来拿报酬了。
阿桥听完,牙痒得想咬人。
因为丧尸导致的河水污染,加上前日的滂沱暴雨,导致收成比她预想的少了四成。本来就没多少了,竟然还有不相干的人来抢她的食物。
【该死! 】
獠牙不受控制地钻出牙龈,她裂开嘴,气得鼻翼呼呼出气。
宋丽一见情况不对,立刻紧紧拽住阿桥往自己身后拖,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面对那两个外来男人。
两个男人高高大大,一脸正义相,看起来是个好商量的人。
“这前两天下暴雨淹了不少菜,咱们也没收多少粮食,而且您看,咱们人太多了,收的不够人吃的,分五成肯定是分不出来的。要不——”
“您缓一缓,咱们刚种了一大批小麦和冬季蔬菜,下次收成时一定分,成不成?”
阿桥跳起来就要大喊不成。她力气大,宋丽完全控制不住她,只能不断向宋奇递眼神。
宋奇无动于衷,看得宋丽快气死了。
【明明就不该带着两个人回来!你随便骗骗他们也找不到村在哪啊! 】
最终没拦得住阿桥,她扑出去,凶凶地瞪着他们,手里的签字笔狠狠戳在本子上,手捏得本子卷了起来。
她让他们好好看看上面写的字:「一把米都别想抓走!」
加粗加大特写一连串感叹号!
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一步想和宋丽交谈,刚抬起腿,阿桥龇牙咧嘴,像咬人的狗一样凶他。
压抑不住的咆哮在嘴里回荡。
另一个男人赶紧将他拽回去,冲阿桥和宋丽赔笑:“天灾嘛,不可避免的,我们能理解,能理解。今天太冒昧打扰了,我们先回——”
两人快步走了,一绕过村外的山,立刻开跑。
“疯了!那是丧尸吧——”
“一定是吧一定是吧!那声音听见没,太像了!但是——”
“丧尸怎么长獠牙啊!”
“唔……不知道,应该是还没感染完的丧尸?会写字……有些难办,不过……肯定能想到办法。”
“暴雨淹了他们的菜,和我们没关系。他们一个个长得那么壮,平时肯定不愁吃喝,我们的人……”
【饿死十几个了……】
“回去好好想想办法,一定能搞点吃的回去。”
两人一走,宋丽安抚地拍拍阿桥的背让她冷静一下,然后对着宋奇就是一阵数落。
“哥!你怎么回事,干嘛带他们回来!还有你们,装作不认识他们,他们能找到这里吗!”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写欠条的两个男人大气不敢出,宋奇也静静听着,偶尔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差不多了。 】
在宋丽的骂声中,宋奇直接跑了出去,开始追刚才离开的两个男人。
他体力好,负重二十公斤也能跑上十几二十公里。
而那两个男人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饥饿,导致开始一阵猛跑之后,逐渐降速,一直到再也跑不动。
不出半个小时,宋奇就追上了他们。
“诶,你们等等!”
宋奇装作累到极致地追上他们,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两个男人满脸诧异。
宋奇喘了好久的气,才抬起头来说:“之前城里全是丧尸,你们帮我们找人找机器废了很大的劲,一点物资都不给你们,我们也过意不去。”
“刚才我和村里人商量了一下,我们先给你们一成的食物,剩余的下次收获时候再补。你们看行不?”
“这天灾人祸的,我们种田难,你们也难,你们能理解我们,我们也该理解你们。大家互相理解,以后有事合作的机会才多嘛。”
宋奇笑起来十分和气,身上又有一种言说必到的信任。让两个人莫名信了。
三个男人彼此笑着各说对方的好话,说了一阵后,宋奇拿到了他们的避难所地址。
“就这三天,等我们打了米,就装了给你们送过去。”
“对,我们还需要几台机器,麻烦你们帮我们找找,到时候我们好拉回来。”
“嗯嗯,非常感谢你们!”
三个人友好的充满喜悦地分开了。
绕过山头,宋奇拿着手里的地址,有点想笑。
以前,一旦他有个什么地址,一定是救人。现在,有了地址,是准备绑人。
他观察过,这一批人的体格格外好,哪怕长期的缺乏物资。
他们以前一定是练家子。等他们回去组织人来围存抢粮,不如让他去抢了他们来种田。
种田,他们就会得到食物。
双方互惠互利。
去村里要债的两个男人是两个避难所的领头人,沉稳的那个叫周资,急切一点的那个叫许方。
两人管辖的避难所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因共同抢占一个超市而结实,又恰巧对胃口,就合成了一体,将两个避难所合并在了城东西中间的一间面积宽敞的地下室。
有通风管、地下储水井、备用电源,在末世初期,凭借储存和搜刮来的物资过得有滋有味,等待国家解除危机。
哪想,危机持续了快一年。
他们的食物坐吃山空了,整座城市被翻来覆去找了无数遍,再也翻不出什么东西。
储水井空了,备用电源耗尽了,他们开始了有一顿没一顿的生存日子。
就在他们决定投靠安全区时,那个曾经对他们说种了蔬菜粮食的人再次出现了——原以为打欠条时说分五成只是个幌子,但看见他们找打谷机,便明了他们真的在末世里种活了水稻。
许方和周资回到避难所,接过家人们递来的碗,里面盛了小半碗水。
两人只是抿了一小口,略微湿了湿嘴唇和口腔就将碗还回去。
这水是前日接的雨水——早已水枯竭的他们,将能盛水的工具都用去装雨水,总比某一天被渴死强。
舌头舔着湿润的口腔,周资忽然想起村里的人们。
每一个都红光满面,勤劳的汗水挂在脸上。那么热的天,他们的嘴不见干涸,一看就是不缺水,也不缺吃,不缺穿。
【如果他们住在那个村子里就好了。 】
想法一闪而过。
耳边听见许方在和大家说后天有一批食物到来,到时候大家就可以放心吃了。
大家欢喜得不行,满脸期待。
“他们会送我们水吗?”
有个小孩窝在妈妈的怀里,苍白的小脸轻轻问。
许方和周资被问愣了。
对方许诺给他们五成收成,但从未说过水的问题。
许久没有回答,小孩子大概懂了,垂下了头。
她的嘴苍白又干涸,死皮一层层黏在上面。嘴角有道伤痕,是她忍不住撕掉死皮留下的。
他们,只有前天下雨时喝过水。再之前,有接近五天滴水未进。雨后,他们也没有继续喝水。
因为,他们的容器有限,接的雨水很少,不知道能让他们撑多久。
于是,这两天想去投靠安全区的气氛格外高涨——仅限于年轻人。
而那些年迈的老人,不想动了。这里是他们的城市,出去不知是生是死,便干脆留在这里死在自己的家乡就好。
“有啊!”
许方大笑一声。
“别担心,他们说了会送我们好几桶水,比矿泉水那个桶还大的桶——就是你屋头装菜籽油的那种桶,一桶能装一百斤,够你喝一年了!”
小孩震惊抬头:“那么多哇?”
“对啊,他们有水井,里面的水喝不完勒!”
小孩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她亮晶晶的眼睛望了许方好一会儿,露出甜甜的笑,然后窝回妈妈怀里,小小声说:“真好,我也想要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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