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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方和周资对视一眼，一同走进了他们用纸板隔出来的小房间里。
这里是他们的办公室，有事情的时候，他们会在里面商量。
许方性子略急，面对周资藏不住事。
他急急说：“当初我们救了那两个人，帮他们找挖掘机，说好的蔬菜粮食分我们一半。一个多月过去了，要不是他们缺打谷机出来找，我们都不知道他们收粮食了。更别说欠条。是他们先不当人的！”
说到后面，他愤怒了，恨不得当初把那两人摁进丧尸群里给丧尸吃了算了。
【真是白眼狼！ 】
“我们拿着欠条上门，还派半个丧尸来威胁我们，你说他们还是不是人！周资，你也别老当好人，你看他们过得多好，我们过成什么样，小渺的药都断两个月了，外面一颗药都找不到，要是再没药……”
周资抬手打断他，“说这些没意义。”
小渺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他们这里已经死了十七个人了，小渺再没药，就是第十八个人。
“先找东西吧，最近城里没什么丧尸，找起来很快。等后天和他们商量商量，能不能我们少要一些粮食，给小渺换点药。”
“他们应该有药。”
许方：“要是他们不给呢？”
“虽然我们的人比他们少，但不是不能试试拿回我们的粮食。”
【那里的一些粮食，本来就是他们的。 】
阴影里，周资的手紧握成拳。
在末世，他们打过的架，抢过的物资并不少。
他和许方合并避难所，只是少之又少的例外。
他思考过和村子合并，但他观察，他们不像他和许方，村子是另类人，他们合不来。
周资这个决定合了许方的胃口，他就想——抢了村子！
好房子，能种菜，有水井，好到不行。如果他们住进去——天呐！美好的生活想都不敢想。
许方心中所有的怒气一下子全消了。浑身充满了兴奋，出门大声叫上一群人出去找村里需要的东西。
所有能出门的都去了。避难所里只剩下老幼病弱。
许方和周资带人离开避难所不过十分钟，避难所牢固的大铁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
铁门铁门弹在墙上拍下一层层石灰。
里面的人吓到犯心脏病，他们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看着进来的不速之客。
第40章
阿桥和狗就是那个不速之客。
地下室潮湿肮脏，空气里全是闷热的湿臭，还有地下排水的腐烂味。
狗狗嫌弃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阿桥捏着鼻子晃了一圈。
什么都没有。
破、烂、穷，三个字形容完这里。
难怪他们张口就要五成粮食。
阿桥又气又笑，给他们十成粮食，搁这里也不够吃呀。
总共一百零一个人，老人和小孩就占了三十七个，每天坐着等吃，分再多粮都不够。
三十七个人抱团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走进来的小女孩绕了一圈之后对他们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发笑。
三十七张脸又怕又疑惑。
这个小女孩穿得那么漂亮，长得那么好，看起来正正常常，怎么突然就疯了？
“喂——”
阿桥俯视他们。
对吃白饭的人真是喜欢不上来。
她拿出笔和本子，写字都提不起兴趣。
寥寥草草画下几个字：「你们，要不要跟我走？」
她反手从背包里摸出两根火腿肠，冲他们晃晃。
像逗狗一样。
【不，逗狗狗都比逗他们好玩。 】
阿桥撇撇嘴。
能有什么方法呢，谁让她喜欢外面那几十个威武高大的壮汉呢。
火腿肠扔给他们。那群人伸手胡乱抓住，紧紧握着，眼睛羡慕又明亮地望着她。
“姐姐……”
有个小女孩从妈妈怀里爬出来。她的妈妈又将她摁回去，紧紧抱住不让她叫。
阿桥还是听见了，脑袋偏向她，满脸疑惑的“嗯”了一声。
【小孩子嘛，偶尔偶尔偶尔可以理解一下小孩子坐等吃饭的行为，但只能偶尔偶尔偶尔。 】
阿桥弯腰凑过去，漂亮的脸蛋放大在他们的视野里。一群人瑟缩着往后退。
只有小女孩扒开妈妈的手臂，从胳膊下面露出一双清澈的充满羡慕的瞳孔。
“阿方叔说的是姐姐吗？姐姐是给我们送粮食的人吗？”
小女孩天真地问。
阿桥惊讶地“哈”了一声，看在大人眼里就是这人古古怪怪。
那位妈妈当即捂住小女孩的嘴，死死抱住。不许她再说话了。
小女孩被捂得苍白的脸瞬间胀红了，快要窒息的样子。
阿桥扶开禁锢小女孩的手，一把将小女孩拧出来，瞪了那位妈妈一眼。
妈妈又惊又怕，一面往后缩，一面往阿桥探手想要回自己的孩子。张嘴“咿咿呀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姐姐……”小女孩大口呼吸了好几口气，被阿桥拧着站在地面，圆圆的眼睛好奇地望着阿桥，“你别吓妈妈，妈妈病了，她不会说话。”
说着，她的手从背后拍拍妈妈的肩膀。
情绪激动的妈妈被安抚下来。
阿桥和小女孩对视很久。小女孩眨眨眼，没有任何害怕，满眼都是倾慕。
阿桥松开她，拿出本子写：「你想吃什么？」
「跟我走，我给你吃的。」
语气不要太像人贩子。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回头看了眼妈妈，转回来问阿桥：“我们都跟姐姐走，我们都有吃的吗？”
阿桥歪头想了很久。她最开始的打算是把这里的壮汉全部带回去。后来宋奇说，他们不会同意。然后，她的计划变成了把这里的所有人带回去，再上壮汉主动上门来种地。
用宋丽的话来讲，就是威胁、人质。
带回去，当然不给饭吃咯。
这三十七个人又没法种地。
但是嘛，这个小女孩长得真的好可爱，想洋娃娃……
【洋娃娃……】
阿桥反复嚼着这个词，莫名其妙的，她就是会这个词。
明明她都不知道洋娃娃是什么。
嚼了十几次，有个模糊的画面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渐渐的，画面和小女孩重叠了。
大大圆圆的眼睛，苍白的皮肤……
“啊！”
脑袋疼，好疼！
阿桥难受地蹲在地上，抬手用力捶打自己的头。
每一次撞击，脑袋里的疼痛就会消失一下。
她越捶越用力，想快速凶狠地打掉脑袋里的痛苦。
“姐姐——？”
一道高大的影子盖住了她们。小女孩被妈妈一把捞回去。他们退到再无可退的地方，后背紧紧贴着潮湿的墙壁。
三十七双眼睛惊悚的偷窥那条高壮的狗。
它一身凶气，前爪紧紧抓住阿桥的手腕，力气大得将手腕捏成了青紫色。
阿桥却感觉不到疼。只是拼命挣扎，挣扎不开就用另一只去抓狗狗的肚子来泄愤。
「头疼，疼，疼……里面有东西，它打我，打得好痛……呜呜呜——狗狗……痛……」
她呜呜咽咽跟狗狗哭诉。
「有个东西，和她……她……长得一样……一样……」
她的脚尖对准那个小女孩，身体使劲往狗狗肚子里藏。
像那个妈妈紧紧抱住的小女孩。
狗狗一只爪子勒住她，另一只爪用快到阿桥无法反应地将阿桥劈晕了。
它搂住阿桥，抬起眼睛扫了那个小女孩一眼。
所有人只看见漫天的黑影以及突如其来的风，等他们能看见灰暗的光影时，那一人一狗连带妈妈紧紧禁锢的小女孩一同不见了。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速度快得他们来不及发出尖叫。
阿桥躺在床上发呆，四周漆黑，耳朵里传进人们半夜熟睡时的呼噜声，还有那个洋娃娃小女孩浅浅的呼吸声。
她眨了眨眼，等天光从倾斜的瓦片里漏进来，才一跃而起，飞出去找小女孩。
「洋娃娃，洋娃娃，洋娃娃！」
她绕着小女孩叫。
小女孩被动静吵醒了，睁眼就看见一张硕大的脸，吓得整个人猛嗅一个气。
然后开始急促地喘气，整张脸胀得通红，瞳孔惊圆。
阿桥看着她大口大口呼吸，伸手想抓什么，没等抓到，整个人倒在地上，再没有呼吸了。
阿桥蹲下，用手指戳戳她的脸。她的脑袋随着惯性歪到另一边。
「啊！！！」
她爆发出猛烈的尖叫。
村里所有人被震醒了。
「狗狗！狗狗！」
她往狗狗睡觉的地方狂奔，狗狗不在屋檐下。她又折回去叫宋丽。
宋奇正好从屋里出来，阿桥上前揪住他拖到小女孩身边，手指着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的小女孩叫。
宋奇听不懂，但也看出事情的严重性。
俯下身立刻对小女孩做抢救。
“她是什么病？有没有药？吃药没？”
宋丽紧紧拽住阿桥，神情严肃地盯着她。
阿桥茫然地看着地面的小女孩。
“我问你她吃药没？你看见她的药没？你从哪里带——”
阿桥突然尖叫一声，抱住头蹲了下去。
她开始拼命打自己的头，打脑袋里面撕裂的东西。
有东西，脑袋里有东西一直闪一直闪，一直跳，跳来跳去，跳得她好痛好痛。
打死它们，打死它们就不痛了！
【她吃药没？ 】
【不吃？不吃喂啊，塞进去啊！ 】
【跑？摁住她，绑到床上。 】
【药呢，拿来，捏开她的嘴，丢进去】
一幕幕杂乱的画面一直闪，乱闪。
阿桥呼吸都急促起来，眼睛通红。
宋丽从没见过这样的阿桥，她像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发了疯一样。
宋丽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摸阿桥的肩膀：“阿桥，你没事……”
还没碰到，阿桥应激地站起来，双手乱推将宋丽狠狠推出去。
然后借着宋丽倒地的契机，像一只逃窜的兔子一样跑出了院子。
“阿桥！”
宋丽爬起来，追出去叫了好几声，村里连阿桥的影子都看不见。
“怎么办哥！阿桥她怎么了？”
宋丽返回去叫她哥。
“从昨天回来就不对，饭也不吃，躺在床上发呆。”
说完阿桥又开始急地上这个小女孩。
“她到底什么个情况啊，那狗把她丢这儿就不管了。”
没有不管，也没有要管。带回来的原因，仅仅来源于阿桥的执着。
昏迷后，手和脚持续指着小女孩，像坏掉的指南针，怎么拍打都不转一下。
狗狗想不明白，但它知道这个小女孩需要药和医生。
于是，它来找了。
医生和药没找到，找到了发疯跑来的阿桥。
她一头撞进狗狗肚子里，搂住狗狗的脖子爆哭不止。
一边哭一边说。
狗狗听了很久才从她断断续续的词语里得到一些模糊的信息。
【她的洋娃娃死了。 】
【她看见好多熟悉的人。 】
【他们强迫她吃那些苦到不行的药。 】
【他们不让她动。 】
狗狗皱起眉。
这个东西开始找回她丢掉的记忆了。
只是，记忆好像不怎么好？
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远处的丧尸躲着走。
狗狗的耳朵被她哭麻了。为了让自己获得一点点宁静，它生疏地抬起手，像大人安抚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背。
并轻声说：“洋娃娃没死，只是掉了，我们可以去找找它。”
哭声戛然而止，阿桥猛地抬头仰望高大的狗狗。
“对——我的洋娃娃没死，她——嗝——她在村子里。”
“嗯？”
“那那嗝小女孩……”
阿桥开始打嗝，哭太久，打的嗝扯得喉咙和胸腔疼。
一只手松开狗狗的脖子去揉胸口，后知后觉脑袋好像不疼了。
于是，就没最开始那么难过了，也不想哭了。
“你的洋娃娃——是人？”
狗狗暗藏诧异。
阿桥却理所应当地点头：“对啊。不然洋娃娃是什么？”
她坦诚自信得能让别人自我怀疑。
狗狗是个例外，“她为什么是你的洋娃娃？”
阿桥陷入了疑惑。
狗狗再问：“谁给你的洋娃娃？”
阿桥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不知道。 】
【反正，她就是洋娃娃。 】
“谁让你吃药？”
狗狗问她。
阿桥使劲摇头。
【不记得。 】
她就脑袋疼的时候会看见一些画面。
现在脑袋不疼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还留在脑海里，看不清。
见她想得为难。
狗狗摸摸她的头。
“回去吧。”
“洋娃娃要死了。”阿桥拉着狗狗背上的背包带子，像牵遛狗绳那样。 “她突然倒在地上，我戳她没反应。”
【和狗狗那时候一样……】
阿桥好看的脸皱成一团。
“狗狗，我们给洋娃娃找医生吧。”
第41章
何高青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会遇见那只丧尸和那条死狗。
早在丧尸和狗离开后，他和妻儿带着丧尸留下的食物找了一个隐秘的地等待灾难过去，等待国家的救援。
食物见底，城里的食物被搜刮尽了。
依旧没有看见国家救援队。
只能从断断续续的广播里听见国家分布在各区域的安全区，安全区可以保证大家的安全，但需要幸存者自行前往。
他和妻子、儿子带着仅剩的一点点食物走上前往安全区的道路。
食物吃完饿了。
妻子死了。
儿子也死了。
安全区远得像传说。
为了躲避丧尸，他将自己埋进废墟的土坑里，用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废弃氧气管探出土面呼吸。
一大群丧尸像暴雨前搬家的蚂蚁，从他头顶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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