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丁尧看得啧啧称奇,“舅,安全区知道你这么狗腿吗?”
“你们区长知道你们为了几条鱼折腰吗?”
小士兵脸色讪讪,不敢回头看陆丁尧,但也没立刻跑,依旧护送鱼车稳稳开到塘边。
陆勋政却是一巴掌落在他那不成器的侄子头上,怒道:“吃的时候你就知道抢了,活不晓得多干点!”
陆丁尧没料到他舅会说这种话,瞠目结舌,隐隐感受到身旁宋丽投来阴凉凉的目光。他一侧头就对上宋丽“你完了”的视线。
陆丁尧心中咯噔——不会今晚没饭吃吧!
他惊恐地瞪大眼。
下一秒,用比谁都快的速度冲到鱼塘边。
“哎哎哎,你慢点,小心点,我来帮你我帮你!”
“这个我来抬我来抬,你们赶了那么久的路,休息休息啊!”
“放下放下,我来我来——我可以!我抬得动!”
陆丁尧的声音远远传递。听了一耳的陆勋政“啧啧啧”。
鱼车下完海鱼,已经夕阳西下了。厨房飘来浓郁的饭香味。
鱼车原路退回,停到村外路边。
车熄了火,司机们却没有下来。
宋丽满脸不解,她上去叫人,“师傅们下来休息休息,进去喝口水。饭菜马上就好了,等会一起吃饭吧。”
“对对对,你们千里昭昭而来,又是摸黑赶路又是送鱼,这一路多辛苦啊,快进村喝两口茶。”
陆丁尧连连附和。
“我们这茶啊,花是现摘现晒的野花,茶是现摘现炒的老鹰树嫩叶。不说比曾经好喝多少,但一定是现在最好喝的茶。快下来尝尝。”
离宋丽喝陆丁尧最近的那辆鱼车,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三十来岁的暴晒得黑黄黑黄的男人的脸。
他一脸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声音低沉:“……请我们进村吗?”
“真的要这样做吗?”
他连问了两遍。把宋丽和陆丁尧问懵逼了。
“当然了!”陆丁尧张嘴就说,“你们辛辛苦苦而来,怎么一口水都不喝,板凳也不坐一下啊!”
“走走走,下来下来进村休息。”他去拉驾驶室的车门。
车门从里反锁,没拉得动。
宋丽有点茫然,随着陆丁尧点头,用茫然中带着真诚的语气邀请他们下车喝茶休息。
被再三邀请,司机终于松了口,“行吧。”
声音低低,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什么。
宋丽满脑子都是问号。
只见一个司机下了车,后面的几十个司机都跟着下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村。工人房前的大坝里已经准备好了桌椅和茶水小吃。
那个红发女人正端着碗吃蛋羹。看见他们走进来,面色古怪地看了宋丽一眼,而后放下碗,冲他们抬抬下巴,示意:“坐。”
“这味道不错,都吃饱点。”
她说的话没错,但听起来总觉得哪里奇怪。
宋丽一时半会没摸明白,也笑着招呼他们吃饱点。
她越这样说,红发女人的神情越古怪,仿佛在看傻子。最后嗤笑出声,面对宋丽疑惑望来的视线,她揶揄道:“你真的好善良哦。”
宋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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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反锁的门拦不住狗狗。狗狗的利爪沿着门缝往锁扣里一推,门就开了。
它有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视线透过缝隙看见那个小东西趴在床上哭得一颤一颤的,脑袋紧紧捂在棉被里不嫌喘不过气。
狗狗拧眉。
刷地推开门,动静让床上的人怔了一下,几秒后又继续哭。
狗狗听笑了。
这是哭给它看的。
【变聪明了。 】
狗狗走到床边,一把掀开罩头的棉被。阿桥下意识昂头抬手去拽,没拽得住。
就她昂头的间隙,狗狗拖住她的下巴,阻止她想继续埋起来的动作。
肉垫里的脸小小的一个,因为长时间团在棉被里变得红扑扑。
那双碧绿色的双眸也被染得红红,眼里噙着盈盈泪水,仿佛哭得好狠,但她脸上一条水痕都没有。
狗狗气笑了,嗤哼一声:“不是在哭?”
被光明正大抓到假哭,阿桥怯怯,她想收回自己的下巴,奈何敌不过狗狗的力道,只能偏开眼,眼不见为净,哼哼:“才不为狗东西哭。”
一声“狗东西”出口,狗狗危险地眯起眼,前爪用了力,紧紧掐着她。
它的肉垫很软,本来阿桥搁的还挺舒服,被它用力之后,感觉下巴被捏疼了。
她难受的“哼唧”两声,挪不动自己的下巴,就转眼去瞪它。超凶地瞪。
自认为凶,却不知道自己脸颊通红,眼眸含水,瞪起狗来轻飘飘的没劲,反倒是魅惑的成分巨多。
狗狗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让阿桥借机挣脱开它的爪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冲狗狗“啪”一巴掌。
“你变了!狗狗你变了!你爱漂亮姐姐不和我好了!”
阿桥凶凶地控诉。
狗狗听得错愕。这恶人先告状的本事跟谁学的?
【是她变了吧……】
【变得又凶又会骗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些不着调的东西。 】
不等狗狗解释,阿桥突然想到什么,神情亢奋:“漂亮姐姐有很多追求者,她看不上狗!”
然后“咯咯”大笑,理直气壮地用嘲笑的表情打量她的狗。
打量打量着,她的笑声消失了,眼神暗淡了。
阿桥发现,狗狗身高体壮,长得帅气,打架厉害……好像没有狗狗不会做的事情。比很多人类都强。
假如漂亮姐姐眼睛瞎,真的不爱人而爱狗看上狗狗……
“啊……”
阿桥像一只斗败的鸡崽崽,沮丧地垂下头。
良久,她食指戳食指,扭扭捏捏,声音虚弱:“如果、如果、如果……”
璀璨的绿眼不安地滴溜溜转,气势虚弱的、别别扭扭的、断断续续地说:“……如果你和漂亮姐姐在一起……能不能别走,你们就、就住村里,我… …我和宋丽帮你们养崽崽、崽崽、崽崽送给我……”
“路桥!!!!”
一声爆盒,差点掀飞房顶。
阿桥吓了一跳,悄悄抬眼,颤颤巍巍出声:“怎、怎么……”
狗狗气得眼睛充血,獠牙摩擦起火花,眼中含怒瞪向她仿佛要将她撕碎吃掉。
阿桥第一次见狗狗这么暴怒,缩了缩脖子,偷偷将自己往床的深处藏去。
她的脑袋垂得快掉在床上和床融为一体。狗狗盯着她一点一点自以为没被发现地挪,小心翼翼的模样真是可怜到了极致。
见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哽在胸口难受得狗狗呼吸不畅。
它看着她挪到床的深处,紧紧贴着隔着蚊帐的墙体,用一颗乌发蓬松的漆黑脑袋对向它。
狗狗抬起爪子想拉她出来,伸到一半又收回了。它站在床边,久久凝视她。
屋里,渐渐安静下去。
门外风声轻轻,树叶沙沙,村子静悄悄一片。
阿桥缩在床角,有点不习惯这种安静。村子一直都是吵吵闹闹的。
她悄悄抬起一点点头,灵动的眼睛从头发后面少少地露出来,想看看外面,结果一眼撞进狗狗注视她的视线。
被抓着了。
阿桥大惊之下又要埋头下去,被狗狗极快地拖住下巴。
它用那种很轻很无奈的声音说:“出来,坐过来。”
它用利爪拂开挡住她脸的长发,一点一点理顺在她身后。携着她从床角出来。
阿桥被迫坐到它说的位置,下巴搁在狗狗的肉垫上。狗狗的肉垫是很舒服很柔软很暖和的地方,阿桥很喜欢。
下巴放在上面放得很快乐和舒心,一点也不想拿走自己的下巴。
狗狗便没抽回自己的前肢,就那样托着她,看她享受的眯起眼,一脸沉醉。
明明刚才怕它怕得要死。
狗狗轻叹一声,叹息极轻,像烟含在喉间悄无声息飘散,没有一丝声音,阿桥也没有听见。
它半圈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像平日她靠着它吃吃喝喝看画本看夕阳那样。
“它是丧尸,我找它送鱼。”
狗狗低头问她:“你不是想吃鱼吗?”
【找漂亮姐姐为自己送鱼……】
阿桥羞愧地低了头。
有一半是因为她让漂亮姐姐送鱼而羞愧——漂亮姐姐就应该吃吃喝喝玩玩。
另一半是因为她误会狗狗要和漂亮姐姐生崽崽。
可惜狗狗没有让她羞愧。它稳稳拖住阿桥的下颌,让阿桥无处可低头。
“送完鱼,就让他们回去。”
阿桥点点头,忽然又抬头,盯着狗狗眨巴眨巴漂亮的绿眼。
狗狗看得心头一窒——她又有什么注意了?
果然。
阿桥轻悄悄地说:“我、我想和漂亮姐姐玩……”
狗狗:“……”
有那么一瞬间,狗狗想,阿桥不是气它带漂亮姐姐回来,是气她自己没有漂亮姐姐吧。
阿桥眼睛明亮亮的,一脸期待。
狗狗头疼。
见它久不答应,阿桥抱住狗狗的爪子,晃晃荡荡,小内心膨胀地叫“答应嘛答应嘛答应嘛”!
只有狗狗答应了,漂亮姐姐才会和她玩。阿桥清楚得很。
狗狗颇有种被逼的错觉,良久,无奈点头。
阿桥瞬间就兴奋了。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双手一搂,抱住狗狗的脖子使劲蹭。
“狗狗真好!狗狗爱你!”
她开心地埋在狗狗脖子里叫。
狗狗眉眼染上笑,任由她蹭着。谁想她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转瞬就爬到它背上,连蹭带蹬地骑它。
“路桥!你给我下来!”
狗狗大喝。
阿桥“啊”了一声,不蹭也不爬了,稳稳坐在狗狗背上,“路桥……?”
她露出疑惑的神情,好像刚才它就听见它在这样叫,当时不确定,这会完全确定了。
“是在叫我吗?”
“我叫路桥吗?”
狗狗点头。
阿桥喃了几句。
“路……桥……路……桥……路桥……”
她满脸迷茫,“谁说的呀?我妈妈吗?”
“不是。”狗狗面露凝色。
“那谁说的呀?”
“岁岁。”
“岁岁是谁啊?认识我呀?她在哪里?”
阿桥从狗狗背上跳下来。
狗狗从地上起身,带她往外面走。
寂静的村庄在极度安静之后,突然爆响。
所有人惊恐地看着狗狗和阿桥走出村口。
喝着果茶的红发丧尸扫眼他们离开的方向,“啧”了一声。
宋丽小声问她:“他们干嘛?”
她直觉这个女人知道什么。
“善良的小姐,自己看。”红发女人微笑着,放下茶碗。
阿桥停在离越野车十米远的地方。她站在那里,呼吸急促。她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像……她爱吃的薯片,爱看的电视剧,爱睡觉的狗狗……那样熟悉。
非常熟悉。
熟悉到阿桥想要哭,想要叫,想要呐喊。
狗狗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回头看着她,没有催促。它停下来等她。
很久,很久。
阿桥再次抬起脚步,向那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走过去。
越野车里的人似乎有所感应,她静静转过头来,隔着车玻璃,望向走来的人。
视线凝聚到阿桥身上,她那空洞的眼神瞬间燃起炙热的光。
她张开嘴,“啊呜——”一声呐喊,连刻在记忆里的车门怎么开都忘记了,直接撞破玻璃从车里翻出来。
巨大的空挡让她跌在地面,她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张望着阿桥的身影,一瘸一拐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上去。
那张掉落牙齿的嘴里,破碎的喉管里传出“呜呜咽咽”类似于哭泣的声音,传出好像叫“阿桥”的声音。
她的声线破败得像烂棉絮,应该说她整个人像坏掉的棉絮,仅剩几根丝线牵连起来。
她跌跌撞撞,哭哭戚戚扑向阿桥。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一遍一遍地喊:“阿桥,阿桥,阿桥阿桥——”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荒诞又美妙,阿桥怔在原地再也走不动。她看见那个扑过来的人,无法控制地大哭出来。嚎啕大哭。
止不住地痛苦。
脑袋像被锥子一锤一锤地猛砸,砸出这个人刻在阿桥脑海深处的名字。
“岁岁——”
她的宝宝,她的玩偶,她的洋娃娃,她的精神寄托……是她的,是她的宝宝,她——
丢失了三年的陪伴。
岁岁。
她抱住她,两人一起砸在地上。
阿桥抱住她的宝宝,将残破的宝宝搂在怀里,眼泪模糊了视线,但是她看得清,她看得清。
看得清清楚楚。
看见她宝贝了好多年的洋娃娃破了,旧了,坏了。
洋娃娃的体内散发出腐烂的臭味。
阿桥吸着那股和丧尸一模一样的味道,本来已经死掉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要搏起来,充满愤怒和怨恨地播起来。
——她的洋娃娃,最宝贵的洋娃娃被人搞坏了!
她恨死了!
獠牙从嘴里钻出来,一声“许岁”轻飘飘入耳。
阿桥抬眼,看见许方那张胆颤的惊恐的沧桑的老脸,他的嘴在抖,叫出一声“许岁”时,整个人都在抖。
颤抖。
他“嘭”地跪倒在地上,目光空洞呆滞。
第57章
“阿桥,吃药了吗?”
阿桥坐在床上,无聊地拔拔自己的头发,看护士检查小桌板上的纸杯。
纸杯里的水喝光了,药也吃完了。
“阿桥今天真乖。”
护士笑着摸摸阿桥的头。
“难得阿桥这么乖,姐姐送阿桥一个礼物,好不好。”
她将纸杯扔进垃圾桶,坐到床边温柔地望着阿桥。
阿桥丢开打卷的头发,昂头眼睛亮晶晶地问:“什么呀?”
碧绿的瞳孔满是期待。
她双手扒着护士的白外褂,左看右找,小手探进白外褂两边的口袋,只摸到一包奶油糖。
阿桥扁扁嘴,一脸好没意思,“和往常一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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