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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上厕所。」
她写完，本子笔一盖，等着车停。
完全不给宋丽商量的机会。
宋丽叫她哥停车，又对阿桥说：“我陪你去。外面危险，你太小了。”
阿桥的体格和宋丽的体格，是1：2。宋丽一心只拿她当小孩子。
阿桥摆手拒绝，宋丽以为她不好意思，说：“我站外面，不跟进去。”
依旧摆手拒绝拒绝拒绝。
宋丽只好站在路边守着。阿桥踩进菜籽地，高高的菜籽杆瞬间淹没了她的身影。她飞快地在里面跑，速度快得像一阵风，掠过两块地终于抓到两只丧尸。
“嗬嗬！”
她叫住它们，上去就很严肃地警告它们不准走路中间，只能走路边边，再让它们找到狗狗了向南方去找她。
迫于阿桥比它们高大的威压，丧尸们被迫同意了，拐着脚在田埂上蹒跚。
阿桥满意了。丧尸多一只，找到狗狗的几率大一点。
跑回菜籽地时，宋丽已经等不及了，一直在外面叫她。阿桥赶紧跑出去。
宋丽略微担忧地看她，“你是不是上午吃太饱了胃不舒服？”上厕所的时间略长了。更何况是个小孩子，让她担忧。
他们有食物，唯独没药。如果阿桥因为吃太多等会犯消化不良之类的病，有点棘手。
阿桥摇头。没有不舒服，也没有吃太饱。将将饱，还能撑一撑。
她懒得写字，心里说完一遍就当宋丽听见了。
然后趴在车窗上，看外面。
遍野的菜籽地吹风籽摇，低低的山脉延绵，地面青幽幽，一颗棒棒糖一样的树开满了粉红的花瓣。
漂亮极了，她想和狗狗住在漂亮的地方，吃着吃不完的好吃的食物，看永远看不完的动画片，睡软软大大的床。最好还有人做香喷喷的饭。
想到这里，阿桥眼睛亮了。
等她找到狗狗，她要和狗狗这样做！让宋奇做饭！她分沙发给他睡觉！
“诶！哥，你看那些丧尸，好奇怪啊——”宋丽忽然指着前方。
那一群群的丧尸像被驯化一般，规规矩矩的排着队在路边一晃一晃地往前移动。
整整齐齐走在路边，将乡村路的中间道留出来。刚巧他们一车顺利开过去。
“这边的丧尸也太乖了吧。”宋丽感慨。
宋奇脸色不太好。越奇怪越有鬼，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按往常，遇见这种情况他会直觉前面有大危险。但此时此刻没有那种直接，只是说不清的古怪，并不排斥他继续往前面开。
他说：“谨慎些。”
宋丽立刻就懂了，不再那么看戏了。当场变得一身严肃，抓了一把刀在手里。
阿桥回头看她，心脏打鼓。
她见过人类杀丧尸的模样，只有杀丧尸或者杀鸡杀兔的时候，他们才会拿起刀。
车好好的开，他们好好的走，宋丽为什么突然拿刀？难道把她当成丧尸想杀她？
阿桥放松的背突然就僵硬了，她转过身，面对宋丽，眼里充满了警惕。
阿桥她不想被砍头。
“诶，没关系，我防丧尸，你别害怕。”宋丽看见她那模样，不由得好笑。
她把刀换了个方向，远离阿桥。
阿桥依旧没有放松，因为，医生说过她也是丧尸啊……
宋丽肯定也把她当丧尸了。
阿桥抓住小书包的袋子，脑里回想小书包里有什么、宋丽的背包里有什么。如果宋丽杀她，她立刻抓包跳车。
人不能死，食物也不能丢。
阿桥下定了决心。
“阿桥快来。”宋奇在前面叫她。
【狡诈的人类，还会玩声东击西！是想引她去前面，让宋丽从后面跺她的头吧！】
阿桥一动不动，坐得笔直。
坚持没一秒，阿桥整个人扑到前面去了。因为宋奇说了一句杀招——
“前面那条狗有点像你的狗，快来看看。”
第10章 010
和狗狗一样的体积、毛发，但不是狗狗。
阿桥失望地做回位置。她的狗狗，眼睛是三叶形的，瞳孔明亮，能很明显看出它的情绪。
路上那条狗就是一条小流浪狗，比不上她的狗狗好看。
没有找到狗狗，她坐回来看见宋丽握着的刀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宋奇见她这样，也不好再问是不是了，怕问多了她伤心。
一路沉默。
阿桥一直竖起耳朵听很远很远地方的动静。听见很多声音，尖叫狂哭嘶吼缕缕不绝。唯独没有狗狗的声音。
宋丽拿刀拿出疲惫感了，沿路警戒，什么都没有发生。顺利得不像话。连宋奇也摸不清了。
他们很顺畅地扫荡了两家小商店，一家药店。装了半车的食物和药。
阿桥抱着Q.Q糖嚼。滑滑香香的Q.Q糖在牙齿间嚼着劲，又甜又好吃。
她喜欢。一边嚼一边数有几袋，什么口味。每一个口味都拿出一袋放进自己的背包。
宋丽看得发笑，“这个东西都是你的，随便吃，不用单独放。”
阿桥“嗯”了一声，依旧装上。这是她给狗狗留的，她不吃。
装好了，她继续拆开新的口味，嚼着玩。
“哥，咱们这一次扫东西还挺顺畅啊。要是一直这样顺畅就好了。”宋丽感慨道。
宋奇可不这样认为，村里还有幸存者，商铺里没有丧尸，他们却没有出门找物资。这种情况不好说是好是坏。
一向随和的他情愿稍微有点波折都比现在一路畅通无阻令人心安。
越野畅通了四天，白天赶路找狗，晚上借宿没人的房子。
宋奇将自己最好的厨艺展示出来，也没有阻止阿桥一天比一天低沉的情绪。再多的Q.Q糖和酸奶都没法让她开心。
宋丽塞给她许多好吃的好玩，她依旧闷闷不乐。甚至拉她进超市亲自挑自己想要的东西，阿桥还是不开心。
不开心到她当面拿起玩具小汽车愤怒砸丧尸的头。好在宋丽和宋奇反应极快，在丧尸震惊且暴躁嘶吼前，拽着她快速跑出超市，驱车前行。
车开出几百米，宋丽回头看见那只被砸的丧尸带领成群的丧尸在后面追。
还好，他们跑得快，不然就被围攻了。
宋丽拍拍胸脯，问阿桥：“你砸它干嘛啊？”
本来和丧尸隔着一排货架，他们悄悄溜过去不会引起注意的。阿桥非得去砸那么一下，精准无比直冲丧尸脑门。
阿桥抿嘴。
【丑。还想舔她的手。该死。】
如果狗狗在这里，狗狗早咬死它了。
又想狗狗了。
好想狗狗。
阿桥屈膝抱腿，脑袋埋在胳膊里，满心难过，难过得心里发痒，牙齿也发痒。想咬东西。
什么东西都想咬，咬住咬死！
想咬，好想好想咬！
牙齿摩擦的声音从胳膊缝隙传出去。
宋丽疑惑地凑头上去，“你怎么了？”
浓郁的血腥味直扑阿桥鼻尖，她能感受到宋丽体内滚滚流动的血液和搏动的心脏，还有散着温热气息的热潮。
想咬，想咬死她。
嘴里的牙齿蠢蠢欲动，阿桥忍不住的张开嘴，从手臂里抬起头了。
忽然，她又猛地一头扎进手臂里，紧紧抱住自己。
【不能咬，不能咬，不能咬！】
咬了就没人铺床做饭了，咬了就和它们一样了。
她不想变成丧尸，不想吃人，不想和它们一样。
阿桥双手扒拉身前的零食，随便抓起一包撕开丢进嘴里。
风干牛肉，Q.Q糖，跳跳糖，在嘴里跳舞。
她用尽全身力气去咬它们，像发泄一样使劲咬。咬得牙齿相碰摩擦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宋丽说：“你别难过啦，咱们一定会找到狗狗的。而且丧尸太多了，你砸它，它引来别的丧尸我们打不过啦。以后看见丧尸就跑，它们不厉害，但是咱们人少打不过它们那么多。知道嘛？”
她一边哄着，一边教着，像教小孩子那般。
阿桥听得迷迷糊糊，她满脑子都是对撕咬的渴望。嘴里的东西并不能解决她发痒的牙齿，并且有一种越吃越痒的感觉。
痒得浑身难受。
她忍不住扭动身体，想用尖锐的东西撬牙齿，用刀去刮牙齿缝隙的痒痒，用针管插进牙根抽出里面的液体，抽得干干的。
似乎那样就不痒了。
宋丽独特的热味一阵一阵传进她的呼吸，阿桥的牙痒得想飞出嘴巴。
她盯着宋丽的开开合合的嘴，盯着她白白圆圆豆沙包一样的脸，盯着她圆润的藏满血管的喉咙。
“咕噜——”
阿桥吞了一口大大的唾液。
想咬，扑上去咬她。咬她咬她！
“嘭——！”
阿桥起身的同时，宋奇猛地踩下刹车。
三人惯性地往前扑倒。阿桥撞到前排椅背上，反应很快地顺势站起来。
宋丽捂着撞疼的额头大声质问：“你干嘛啊哥！”
宋奇扒在方向盘上，脑袋往前面使劲探，昂首瞪眼在找什么，“我好像看见她的狗了，突然跑到路中间来差点没刹住——阿桥——”
他回头叫。
后排哪还有阿桥的影子，宋丽坐稳时只看见旁边的车窗大大的开着，阿桥的背影穿梭在油菜地里起起伏伏。
“阿桥！”
宋丽扑到窗口大喊：“回来啊！我哥看见你的狗了！”
阿桥听见了，但她回不了头。她现在疯狂想咬人，想咬活的东西。
一切活的，人，人，人，人，流着血的东西！
但她不能咬宋丽和宋奇。他们是好人，给她吃的和住的，做饭洗碗铺床，宋丽还给她洗头发梳头发，温温柔柔的。
她不想当坏人，她不要咬他们。她也不想咬狗狗，她闻到狗狗的味道了，刚才和它擦车而过，狗狗跑得飞快。
幸好，幸好它跑了。不然她会忍不住咬狗狗的。
狗狗也不能咬，她现在太想咬人了，万一把狗狗咬坏了就惨了。
她要跑远处去，去咬别的东西，咬完了再回来找狗狗。
阿桥使劲跑，跑到飞起。她要远离这里，离开宋奇宋丽和狗狗。
跑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荒芜到没有一只丧尸。
阿桥焦躁地转来转去，什么东西都没有。她的牙齿痒到发疯！那股痒意无孔不入的在身体每一个毛孔轻飘飘地进进出出。
她毫无办法，急红了眼。
最后再也忍不住，一头撞上粗壮的树干，双手用力环抱，上嘴就是一大口撕咬。
这棵树足有百年，树干大得她一双手抱不住，树皮干老却坚硬。阿桥以为自己咬不动，甚至树干会把她的牙齿撞没。
谁想，“嘎吱”一声，粗壮的树干在她的嘴里破成碎片。
她的牙齿像一把锋利的锯子，将一颗百年老树拦腰折断。
嘭！
大树倾倒，树冠扫过遍地的荒草狠狠砸在地上。
地面震荡，咬断的截面露出不规则的树心，散发出雨后清香的树心味，以及熟悉的味道……
阿桥惊恐地瞪大眼。她抱着断树呆了整整一分钟，有些害怕又有些惊吓地转头。
缓慢而游离的目光对上那双眼睛时，阿桥吓得快哭出来。
她找了好久的狗狗，站在三米之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看她一眼，再看一眼倒地的大树。
琥珀色的瞳孔中露出深深的疑惑不解，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吃树。
“嗬嗬……”
【不是的……】
阿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牙齿里的痒意又起来了，又开始痒了，越来越痒，越来越痒。
超级超级痒，痒到她想咬狗狗。
【不行，不行！不能吃狗狗！】
她回头，胡乱找什么东西来治治牙。眼睛看见倒地的大树，阿桥忽然像一头饿狼一样扑了上去。
跪在地上，抱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咬。
又撕又咬，咬下一块一块树干，一片片树皮，一条条树心。
苦的涩的湿润的清香的滋味在牙齿间蔓延，她的牙齿又不那么痒了。
她回头看她的狗狗。
她的狗狗用那种“原来如此”的表情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不是的……】
阿桥站起来，想和狗狗解释。
双腿刚站直，那消失下去的痒意再次腾空而起，充满整个口腔，每一颗牙齿。
阿桥颤颤巍巍再次蹲下去，匍匐在被咬了一半的大树身上，再次啃食它。
她一边咬，一边回头看狗狗，一边流泪。
她也不想这样，但是没有办法。
【控制不住……完全不行……】
她……不想要牙齿了……
一点也不想要了……
【呜呜呜……】
阿桥哭得稀里哗啦，硕大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掉。
看得狗狗束手无措。它上前两步，又停下来，站在那里，看着她。
阿桥抹着掉不断的眼泪，另一只手去翻背包，摸出一袋草莓味的Q.Q糖递给它。
“嗬！”
【吃。】
她给狗狗留的。
【超好吃。】
狗狗不接。
【狗狗不喜欢。】
狗狗不喜欢她的东西。
她这样理解。然后，哭得更凶了。
咬得更狠了。她一手撕开糖袋子，强行喂给狗狗。
狗狗跳开，她抱着大树去追它，硬是塞了一颗到它嘴里才罢休。
狗狗的牙齿咬着Q.Q糖，难以理解的味道。它皱着看不见的眉毛，狼吞虎咽下去。
阿桥坐在地上，趁着牙齿不那么痒的缝隙，也给自己喂了一口。
树很难吃，好在她狗狗和糖。
这么想着，她咬树咬得越来越开心，越来越起兴。
眼泪还没有干，她就在笑了。
狗狗震惊大眼。
“……”
第11章 011
狗狗的大脑宕机了一分钟。
它盯着面前的“人类”。这个东西已经不是人类，只是长了一副人的身体、人的面孔、有那么一些并不多的人的行为。
应该被称为「丧尸」，只是比外面残缺得五花八门的丧尸更精致和完整。
也许不叫丧尸，她的行为和丧尸又有点不同，和人类也不同。介于丧尸和人之间，不人不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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