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望着她。她坐在树冠上,一边咬树干一边吃Q.Q糖,也望着它。眉眼弯弯,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狗狗无法理解。那种软黏黏又滑滑的东西为什么会好吃,树干又为什么会好吃?
它上前,抬起前肢摁住她的手,另一只爪子贴在她脸上强迫她张开嘴。
她的嘴里还有咬碎的粉色Q.Q糖和白色的木头屑,充斥在她红红的舌头和雪白的牙齿间。
只是这短暂的时间没有吃,她的牙齿开始一点点生长,上牙和下牙两边冒出牙尖头,越冒越尖锐,像扎人的针。
太痒了,牙齿特别特别痒,痒得想咬人。
阿桥受不了受不了,卷着舌头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她想咬狗狗,咬吃它的爪子。它的爪子特别锋利,塞进嘴里可以给牙齿挠痒痒,一定能挠得很舒服很舒服。
阿桥偏头,在狗狗的爪子里裂开嘴去咬它。
狗狗鼻腔里喷出一口热气,爪子用力,将她的脸死死捏住。
它的力气特别特别大,比以前大太多太多,爪子也变锋利了。
阿桥被它一爪子就禁锢了。
脸在它的爪子里凹陷进去,白嫩嫩的脸瞬间呈现出青白色,衬得狗狗有些发黄的毛发开始像白色了。
不疼,狗狗的肉垫又厚又软,压她脸上像压了弹弹球。它的指甲蜷了起来,并没有割到她。
而且这个距离好近好近啊,狗狗垂着头的样子真好看!阿桥能感受到它鼻腔里的呼吸。它的眼睛比以前更漂亮了,像藏了千年的琥珀石,晶莹剔透。
但是,呼吸困难!它爪子边缘的毛毛钻进阿桥的鼻子里,痒痒的想打喷嚏。
牙齿痒,鼻子也痒。哪里都痒,真的忍不住了!
阿桥急切地拍狗狗的前肢。
【放开……】
“阿噗!”
完全没忍住,一个大大的喷嚏冲着狗狗的脸打出来。
狗狗懵逼一瞬,然后非常嫌弃以及快速地怼住她的嘴,紧紧捂住!
捂上的瞬间,它清晰感受到那些从她嘴里喷溅到它肉垫上的树屑。
“吼!!!!”
狗狗不满地仰天长啸,再次垂下头时,目光怒视她。
阿桥盯着它,眨巴眨巴眼睛。身体往后退,将嘴从它的肉垫里取出来,看见它肉垫上的东西时,不自然地撇开眼去。
刚瞥开又转转回来。
【其实也没什么嘛。狗狗以前经常吃她的剩饭呀。】
阿桥这样想的,但也明显感受到狗狗生气了,这次是真的不爱吃她的剩饭了。
她赶紧抓过Q.Q糖,递到狗狗面前。
【吃!】
她错了。吃糖吧。
牙齿在嘴里使劲摩擦。阿桥极力控制自己想扑上去咬它的冲动。
但是真的控制不住,特别是狗狗的味道从面前传来,狗狗就站在她面前。她真的没有办法控制。
跃起身,双手往前一伸去抱住狗狗的脑袋,嘴巴张开露出尖尖的獠牙。
“嗬嗬嗬嗬!”
看着越来越近的狗狗,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然而她的身体真的停不下来,就像被人操控了。
“嗬嗬!”
【让开啊!跑啊!】
她不想咬狗狗。
双手紧紧抱住狗狗的脑袋,整个人挂上去,嘴巴往前一凑。
“啊呜!”
一大口咬下。
咔嚓——
什么东西碎了,碎在她的嘴里。硬硬的,熟悉的,有点香的东西。
咬住的一瞬间,牙齿也不痒了。
阿桥好奇低头,看见了一截——木头。刚从树干上劈下来的木头。长长一根,她咬住这头,另一头在狗狗手里。
“呜……”
阿桥不知道该哭还是该高兴。木头不太好吃,但是狗狗没有被她咬。
【该高兴,高兴。】
咬坏狗狗,她以后就没有狗狗了。
她被迫咬木头,一口接一口,吃难受了就丢一颗Q.Q糖。
原本留给狗狗的Q.Q糖全被她吃完了。狗狗只吃了一颗。
她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对不起狗狗。等她好一点了,等她的牙齿不痒了,她就去城里找一车的Q.Q糖送给狗狗吃。
【一定!】
她肯定地点头,然后就吃得理直气壮了。一袋接一袋。
狗狗匍匐身体,从下面看见她一张一开的嘴里,因为吃了树干的原因,她的牙齿又变回正常牙了。
【离奇。】
它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
它回身,爪子抬起挥下,身侧的树干“嘭”声倒地,树叶沙沙沙落在阿桥身边。
阿桥眼巴巴望着它,不明白它在做什么。
接下来,她就看见狗狗用锋利的爪子快速又精准地剥了粗糙的树皮,取出树心,劈成小块小块,堆到她身边。
阿桥随吃随拿。
【哇!】
她的狗狗好好!
【真好!世界第一好!】
阿桥两眼冒星星,崇拜地盯着它。
狗狗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它本不应该在这里。昨天还在离这里几千公里之外的城市。
为什么回来,是因为它忽然想起了什么。它总觉得自己掉了什么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它回来找。
东西还没找到,先听说了有一只小丧尸在找它。
不想猜便知道是那个追它一路的小女孩。
它忽然意识到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它并没有一种“掉了很重要东西”的感觉。是和她分开之后才有的。
她在找它,她尾随它。仿佛她和它很熟很熟。
如果很熟,她是否知道它丢掉的东西是什么?
树干堆积如山。
狗狗坐到她对面。居高临下,问她:“你认识我?”
“啊!”
“嗬嗬嗬嗬嗬嗬……”
【认识啊,特别熟!我们一起睡过觉。】
狗狗:“?”
它上下打量她。现在的阿桥有些灰头土脸,白裙子脏脏,只剩下一张还算干净的脸蛋和明亮的绿眸子。
依旧脏。
它怎么可能和这么脏的“人”睡觉。
狗狗用一种很鄙夷的眼神看她,就差明着写“你在骗我”。
“真的!”
阿桥挺起胸膛,看不出原色的白裙子微微鼓起。一脸认真。
它别开眼去,当没听见。
“认识多久?”
它问。
阿桥咬着狗狗劈出来的大小合适的树干,仔细想。
树心溢出汁水,是甜甜的味道。
她第一次睁开眼,看见的是蓝蓝的有浅浅白云的天。那时候听不见,闻不着,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第一次站起来,听见了。第一次听见声音,是狗狗的声音。
它冲她“汪汪”叫。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像在控诉她抛弃了它。
第一次看见狗狗,阿桥就知道这是自己的狗。她一定要带走的狗。
牵起绳子,它跟她走了。
他们去了菜市场,看见人咬人,变成怪物。
距离现在,过去十一天。
她和狗狗认识十一天,也不是十一天。她想自己活得更久,就认识得更久。
“我出生就认识了。”
阿桥说。
“你长大了,比以前更大。”
阿桥举起双手比划。
第一天看见狗狗时,它只有一颗西瓜那么大——她没见过西瓜,脑袋里自动浮现出的词语。
他们分开时,它还是西瓜那么大。
“你这两天长很多。”
阿桥欣慰地点头。
长得很好。
她的狗狗长得好。现在好大一个,站起来比阿桥高。
狗狗渐渐蹙起眉。
她说的是真的。在她追它跑时,它确实和她比划的那般大。它是在这几天吃得多,长得壮。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
狗狗很认真地问她。
阿桥仔细想仔细想。想不到。
“你没有东西呀。”
狗狗从来没有东西,只有她。
狗狗不信,用目光强迫她再想想。
阿桥再想。
忽然,阿桥凑到它面前,手扒着它脖子的毛发来来回回看。
“咦,你的绳子呢?”
“狗绳呢?”
“我绿色的狗绳呢?”
狗狗:“!! ”
怒号在狗狗嘴里咆哮,狗狗摇着头从她手里救下自己的脖子毛。
浑身甩动,将被她抓得乱糟糟的毛发甩得顺顺的。
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什么叫她的狗绳!
她算什么东西,配牵它!
狗绳早在它醒来的瞬间撕碎了,什么破东西敢往它脖子上带?
狗狗红着眼睛盯着她,心里一口钟在她是否真的认识它之间疯狂摇摆。
她的眼神,认真望着它,疑惑看着它,满脸震惊的样子,是真的认识。
不是说假话。但那难看到死的荧光色的绿色狗绳真的不是它的宝藏东西。
狗狗完全的十分的无比肯定。
“还有吗?”
狗狗压下心中怒火,再次问她。
“唔……”
阿桥使劲想。
而后犹犹豫豫:“拖鞋?你喜欢咬我的拖鞋。你看……”
她伸出脚,光光的脚心全是泥,依旧掩盖不了她粉粉白白的皮肤,脚趾软软。
大指姆蜷缩伸直像一株粉红的花骨朵。
“你把拖鞋咬坏了,我都没鞋子穿了。”
语气委委屈屈。
狗狗沉默,它是那种会咬拖鞋的狗么?
“毯子?睡觉时你老抢我毯子。”
控诉,完完全全的控诉。
“还有……”
狗狗一爪子打断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它说的珍贵的东西,重要的东西。这些都是什么!
但她真的不像知道的样子。
指望她还不如指望自己。
狗狗掉头走。
“嗬!”
阿桥立刻追上。
跑了两步又倒回来,拉开书包,将狗狗劈的树心全部装进去,塞得满满当当。
手里还抓了两把。
她咬着树干,远远坠在狗狗后面。
“狗狗……”
她叫狗狗。
“我想了想——”
“狗绳丢了就丢了,我们新找一条吧。”
狗狗:“……”
第12章 012
阿桥很执着于找狗绳,每路过一个商店会进去逛一逛。
出来时,手里又提着一大包吃食。
一口树干,一口小零食。两不误,吃得很起劲。
她分给狗狗吃。狗狗不屑地走开。
“你不爱吃吗?”
阿桥问它。
狗狗一声不吭,走在前面。
“以前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她看见一包肉干,恍然大悟,“狗狗是不是想吃肉肉了?”
然后抽出肉干喂到它嘴边。
狗狗嫌弃地撇开头。难闻的肉,死巴巴的肉,极致难吃。
“不喜欢吗……”
阿桥喃喃自语,咬了一口。
“唔……”
【真的没有宋奇煮的肉好吃。】
算了,她自己吃吧。
“狗狗饿不饿?我们去找宋丽吧,她哥哥做的饭很好吃。”
“宋丽还有酸奶,你以前超爱喝的酸奶。”
阿桥走在它旁边,喋喋不休,念念叨叨。
狗狗听得面无表情,内心焦躁。她走得太慢了,为了配合她的脚步,它故意放慢四肢。
没想到,她越走越慢,像一只小蚂蚁。
狗狗每走一步,脚掌下的土地便受到一次创伤——它将心中的怒火变成利爪,狠狠刺穿地面。
惊得地下老鼠疯狂逃窜。
狗狗心中怒火消退一些,麻木地听她继续讲,希望她能讲到它丢失的重要东西。
“宋丽和宋奇也在找你,他们是大好人。以前他们给我们吃住,后来你走了,他们还给我吃住。”
“宋奇煮的肉,你肯定会喜欢吃。”
阿桥努力游说狗狗,她想去找宋丽,吃他们的饭,睡软床。但是,如果狗狗不喜欢,那她也可以不去。
反正,她也可以找房子住,翻冰箱找香肠腊肉煮。
阿桥闭上嘴,她有点渴了。抬头四处张望商店,想喝水。
这个地方很偏僻,四周山野田地瓦房,也很漂亮。绿油油的山,粉红红的野玫瑰爬满路边大棚。
“我们去喝水吧。”
瓦房周围没人,约等于没人的房子。宋丽和宋奇找的就是无人房,说不定这里也有香肠腊肉。
阿桥兴奋地磨牙。
率先走进去。
然后,顶着一脸比太阳还直白地悲伤走出来。
【连水杯都没有……】
她嘟嘴。
怎么和宋丽找的无人房差距那么大呢?
阿桥一边嘀咕控诉,一边使劲咬树干泄愤。
狗狗很认真的,第一次正眼研究“她”。从黑黝黝的头发研究到她光洁的脚趾,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人”。
尸不尸,人不人。行为思维十分古怪。
狗狗用它仅有的思想形容不出她。只能保持沉默。
“狗狗……”
她眼巴巴地望着它,中午的太阳晒得她脸蛋通红,又走几个小时的路,头发微微凌乱,白裙脏脏,显得人特别憔悴。
再加上她现在因为渴而难受的目光,想哭不哭的模样,看起来委屈可怜极了。
狗狗冷静的头脑和冷漠的表情凝滞了一秒钟,它出声,问她:“你知道井吗?”
“那是什么?”阿桥疑惑地皱起眉,“狗狗想玩井吗?在哪里,我们现在去吗?”
虽然她很渴,但狗狗想玩的话,她可以先忍一忍。毕竟,这是这一路以来,狗狗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她想狗狗说很多话。
却不想,狗狗在她的话里沉闷了。
它微微感到无语,转身走到瓦房后面的水井前,前肢搭上摇台,打了一桶水上来。
它把第一桶水倒掉,第二桶水递给她。
井水莹莹荡漾,在阳光下反光。清凉气扑上阿桥的面,她顿时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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