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打探中天的消息了。”
栖迟与苍浔的脸色同时一变。
“你没听错？”栖迟问道。
“我倒想是听错了。”
这下便可证实，苏父的确是内鬼。
再加上苏应忱所说，二十年前忽然变了一个人，她推测，极大可能是被附身了。
“他或许，已经不是你的父亲了。”栖迟道。
她最初并不打算告知苏应忱实情，可现下看着他这副模样，颇有些不忍。
听到这话，苏应忱愣愣地望向栖迟，“神君这话是何意？”
“日后自会知晓。”苍浔冷声道。
苏应忱见此，识趣地不再询问，独自走出房间。背影跌跌撞撞，不再有初见时的半分风采。
“为何要将他支开？”栖迟一眼便看出苍浔意图。
“你该好好休息，旁事……稍后再议。”苍浔道。
栖迟现下状态并不好，小脸没有丝毫血色，他暂时不想让她思虑过多。
“那再说最后一件事，我就休息。”栖迟勾了勾他的手指，似是请求道，还带着些撒娇意味。
苍浔轻声叹气，“说吧。”
她抬手，一道人影浮现在空中。
“你可认识此人？”
苍浔看过去，“认识，悬清长老的大弟子，名唤灯沉。”
“我记得，悬清长老是折燃的人。”
“对，当时雾涯秘境一事，便是悬清出来认的罪，还诬陷于你。”
“你为何会认识他的弟子？很熟吗？”栖迟继续问。
“点头之交。”苍浔道，“可是他有问题？”
栖迟想到在打造登天梯那日看到的事，缓缓开口，“登天梯那日，是他散出无色无味的毒雾。”
听到这话，苍浔眉心紧皱，“离开人界时，灯沉仍在雾外山。”
栖迟暗道不好，“他一定有问题。”
“等这边的事结束，我们再去一趟人界。”苍浔道，“但不一定能看出什么，在人界时我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难不成他只是协助悬清？或是被迫的？”栖迟猜测道。
“不知，平时在山里，他多是负责内务，接触较少。”苍浔回忆着，“我最后一次同他接触……是前往凡尘界那日，他拿了山里分发给各个弟子的丹药给我。”
“负责内务……他可曾去过重山？”
“不曾。”
“那为何我觉得他有些熟悉。”栖迟不解道，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所见过的人，“不是长相，是他当时给人的感觉……”
恍惚间，灯沉散开毒雾时那副阴狠的模样与另一人重叠。
她用力抓住苍浔的手，“他，他好像……”
手上逐渐用力，却说不出那个名字。
“像谁？”苍浔覆上她手背。
栖迟咬咬牙，缓缓吐出两个字。
“渡苍。”
第139章 苏家
苍浔看着栖迟入睡后，才离开房间。
许是数次穿越时空，耗费太多精力，到最后话还未说完，她便阖眼睡着了。
关上房门时，苍浔在门上布下禁制，将所有动静都隔绝开。
上扬的嘴角同时落下，柔和的神情一起消失不见。
转身时，已是那个清冷威严的仙君。
院内站着数十人，无一人发出声响。
方才出去的苏应忱，此时正被两人控制在亭台中，无法离开院子。
安霖看到禁制落下，才缓步上前，“仙君。”
“如何？”苍浔淡淡道。
“祭酒大人仍未苏醒，临嫣姑娘正在房内守着，中天也已派人过来。”安霖将查探的情况一一报来。
“阵法呢？”
“在云梦阁地下寻到了，但……”安霖顿住一瞬，才继续开口，“大阵已毁，看不清原貌，只能辨出曾存在阵法。”
“毁了？”苍浔表情未变，若是栖迟在此，定能看出他心情很糟糕。
苍浔醒得比栖迟要早许多，他算过时间，与他们入阵前往上古时，只过了一刻钟。
清醒时，三人便躺在议事阁阁前，而非大阵内，漆黑的地下通道已消失不见。
议事阁外的阵法也不见踪影，临沅在阁内昏迷不醒。
将栖迟带去休息时，安霖也赶来学宫，依着他的吩咐行事。
临嫣在来的路上陷入幻阵，还是安霖路过将其救出。
苍浔原想等栖迟醒后再一同前往大阵，可万万没想到，在如此短时间内，阵便被毁了。
动作之快，只能说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思忖间，一人从院外进来，将一封书信交给安霖。
安霖简单检查过后，便递给苍浔，“苏家的情报。”
苍浔瞥了一眼远处亭台内的苏应忱，接下。
苏应忱的父亲名唤苏介之，于二十年前取得家主之位。
苏家也曾鼎盛过，但早在五百年前便已落魄，近两百年更是销声匿迹，一直到苏应忱在中天谋得一职，才重新出现世人眼前。
一眼看去，并没有获得有用的信息。
许是察觉到视线，苏应忱缓缓走过来，身旁的人紧跟其后。
“小仙君，在下能否先行离开？”苏应忱道，此时的他，已恢复了初时那副翩翩公子模样。
苍浔看向苏应忱，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开刃长剑，好似要将对方戳穿。
“苏公子还是在此稍作歇息，时候到了自会送您回去。”安霖见苍浔未开口，立即明白，开口道。
苏应忱愣怔一瞬，随后脱口而出，“仙君可是在怀疑我？”
苍浔这才开口，“要想离开，拿出能让我同意的理由。”
此次涉及栖迟，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听到苍浔的话，苏应忱自知离开无望，袖中的双手握紧，“我父亲……”
苍浔目光渐冷，冻住苏应忱接下来的话。
在安霖去调查苏家的同时，已派人前往苏家。
顺利的话，此时就该控制住苏家，抓获苏介之了。
苏应忱眼神暗了暗，紧抿着唇，说不出话。现下各项证据都指向了苏介之，他竟想不到任何为父亲辩驳的话。
安霖手里的音石忽地一亮，他看了一眼，随后道：“祭酒大人醒了。”
“走。”苍浔扔下一字，便离开院子。
只余下数十人继续守着，还有被监禁的苏应忱。
临沅在学宫有自己的住所，屋内装潢如同她平日里的作风一样，简单干净。但她会种上一些花草，让整体稍显温馨。
苍浔敲门时，临嫣正在给临沅喂药。
听到苍浔的声音，临沅开口道：“进。”
临嫣放下药碗，担忧道：“缓缓情况如何？”
“已经睡下了，体内力量亏空得厉害，让她好好歇息吧。”苍浔道。
进门后，他便在外间站着，并未靠近内间。
“是我失察，造成这般局面。”临沅虚弱道。
她被发现时已被重伤，若是时候再晚些，后果不堪设想。
“您可记得发生何事？”苍浔问。
临沅点点头，调整姿势，坐得更舒服些，“你走后，我在议事阁等嫣嫣过来。当时听到动静，我以为是她来了，可回头后却看到了苏介之。在看清的那一刻，我便被术法所袭，失去意识。”
“您是说，是苏介之伤了您？”
“是他，按理说他不该有如此之能，我便没有多加设防。”临沅道，想到这些年来的情况，眼底闪过一道冷光，“苏家，藏得可真是太好了。”
这么说来，苏介之极有可能一直藏在学宫之中。
思及此，苍浔暗道不好。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度响起，安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仙君，前去苏家的人来报，家中只余下老弱妇孺，其余人通通不知去向。”
苍浔面色一变，“缓缓有危险。”
随后，消失在屋内。
栖迟休息的院内，正有两拨人在交手。
对方数量远远超过仙族守卫，且都用了术法模糊面容，一招一式间更是寻不到出处。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现身后就直冲屋内去，现下已将仙族守卫逼到房门前。
苍浔到来时，赤畏剑的剑鸣声震耳欲聋，带着远超先前的磅礴气势自天而降，将两拨人分开。
所有人都被剑啸震飞，霎那间，院内只余下一人，以及稍慢一步落到赤畏剑身旁的苍浔。
“苏介之。”苍浔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对方这点小伎俩于他而言，不过儿戏。
眼前之人面容逐渐清晰，与画像上相差无几，只不过更成熟稳重些。
“小仙君。”苏介之有模有样同苍浔作揖，“来得倒是比我预想得要快。”
苍浔握住赤畏剑，指向苏介之，“束手就擒，可饶你不死。”
苏介之大笑几声，“苍浔，既然都已知晓，何必还在这一副虚假做派。若你抓了我，绝不可能留我一条生路！”
“这么说，云梦阁地下大阵果真是你所为？”苍浔道。
“你们不是都猜到了？还在这问什么问。”苏介之冷笑道。
话落，苏介之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真的是你吗？父亲。”
苏应忱被撞飞不远，听到苍浔唤出苏介之三字，他立刻跑回来，却听到他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早有猜测，与亲耳听到，终归不同。
这下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苏介之没有回身，直接开口，“父亲？我可不是你父亲。”
“暗族。”苍浔冷冷扔下答案。
“暗族？怎么会是暗族？”苏应忱不可置信道，随后像是崩溃了一般大吼，“你把我父亲弄到哪去了！”
“真正的苏介之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苏介之道。
说完，他右手一转，袭向苍浔。
苍浔侧身躲过那道攻击，提剑而上。
两人顿时纠缠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四周的围墙都被外散的力量波及，坍塌成一片废墟。
苍浔有些意外。
虽颇为吃力，但苏介之已接下他两招，对方的修为比他预想中要高上许多。
见此，苍浔右手微微用力，赤畏剑剑身缠绕上黑雾。
他要认真了。
可在下一道攻击来临时，苏介之猛地转身，往院外跑。
“想跑？”苍浔即刻追上去。
苏应忱见此，没有丝毫犹豫，冲了上去，正好挡在苏介之逃跑的方向上。
可苏介之没有丝毫要躲开苏应忱的迹象，直直冲他而去。
下一瞬，一张白色大网从天而降，落在苏介之身上，将他罩住。
“怎么回事？谁！”苏介之大喊道。
“今日学宫可真是热闹。”
一道声音自院外传来，先前同苏介之一起袭击院子的人都被士兵押回院内。
“师父。”苍浔看清来人，唤道。
迹烨走进院内，环顾一圈，“缓缓呢？”
“还在屋内歇息。”苍浔回道。
苏介之也看清来人，阴恻恻道：“迹烨，你居然也来了。”
迹烨没理会苏介之，走到苍浔面前，“可有受伤？”
“并未受伤，多谢师傅关心。”苍浔道，他看了一眼已无法挣扎的苏介之，对迹烨说道，“您要不去看看缓缓？她此次耗费太多力量，我有些担心。”
苍浔没有告诉迹烨穿越一事，传信上只言明，云梦阁地下出现大阵，苏家疑似为暗族所控。
穿越回千年前一事，事关重大，他打算当面同迹烨详说。
迹烨眉心紧蹙，他了解栖迟，绝不可能到力量亏空的地步，“我去看看缓缓，不过，这人……”
“苏介之交给我就好，我会亲自审讯。”苍浔道。
苏介之听到这话，疯狂挣扎着，可那网将他所有力量都吸走了，无法逃脱。
苏应忱跌坐在苏介之身旁，仔细看着眼前之人的脸。
明明是同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这不是他父亲。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的……父亲……父亲，您可能听到我的声音？”苏应忱不断小声唤道，好像这样就能将真正的父亲叫回来。
突然，苏介之停下挣扎，冷笑一声，“别想从我这知道任何事。”
与此同时，他伸出右手，猛地向胸口一拍。
砰的一声，白网中的人霎时炸开，连一副完好的尸身都没剩下。
距离最近的苏应忱被溅了一身血，他失去反应，手下意识擦了擦被模糊的双眼。随后，眼前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
“啊――”苏应忱大喊着，眼角滑落几颗血珠，不知是被溅上去的血，还是他的泪。
苏介之动作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从未有人在此网中还能施法。
“竟是早有准备。”迹烨道，他只得到这一个结论。
看来对方早就准备好赴死。
在苏介之死的那一刻，跟着他来的那些人纷纷如梦初醒。
“这是……”
“我这是在哪？”
“你为什么要抓我？”
“放开我！”
迹烨看向那群人，冷声道：“带下去，好好问问。”
院内这才恢复平静。
这时，迹烨才注意到苍浔一直未有反应。
“苍浔？”
苍浔这才有了反应。
他先是看向迹烨，“我没事。”
随后走到苏应忱身边，蹲下身子，“苏应忱，你父亲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苏应忱嘴里的呜咽声登时停下，他望向苍浔，“我……父亲？”
“他说，他对不起你，让你以后好好活着。”
第140章 白色圆石
在苏介之死的那一刻，赤畏剑立即吸噬了他的残魂。
苍浔并未在意，可忽然，他被拉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这片虚无于他而言很熟悉，是赤畏吞噬的神魂所在。
他正想询问赤畏，为何强行拉他入内，就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你可能听到我的声音？”
是苏介之的声音，但已是相当虚弱。
“苏介之？”苍浔道。
“是我，但也不是我。”声音继续响起，“如果你只认识我这个名字……也是可以。”
“什么意思？”苍浔听出不对。
“我来自人界，并不是苏家人。”
苍浔顿时明白过来，这是那人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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