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时越哼了一声,转身靠近程若茵,抓住程若茵的手捏了捏:“别担心,我替你出气。”
程若茵的目光自宽阔的肩膀挪到祝时越的脸上,身后的夕阳穿透窗棂,正正好好的一束光照在那颗泪痣上,好似一根羽毛,轻轻挠得她心痒。程若茵忍不住回握温暖的大手,不敢抬头看祝时越,这一转头,便对上程父的眼神。
阴冷、疯狂、贪婪,哪怕被人踩进土里,依旧盘算着怎么从别人身上吸点血,他于祝家而言,就像是只嗡嗡乱飞的蚊子,打都懒得伸手打,却还在不自量力地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程若茵庆幸自己提前将自己扫地出门,以至于她现在得以挺胸抬头,对着她生物学上的父亲说:“你走吧。”
“走?呵呵,凭什么是我走?”程父缓缓站起,整理一番着装,试图恢复体面儒雅的表象,“只要你还叫我一声爹,我就有资格站在这里。”
“我已经走了,那天你也同意了。”程若茵淡淡回复,“我想你并不缺叫你爹的人。”
“我同意了?什么时候?若茵啊,你跟家里闹矛盾要闹到什么时候啊?”程父得意洋洋地冲她笑,像是得志的小人,“我劝你还是赶紧回来吧,难道你真打算在他家里住一辈子?没名没分的,我都替你害臊。”
祝时越似乎将程父的真实面貌彻底从躯壳中甩出,暴露的他不屑伪装。
祝时越听闻皱眉,联想到程若茵打工的便利店,终于拼凑出真相。他猛地暴起,一把揪住程父的领子,恶狠狠地质问他:“你竟敢赶她走?”
“怎么?你不知道?那看来不是住在你家里啊。”程父竟丝毫不以为耻,他反手抓住祝时越揪住他领子的手,色厉内荏地刺他,“说不定在哪个野男人那里住呢,你不知道,她妈妈就是这么跟人跑了的,贱种生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彭!
何明薇惊呼,祝时修也坐不下去了,程若茵愣在原地,程父被一拳砸到地上,两道蜿蜒的血从鼻孔中流出,他咳嗽一阵,竟偏头吐出一口血沫。祝时越在原地喘着粗气,双眼紧紧锁着躺在地上的程父,紧握的双拳不住颤抖,活像只被侵犯领地的狼,他往前迈出一步,似是还要接着动手,被身后扑过来的程若茵一把抓住。
“不要!”程若茵死死抱住他的腰,防止他再动手,手底下的身躯好似一张紧绷的弓,浑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扑上去撕咬敌人。
何明薇快步上前,想要将程父扶起来,却被程父灵活地躲开。
“哈哈,哈哈哈!”程父躺在地上,癫狂地笑,下一秒,竟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模式对准众人,声声控诉,“都看看清楚,祝家人打人啦,祝家人打人啦!”
手底下的身体暴动,程若茵根本拉不住他,只好用力往后倒,企图押上自己的重量,祝时越杀红了眼,根本顾不上身后的程若茵,他竟拖着程若茵也要上去将程父暴揍一顿!
“祝时越,不要打了,你会背违纪的!”程若茵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颗心高高吊起,却根本于事无补。幸好祝时修两步跨过来,帮着程若茵按住祝时越。
“我来控制他,你去看看你爸爸!”
程若茵松手,朝他的父亲跑过去,伸手试图夺下程父手里的手机。程父行状癫狂,双眼怒张,犹如一只困兽,见程若茵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一本书朝她丢去:“孽障!别过来!你非要跟你老子对着干吗?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等我拍下这条视频,逼着祝家吐了钱,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蠢货你以为他真会对你好吗?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要还有良心,就别拦着你老子的发财路!”
程若茵躲过程父的袭击,冷静下来站在原地,以防自己被挟持。何明薇试图去通知楼下的保安,却被癫狂的程父堵在门内,她躲在角落里,选择给同事发消息帮忙叫保安。
“你冷静一下,你要钱是吧?没问题,你要多少?”祝时修喘着粗气控制着手底下的祝时越,试图冷静地跟程父谈判。
“哥!你跟他废话什么?这种被我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你也冷静一点!你想被处分吗?为了这种人,值得吗?”祝时越挣扎的力度小了,祝时修见他冷静下来,缓缓松开控制着他的手。
现在,屋内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而程父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酒囊饭袋。
他似乎感受到自己危险的处境,紧紧捏着手中的手机,对准祝家两兄弟拍:“别过来啊,我警告你们别过来。给我钱就好了,给我钱,我马上就走!不止我,我这个女儿也送给你们了!”
祝时越冷笑:“你算什么东西?”
“我不算什么东西,我也不多要,就三百万,钱到账我马上就走。”
“痴人说梦!”
冷冰冰的声线响在身后,程父猛地回头,程若茵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趁他转身的那一刻,书本横扫,一阵冷风闪过,将程父手里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程父怒吼一声,直扑过去试图抓起手机,却被蓄势待发的祝时越狠狠一脚踩在背上,随后整个人骑到他身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何明薇趁机开门,将从楼梯赶上来的保安放进门。保安接替了祝时越的位置,把程父从地上拖了起来。
程若茵面无表情地从挣扎的程父身前经过,捡起那个被摔在地上的手机,按亮屏幕后,点进相册将视频删得干干净净。
“蠢货!蠢货!”
“我劝你闭嘴,以后别再来骚扰程若茵。”祝时越缓缓走来,骨节捏得咯吱作响,凌厉的锋芒自眼中倾泻而出,他站得笔直,仿佛地上躺着的是什么臭鱼烂虾,轻蔑嚣张地宣布,“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
【📢作者有话说】
祝时越提着四十米长的大刀,来到作者面前:现在,立刻,把她爹给干掉。
作者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现在,现在是法治社会
祝时越一挥刀,咬牙切齿道:我是要让他滚!
寒光一闪,作者颤颤巍巍开口:可是,可是之后应该还有他的戏份(小小声)
第29章 别喊宝贝
◎初吻都给你了◎
程父被保安架起双臂,拖出了门,恰好碰上话剧节结束,回到教学楼的师生大部队,费力维持的体面被来来往往的探视踩到脚底下,碾碎成了泥巴。他没能拉下脸再闹一通,卡着不上不下的一口气灰溜溜自己站直,夹着尾巴走了。
“若茵,你没事吧?”何明薇急急冲上来,抓住程若茵的手来回查看,看着程若茵炸雷也炸不开的冰山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叹了口气,“以后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来找老师。”
程若茵收回手,端庄地点点头。
“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需不需要老师帮你申请住宿?”
住宿?住宿确实方便,但也实在没钱。
程若茵摇摇头:“老师,我现在有地方住。”
“你一个孩子......”何明薇的长篇大论被程若茵不为所动的表情挡回,毕竟她只是老师,不是她的监护人,更何况程若茵已经年满18周岁。
“好吧,你自己小心点,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老师,可能真有件事需要请你帮忙。”
何明薇淡淡扫过不远处站着没走的祝氏二兄弟,侧身挡住他俩的目光,“你说。”
“我的奖学金可以打到另一张卡里吗?”
奖学金一般都是直接打到学费卡里,但程若茵离家出走的时候身上除了那两百多块钱,一张卡也没在身边。过去的奖学金就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未来的可是她的立身之本,决不能退让。
“当然可以,只要跟财务处申请换张学费卡就行。你之后带着身份证和新卡直接去财务处申请吧,搞不定来找我。”
有了何明薇这句话,程若茵舒了口气:“谢谢老师。”
“好了,你俩......”何明薇抬头,祝时越人精得很,一听那要说到他俩的苗头,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程若茵身边,紧紧贴着她像是随时准备把人拉走跑路,不给何明薇阻碍的机会。
“我们没谈恋爱。”程若茵果断得宛如宣誓,她爹闹得那一通把她彻底从梦中一棍子敲醒,她还没有能力和那家人完全割席,又怎么能给他们机会,把吸血的獠牙朝向祝时越?
程若茵这边给出了坚定的答复,何明薇又转向站在她旁边的、又气又失望的、像只焉了吧唧的大狗的祝时越,那一刹那,何明薇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长得帅又有钱又怎么样?平时那么拽又怎么样?表白该被拒绝不还是会被拒绝吗?
程若茵居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祝时越和着牙吞下满腔苦楚,不得不屈服:“没谈。”
“行,既然没谈,下次就别做出那么容易误会的举动来。”何明薇大手一挥,宣布盖棺定论。
“祝先生,辛苦您今天跑一趟了。”何明薇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早知道祝时越这么听话,也不必麻烦祝时修再来一趟。
“没事,何老师,我应该来的。既然我来了,我也表明一下我的立场。”祝时修温文尔雅地开口,好似接下来的发言会影响到几个亿的大生意。
“那是当然,您请说。”祝时越明显是不死心的,她说烂嘴皮也不如他哥敲打两句,何明薇十分上道地给他递出话头。
“我想说,爱情是很美好的,尤其是青春时期的爱情,不够成熟。”
何明薇连连点头,对,不成熟。
“但冲动、大胆,可以学习怎么爱别人,学习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爱,我个人不赞成一刀切,学生除了学习书本上的知识,首先应该学会怎么做人,学会爱和被爱,恰恰是关乎到人生幸福感的重要命题。”
......何明薇绝望地看着面前两个不省心的小孩露出思索的申请,特别想请祝时修赶紧离开。谁知道他们祝家人鼓励孩子早恋啊!!!
祝时修风度翩翩地给两个孩子来了场爱和被爱的探讨,尽管他本人年近而立还是位母胎单身,但并不妨碍他助攻弟弟的爱情,他温文尔雅的微笑和侃侃而谈的价值观无一不能程若茵的心。
程若茵若有所思。
怎么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两兄弟风格如此迥异呢?
她偷偷观察和祝时越长得有六七分像的那张更加成熟的脸,如果祝时越也能像他哥哥这样成熟,那他也不至于成绩差成那样吧?
三个心思各异的人被何明薇客客气气下了逐客令,赶出办公室。
“程同学,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吃个便饭?”祝时修贴心地保持安全社交距离,顺便按住了他那个一听一起吃饭就雀跃的弟弟。
“......好。”他们帮她打走了她的便宜老爹,她还收了祝时越一枚胸针,窗户纸捅破后再贴上,更像是欲盖弥彰,遮遮掩掩一块薄纸,谁都知道底下有个窟窿。程若茵隐隐感觉,祝时修对她的态度,跟上次初次见面时不一样了。
“那我去校门口等你们,你们回教室收拾一下吧。”祝时修达到目的,贴心退场。
这下走廊拐角只剩下两人,默默无言,相似的位置,相似的心跳,但今天窗外有夕阳陪伴,光明温暖。
祝时越似乎比她更不自在,他轻咳一声,挠挠眉头,双手揣兜,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和程若茵的对视,硬着头皮开口:“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程若茵难得见他欲言又止,颇感好笑,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插兜,抬头直视他。
“就是,那个,咱俩那个事,你先,别往外说,行吗?”祝时越盯着程若茵的影子,手在兜里攥成拳又松开,一句话的功夫来来回回反复多次。
“啊,我俩不是没什么事吗?”程若茵调皮地眨眼,故意避开重心,“你刚也承认了呀。”
“不是,不是那个。我,我知道,但是就是,你知道吧,那么多人看着,最后没成,挺尴尬。”
散学黄金时分已过,但还有不少同学在校园内徘徊,走廊上时不时路过几名同学,都要对二人行注目礼,饶是程若茵对视线没那么敏感,她也感觉到了。
私密被人围观,那些逗逗祝时越的心思涨潮又落潮,晚风一吹,脸颊好像被催熟,程若茵往墙上靠了点,试图躲开好奇的目光:“那你的意思是?”
祝时越注意到程若茵的小动作,转头,眼神一扫,周围围观的同学霎时作鸟兽散开,走廊复又干干净净。他不动声色跨出一步,将程若茵拦在身体和墙壁之间,也将自己眼底的纠结毫无保留地暴露给程若茵。
“意思是你能不能在别人面前装一下。”他的语速像是激光炮,十五个字一气呵成,在程若茵眨眼之前全部说完,生怕再被人听了去。
“不然我真的很尴尬。”祝时越四处探头,做贼一般,又压低了身子,一双眼睛委屈地扑闪,长长的睫毛承接夕阳余晖,光芒好似揉入眼中,又迸出比金子还稀奇的委屈,他压低几分声音,又加了黏糊的三个字,“求你了。”
丘比特的剑承载金光直射入心脏,愉悦自心底炸开烟花,炸出油然而发的笑,程若茵靠在墙上,周身萦绕着好闻的皂荚香,她歪了歪头,问道:“那我有什么好处呢?”
“......”这跟一个月以前冷若冰霜直接拒绝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祝时越不耐地啧声,与程若茵对峙两秒后选择投降,饶是决定投降也不安分,他矮下身,故意对准耳朵呵了口气:“我初吻都给你了......茵茵宝贝......”
浑身窜起鸡皮疙瘩,程若茵像只炸毛的猫从他怀里跳出,她又羞又气,下意识反问:“那也能叫初吻?”
话音刚落,夺回主动权的祝时越冲她微微一笑,嫩红的舌尖探出一点,像是吐着信子,蓄势待发的蛇。他缓步靠近,又将她压在熟悉的楼梯转角,得寸进尺地伸手把住她的手腕,深邃的泪痣放大在眼前,像是幽暗的宝石。
“那还要试试别的吗?”
......妖精!勾人心魄的妖精!
程若茵没忍住吞了一口口水,抬腿恶狠狠将他踹开:“你再靠过来就没得商量了。”
祝时越仿佛传承了程父的变脸技艺,他见好就收,又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仿佛程若茵是什么吃干净就跑的渣男。
眼见再逗下去小姑娘就要真生气了,祝时越连忙端正姿态,提出自己的条件:“算我雇佣你,还是按一天两百块算,如何?”
“你放心,只要你占个名头,我发誓绝不会有别的出格行为。”
“你看你不是还想还钱呢吗?这么一算其实正好,等到毕业就可以两清了。”
两清,这对于程若茵的诱惑力无异于给荒漠中的旅人一瓶矿泉水,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拆成剩下的高中时光,沉甸甸的负债打成可以移开的碎石。只是——
那之前一个月的坚持算什么!算她骨头硬!
“求你了——宝——”
“停!”程若茵竖起手阻止黏糊糊的称呼二度出口,“那现在轮到我来和你约法三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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