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愿心里一动,还不待深想。
谢云霆话音一转,桃花眼里盛满了冰冷的玩味:“只是,你现下就这般不听话,我怎么知道讨你过来会不会日日忤逆我。毕竟,就算要养条狗,也总得养个合心意的才行。”
盛愿眉头浅蹙,攥紧拳头。
就算是泥人也被这连续大起大落的戏弄激出了几分火气。
纤细的腰肢重重磕在了地上,可话里却是固执的倔强:“奴婢是人,不是狗。被卖进来是卖给大公子的,也不是您。所以您讨不走奴婢,奴婢要听的也不是您的命令。”
“不错。刚教会你被人欺负不能软弱,你倒是马上用在了我的身上,你这学习的功夫还真是不错。”
谢云霆眼底一寸寸变冷,一把钳住了她的下颚,将人拖进怀里。
修长的食指上下滑动,力道不重不轻,刚好让她避无可避地被迫把头转了回来,俯身对着她白嫩的颈脖咬了一口。
脖子上的肌肤原本就娇嫩,被牙齿一碰,盛愿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不敢逼急了谢云霆,以免这个疯子直接咬破她的喉咙。
可很快那痛变成了酥酥麻麻的痒,牙齿不知何时松开,和吻交织忽轻忽重,折磨着盛愿得神经。
一时间屋内静得只剩下她压抑住的喘息声。
谢云霆恍惚了一瞬,松口唇,盯着手背上的一团湿气,一时间分不清那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
“你无耻!”
她脸上湿气未散,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彷佛被掐住命脉的小兽脆弱不堪,明明是个吓一吓就随时落泪的胆小鬼,可此时却一丝求饶的意思都没有,瞪着眼睛随时准备反扑回来。
谢云霆觉得好笑,刚要说什么,突然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呕出一口血来。
手上的力道也松了,盛愿跌坐在地上,揉着酸痛不已的脸颊抬头只看到白色的里衣被血快速蔓延,刺目的让人害怕。
“来人啊。”
她本能的抬手去擦,可这一动,将谢云霆原本就虚掩的衣物被扯开,小麦上的胸膛上,一个胡乱包扎的伤口不知何时崩裂开,黑乎乎的伤口,反复下一刻就会透露出森森白骨。
他竟然伤的这么重。
惊呼了一声,盛愿想起拿过来的药转身去拿。
可还没挨着那药瓶,一只手更快的拂了一把,细长的瓶子被打歪顺着桌子滚落,跌成一地的碎片。
“你怎么!”
“不许用。”谢云霆半闭着眼睛,阴恻恻的威胁:“不然就把你推到外面,让所有人看着你被我欺负。”
盛愿气极了,就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她就不该管这个坏人。
可看到谢云霆眼里的抗拒,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就是这个眼神,方才在大少爷房门口一闪而过的就是这个表情。
与其说是抗拒,不如说是,受伤。
“屏风后面有药箱。”
盛愿回过神,快步过去果然看到打开的药箱,见里面纱布各种药品都有,便提到桌子前,目光看向屋外。
方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见这院子里有人来,实在是古怪。
可看着还在流血的狰狞的伤洞,盛愿犹豫了一瞬,找出伤药小心翼翼的撒在上面。
指尖时不时触碰到他的胸膛,入手滚烫,盛愿轻颤着屏住呼吸,生怕撕扯到伤口,可眼角却已然落在了其他处。
方才各种屏风她看不真切,入眼所见,新伤叠着旧伤如同一幅经历沧桑的地图勾勒着谢云霆的身躯。
这样的伤口,谢云霆显然早就习以为常,不管盛愿手轻手重,连眉心都没皱一下。
目光怔楞的盯着地上一地碎屑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一直盯着,盛愿还以为是后悔方才的鲁莽,不免带着些气恼:“可惜了这么好的药,大少爷特意让奴婢送来的。”
虽然她不认识药,可光那瓶子就尽显名贵,比窑子里那个镇店的花瓶还要好上一分。
用这样的瓶子,那药自然更加名贵,若没打碎,用在身上伤不就能好的更快一些。
何必让自己受罪。
“可惜?呵……”
盛愿刚用纱布缠好伤口,正费力的打着结,听到这一声自嘲的笑心里莫名跟着发酸,吸了吸鼻子站起身。
谢云霆收敛了神色。
“丫头,扬州可还有你挂念的人?”
突然说起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话题,盛愿愣了半晌,垂下眼帘闷声道:“没。”
谢云霆眉眼皱紧,转过头定定望着她。
“一个都没有?”
第14章 抬你做姨娘
盛愿不知道又是哪句话说错了。
踌躇着要不要说些什么补救,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嗓音如同敲锣:“少爷我看到后院的马,就知道你回来,看我把你忘了拿的包裹也带回来了……咦。”
瞧见屋里的盛愿,猛地顿住脚步,大声呵斥:“你这女子在做什么?”
盛愿急忙将手背在身后,连连后退两步和谢云霆拉开距离,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却忍不住好奇这个突然闯进来小厮打扮的人,从她来了以后,这还是在二少爷院里见过的第一个下人。
黝黑的面孔却结实的犹如一堵墙,怎么看也不像近身伺候的下人,更像个武夫。
谢云霆慢条斯理系着衣襟,似乎早就见惯了这人风风火火的样子:“十五不得无礼,这是大少爷身边的丫鬟,过来送药的。”
“大少爷送药?”
十五撇了撇嘴,瞥见了地上碎掉的瓶子,黝黑的面孔一瞬间又红到了脖子:“这不是前年您去替主母求的……”
“包裹拿过来给她。”
谢云霆招了招手,十五满肚子的话被憋回了肚子里,不情不愿将包裹塞进盛愿怀里。
力道之大,盛愿险些踉跄了几步。
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张上好的墨狐大裘。
“行了,没什么就回去吧,我说的事随时作数,你考虑清楚。”
谢云霆这会像是厌极了她,始终没再看她一眼,背对着躺在了榻上。
一副累极了懒得再搭理的模样。
作数?
盛愿眨了眨眼睛,立刻想到是他说的要从大少爷身边把她讨过来的事,竟然是认真地,不是戏弄她。
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她只隐约觉得耳际烧烫。
行了礼刚想告辞,又想起玉坠,可身边叫十五的小哥眼睛瞪的犹如明灯,虎视眈眈让她没有开口的余地。
只能无奈再找下次的机会:“您好好养伤,奴婢告退。”
“少爷,怎么刚回来也不休息就去大少爷那,这药又是怎么回事?”
见盛愿人影刚离开,十五就藏不住心事,一句接着一句的问。
谢云霆无奈的抓了抓耳朵,翻过身盯着房粱。
“十五,你进来时,可曾闻到我身上的血腥气?”
十五用力耸动着鼻子,仔细确认过才重重摇头。
这个回答谢云霆并不意外,从怀里拿出一枚梅花镖在指尖翻转:“连你这上过战场的人在刚处理完伤口的房间都闻不到的血腥气,谢云笙那药气熏天的地,立刻就察觉到我受了伤,你说说我这个大哥,如何?”
“这还不简单,要么有人早早把您受伤的消息传了回来,要么早知道这伤少爷你一定会受呗。”
十五没多思考直接说了出来。
谢云霆手指一顿,眼神沉沉。
“少爷,刚才那丫鬟不会又是那院里不要的,要撵过来的吧。”
呼哧呼哧打扫着地上的掺杂,十五扯着嗓子继续絮絮叨叨,可半天都没等来回答,一抬头榻上的人呼吸变沉,早就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
一回到院子,谢云笙站在窗边练字,盛愿进了房地上跪着的绿梅早已不见,将包裹打开放在桌子上,轻声道:“大少爷,东西送过去了。”
“他收下了?”
盛愿咬了咬唇瓣,挣扎了好一会儿:“是。”
谢云霆那时候的神色,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不想挑拨两人的关系,更不想让大少爷知道心意被辜负。
干脆决定隐瞒药打碎的事实。
“盛愿,你上次说,你是江郡的?”
谢云笙放下毛笔,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
盛愿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将脖子又缩回去了些,掩住那处隐隐作痛的痕迹。
“盛愿,若是抬你做姨娘,你可愿意?”
第15章 进府的目的
倒茶的手一顿,巴掌大的小脸满是讶异。
反应过来后,立刻扔下茶壶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少爷,奴婢当真没有勾引的心思,也从没有想过做妾室。”
她不清楚离开后绿梅究竟说了什么,可谢云笙突然提这个,让盛愿立刻联想起这些日子院子里传的都是她用尽手段勾引,是为了混个贵妾的身份,永远攀上谢家的高枝。
她虽没当过见过什么世面,接触过什么人。
但这样问话的手段从前也是在唱戏的楼子里见过的,那时楼里的小二就是被掌柜里拿升管事的条件诱惑,暴露了偷学手艺的心思,被活活打断了一条腿。
一想起那人那时候凄惨的叫声,盛愿抖了抖,悄悄用手捏了捏腿。
谢云笙跟着她的话笑了起来:“让你进府的目的不就是勾引我,这才是你的本分不是吗?”
盛愿被这话噎住,灵动的一双眸子颤着。
还真是。
入府时都量过身,每一样都按照男人最喜爱的条件筛选,就是为了进府的人能和大少爷同房。
可她生平第一次勾引,还勾错了人。
“莫不是你嫌弃我身体残缺?”
“奴婢不敢。”
入府虽然时日短,但上上下下谁不夸赞大少爷待人亲和,天资聪慧,和二少爷自幼叛逆乖张的性子截然不同。
谢老侯爷病逝,是他撑起了谢家的门楣管理府中内外的事,可自从出了意外伤了腿,这些事便落到了二少爷的头上。
瞥了眼放在椅子旁的翠玉拐杖,盛愿忍不住惋惜,垂目看着她的双手。
突然有一天她再也不能拨琴唱戏,只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一抬头谢云笙捻起桌子上的点心递了过来,常年病情缠绵青白的手,皮肉分明样子枯槁。
“这是奴婢家乡的千层糕。”
盛愿看到熟悉的糕点,难掩兴奋。
谢云笙愣了一瞬,缓缓勾起唇:“这是下面庄子的人送进来的,各房都挑了喜欢的,我这个你喜欢就都给你。”
“谢大少爷,只是奴婢吃不得这个。”
盛愿摇头,将点心放到一边。
不是她不爱吃,说来也奇怪,江郡点心是出了名的,可她偏偏个个都过敏,唯独只有一样青艾糕能吃。
谢云笙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我知晓这几日你受委屈了。这事原也在我,留你在身边却没给你一个准确的身份,也难免下面的人拜高踩低,抬做姨娘你也算半个主子,在这院子里总能好过些。”
若是刚卖进来那日没出那一档子事,抬了她做姨娘,这是天降的恩赐。
谢府,是刀山血海闯出来的爵位,别说一般清流家的女儿嫁进来做侧室都不算委屈,是要记录在祠堂在册的。
就是入府为奴为婢女,也须得是家世清白千挑万选才能进府的。
若不是因为谢云笙的身子,盛愿这样的身份别说进府,就是谢府里的下人都是不许和下九流的人往来。
盛愿愈发受宠若惊连连摆着手:“奴婢身份低微,能被留下已然是恩赐,更何况主母已经答应奴婢,半年后放了奴婢的籍契。”
到时候她手里也攒下几两银子了,又是自由身,便能去做想做的事。
盛愿下意识摸向脖颈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还在谢云霆手里的玉坠,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她眼神清明赤诚,并不像说假话,谢云笙突然话风一转:“你觉得二少爷如何。”
第16章 青艾糕
盛愿心跳如雷动,吞咽着口水犹豫片刻才无关痛痒的回道:“与您性子极为不同。”
“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和云霆非一母所生。”
“怨不得一个凶巴巴像吃人的恶人,一个像神仙一样和气。”盛愿自言自语着消化这个信息。
“你很怕他?”大少爷轻笑一声,捂着唇又咳嗽了几声。
依着规矩,盛愿自然不能说实话,可嗓子不争气的嗯了一声就算承认了。
大少爷点头,“抬了姨娘,你和他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这身子估计也没几年的活头,等我死了,你也能拿着一笔私产到下面庄子里安度余生。”
抬手制止了盛愿的欲言欲止,大少爷拿出怀里的鼻烟壶吸了几口,吐出口气继续罗列原因:“不全是为了你的将来,也是让母亲不再管我房中事,更是为了抢回一点尊严证明我还不是他们眼里的废人,在最后这年换点清净日子。
我把你当成这府里唯一知心的人,所以尊重你的想法不会逼你,你好好考虑。”
就多说了这么几句话,谢云笙就连着咳嗽个不停,青色绸面下的脖子都红成了一片。
“药……”
盛愿听的一知半解,可胸口被这番话说的,涌起一股热血无形中背负着什么责任,她竟然不知,大少爷将她看成知心人,还给她选择的机会。
比起谢云霆总是拿着她的把柄威胁,大少爷简直就是活神仙。
听着大少爷要药,立刻冲出房,奔向小厨房去熬药。
等盛愿一走,从窗外跳进一个人影,恭敬的站在谢云笙面前。
“少爷当真要立个窑姐做妾室?”
谢云笙重新执起毛笔气息逐渐平复,头也不抬:“老二难得对个丫头这么感兴趣,受了伤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到我这来见,自然得留在身边。”
“多亏了大少爷把风放出去,激起那些下人的嫉妒才有这出戏看。只是这丫头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别白费了把她弄进这院里的心思。”
谢云笙抬眼从窗口望向小厨房门口蹲着熬药的人影,小小的一团,只是一个背影都让人心生怜爱,眼底愈发意味深长。
“去查江郡都发生过什么,这丫头分明之前不认识老二,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咱们可以用的上的内情。我有预感,她在日后能帮上我大忙。”
熬好了药,伺候着大少爷喝完,盛愿便回到房间休息。
出了之前的事,谢云笙特意让人收拾出一间屋子单独给她住,说是女儿家难免会需要些清净的场所。
这房子不大,紧挨着大少爷的主屋方便传唤,房里的用度虽比不上大少爷屋里的,可盛愿看着竟比谢云霆房里的还要精致。
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心还是跳动的厉害愈发觉得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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