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点……
谢云霆轻轻将盛愿抱在怀里,听着她的呼吸声心里的烦躁不安才渐渐退散,可仔细看肩膀还是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十五在一旁冷眼看着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少爷,她是那院的人,您已经为她杀了人仁至义尽……”
“你处理地上那个。”
话还没说完,谢云霆抱起盛愿大步离开。
原本艳阳的天这会乌云笼罩,十五抬头望了望,近乎咬碎了牙:“要变天……”
裸露在外的肌肤明明该是冷的,可盛愿从心里却始终有一团火浇不灭,背抵在床榻上,睁大了双眼却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她晃动着原本就晕眩的脑袋更加迷离,却始终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犹如孤独的小舟在巨浪里翻涌,盘旋,只能牢牢抱紧一切不让她溺死的物件,可抱得越紧却涨的更加难受。
这种滋味陌生又好像何时早已经历过,喊不出,身体也做不得主。
鼻息间始终拢着一股熟悉的药香,盛愿心里一惊,下意识想要推开面前的人。
“大少爷……”
那股难耐的滋味停住,可立刻又被捉住了手,更加狠厉的一翻天地颠倒。
盛愿潜意识觉得这霸道的做派分明不是大少爷,但鼻息间的药香却独一无二做不得假。
不知何时盛愿彻底昏了过去。
等醒来时,一道身影在烛火下静静坐着,显然在那有些时辰了。
第24章 大少爷还是二少爷
“你醒了。”
清润的嗓音响起,放下书卷拿起一旁的拐杖缓缓走近到床边,露出一张苍白俊秀的面庞。
“大少爷?奴婢怎地躺在这。”
这是她的屋子,盛愿明明记得她回去拿手炉和披风然后遇上了申荣,心里一紧急忙撑起身,可全身衣扣严丝合缝的从脖颈开始全部盖住。
瞥了眼一旁的谢云笙,掀开被子的动作顿住,盛愿小心翼翼询问:“方才一直是您在陪着奴婢?”
摩挲着拐杖的长指一顿,谢云笙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嗯。在梦中你还唤了大少爷,忘了?”
和梦里始终没断过的药香和记忆对应上了,盛愿呼吸一窒,捏紧了被角,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
可闭上眼睛,那人滚烫的指尖划过背脊的触感分明更像是谢云霆……
“你久久没去前院,我放心不下带人来寻发现你晕在花园。怎地你连自个生病了都不知道。”
盛愿抬手摸向额头滚烫的一片,她果真是病了,那身上酸痛的异样也是因为风热么。满腹的疑问不敢表现出来,盛愿只能痛苦的捂着头将话题强行终止。
好在谢云笙没有为难,微微一笑替她把被褥掖好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还不忘顺手将桌上早已放凉的药原封不动的带走。
关门声刚响起,盛愿赤着脚快步走到铜镜旁一一解开胸口的扣子,却被镜子里的景象吓的倒吸了一口气。
白皙的脖颈上青紫的掌痕可怖狰狞,她出门前穿的是个露颈的素面小袄,但此时身上却换了一件毛领银面的小夹正好盖住了这些伤痕。
分明是有人替她换了衣服,有意替她瞒下遇到申荣的事……
若是大少爷,为何方才他提都不提。
盛愿心里乱糟糟的,冷不盯听到门外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竹影院里有规矩,为了不打扰大少爷静心休息,平日就连白日都是维持着安静就别提此时也是夜里,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倚着窗盛愿侧着耳朵听着。
“听说,那贼人是被活生生掐死的,主母大怒,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能不动怒么,若是偷盗擒住了送往官府便是了,偏偏不知怎么触犯到二少爷的霉头直接弄死了,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前厅还在宴请着贵人这就闹出人命来,虽说是贼人咎由自取,那戏班子的人也拿了奴藉来主动请罪,但此事还是让主母动了好大的火气,晚膳一口没动,还动用了家法,这会估计四十棍已经打完了。”
“你们在说什么?”
盛愿扶着窗的骨节因为用力凸起泛着白,脸上却不动声色。
倒是吓了院子里几人一跳,见是盛愿,犹豫了一瞬便鲜少的热络起来:“你病着可错过了热闹,二少爷掐死了个戏班子里的小贼,被罚了四十棍。这谢府动家法藤条棍还是十年前的事,一棍就能打的人皮开肉绽,只怕过几日的春日宴二少爷要缺席了。”
“她哪是错过了热闹,被大少爷亲自照顾这是从来没见过的福气,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指不定她这事要被议论成什么样,盛愿妹子,前几日我们几个被那绿梅挑拨了几句做事有些不地道,你别介意。往后说不定我们还得在您手下讨生活呢。”
盛愿唇瓣不自觉的颤动着,心思早被这些内容搅动的慌乱不止,根本没听清他们说的其他话。
说话的都是几个旧仆人,一个个堆着笑顶着和前些日子截然不同的亲近,拉着盛愿说了几句,见她脸色实在不好看,这才匆匆离开。
院子里各屋的烛火一盏盏熄灭,盛愿打了个寒颤,突然勇起一股冲动,避开值夜的人一股脑的冲出院子,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谢云霆的门前。
还是那样孤寂的院子,正屋里烛火还亮着显然还没睡。
盛愿捂着狂跳的胸口暗暗道,她就进去确认一下。
可抬起手,敲门的动作却踌躇着始终落不下。
咬紧了牙转身就想逃,却径直撞向一堵肉墙。
“呃……”她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这么晚出现在这。
十五的那张脸还真是非一般的黝黑,配上阴沉的面色更是陈的像灌了二十年的酱油,甚至还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气。
盛愿咽了咽口水,识相地欠身,决定远离是非之地,“要不我还是下次……”
“进来。”
十五漠然地瞥了她一眼,抱着水盆径直开了门。
让盛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敢做声,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进屋。
浑圆的眸子在眼眶里打转,一进入屋里浓重的血腥气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原本的桌子被挪开,放着一盆炭让屋子里那股难耐的寒气总算消失。
盛愿转头突然心口被什么攥住一样。
榻上的床褥凌乱的堆着,谢云霆趴在上面紧闭双眸。
失了血色的脸上布满了冷汗,长翘的睫毛轻颤,显然在极力隐忍着痛苦。
上身的衣衫显然是被褪尽了,被褥盖在腰腹,露在外头从肩胛到腰腹布满了交错的血痕……
盛愿蹲下身,她还记得谢云霆胸口处那个大洞一样的伤,伤的那么重,如今伤上加伤,手指还未触上绷带的位置,床榻上原本昏昏欲睡的人猛然睁眼。
漆黑的眸子顿时射出冷光,在看清是盛愿时,难以置信的一滞,微微闪烁着竟然有些慌乱。
溢出口的声音却低沉骇人:“你怎么来了。”
盛愿咬紧下唇,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怎地,是替你主子又送什么绝世好药来?还是来看我的笑话?”谢云霆下颚紧绷面色淡漠,“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所以别想趁机偷回你的坠子。”
“我才没有这么卑鄙!我是听说你受了伤才过来!”
盛愿气的顿时涨红了脸站起身,她从醒过来就没想起自己坠子的事,偏偏被这个人这么说。
申荣怀疑她顶替别人要掐死她,谢云霆也怀疑她。
一想起今日险些被掐死濒死的那一刻,盛愿委屈的鼻腔发酸。
“你今日杀的那人,当真是因为他在偷盗?”
见她落泪,谢云霆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慌张,微微撑起身子抬起手,却在要擦拭掉她的泪水时,听到这话骤然收回。
第25章 当少爷的好处
“那人是奴婢扬州的旧相识,起了误会争执了几句,依稀记得有人出手解了围,是您么?”
“重要吗?”
谢云霆面无表情闭上了眼。
盛愿抹了一把泪,点了点头。
她怕。原本就搅和的一团乱麻的处境会变得更加麻烦。
更是想要弄清楚,救了她,抱着她,温声拍打着背安抚她的,是不是眼前的人。
谢云霆睁开眼,眸子里都是冷茫:“我杀他,的确是因为他正在偷珍宝。只是这珍宝对其他人来说不值一提,更会让人嗤笑不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对我来说尤为不足……至于你说的解围,我并不知情。”
自嘲的抿紧唇角,谢云霆的目光移在盛愿脸上瞬间露出的失落,眼底一片乌沉终究是压抑住了触碰她泪水的冲动。
往日一向桀骜的神色此时只剩冷漠。
“不管今日你遇到什么,有什么猜测都不重要,也和我无关。若想在这府里活下去,今日的事就烂在肚子里。今日唯一的怪事,就是我打死了一个偷盗的贼人。”
盛愿只想要个答案,没问出来反而被搅和的更加迷茫。
心里就像蒙了一层雾气,稀里糊涂的仿佛无形中被什么攥住了胸口,使劲搅动着她的心口,一阵阵发酸。
眼底的湿润越来越浓,唇瓣刚轻颤,泪水又是止不住的砸落下来。
“出去吧,别让你的大少爷晓得你跑到我这,碍着你当姨娘的路。”
毫不客气的逐客令,盛愿抿紧了唇也不分辨。
身体轻轻晃了晃,转身就准备走,却被一直站在门口当门神的十五又一把拉了回来。
抬手塞了滚热的毛巾在她手里。
“帮他擦背。”
谢云霆猛地转过脸咬牙:“让她走。”
十五冷哼一声,将盛愿推了两步重新站在床榻前:“我手没轻重总是弄疼了少爷,你帮帮忙。”
谢云霆皱紧了眉,“十五!你胆子愈发大了!信不信我废了你的腿。”
十五不禁略微拔高了嗓音,含着些许嘲讽:“您离下地还得好几天,还是先处理好伤口再说罚我的事吧,您可以吼的声音再大些,届时整个府邸的人都被吵醒过来看热闹。”
盛愿好奇的看着这两主仆的相处,对于十五在谢云霆面前争论甚至发脾气的模样更是新奇。
她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相处模式,不像是主仆更像是关系好的朋友,兄弟。
这是在大少爷院子里从没见过的。
原本还有些发闷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不给谢云霆继续发怒的机会,盛愿半蹲下在床边,单膝沾地,轻手轻脚地用帕子小心翼翼将那些沾上的血迹和碎皮肉擦掉。
然后屏住呼吸,将那日亲手替谢云霆包扎的绷带一层层掀开,直到最后,那道深不可测血肉模糊还渗着血的伤口呈现在面前时,她眼眶一润,有淡淡的雾气覆盖视线,“您不是少爷么。怎么会伤成这样。”
“少爷这个词在你心里是免死金牌,还是什么金钟罩。”谢云霆轻笑一声,为盛愿得天真感到无奈,轻叹一声幽幽道:“有时候少爷并不是你看到的锦衣玉食,反而要承担更多责任,做着许多不愿做的事,我更羡慕那些民间寻常的夫妻,宿咋水乡人家,耕田织布,唱曲踏青,粗茶淡饭,简简单单。”
“您这话就是没挨过饿。”
盛愿皱眉,指着屋里燃着的火盆:“哪怕就是这么一盆炭火,寻常百姓都不见得烧的起。您有华服穿,有丫鬟小厮伺候,出行骑得是高头大马,不知道这些在穷苦人家眼里都是戏本子才能见过的。若说责任,谁都有责任。就说奴婢,也是早早就去戏楼……”
说漏了嘴,盛愿险些咬住舌头,转了个弯道:“窑子卖身,不就是为了养家。这也是奴婢的责任。人得知足,您就是太贪心……”
谢云霆没理会她的失语,却挑眉抓住她话里另一处话柄:“贪心?你说谁贪心?”
“啊?”没料到想得太出神,竟让心里的话脱口而出,盛愿无辜的眨了眨眼,选择性装傻。
“我也觉得您太贪心,总去做些出力不讨好事。”不知死活的十五不合时宜地出声,立刻成了谢云霆怒气宣泄的对象,“滚出去。”
十五抱起铜盆,转身出去换水。
盛愿也很有自觉性跟着站起身准备溜走,脚刚迈出一步,谢云霆幽幽道:“回来。”
谢云霆斜睨,见盛愿在原地僵着不动,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加大了分量:“过、来!”
盛愿如蚂蚁般只挪动了一步,“太晚了。奴婢该回去了。”
“啧,我那处伤好像又开了……”
盛愿下意识快步走过去,没想到谢云霆手一伸,顾不得身上的种种伤口随时会有崩裂的危险,腕间一施力,把盛愿拉到了怀里。
“小丫头,你再说一遍,谁贪心?”
“……不要。”
盛愿心跳的厉害,慌乱的想躲,伸出手挡在两人中间却顾虑着他胸口的伤口不敢真的用力去推。
“疼。”谢云霆脸色都白了些,叫痛皱眉,却立刻让盛愿紧张的放下手,却给了谢云霆可乘之机,没有半刻迟疑地俯下身。
“有一点你说的不错,当少爷的确有很多不错的地方,比如此刻……”
云霆哑着嗓音低语。
温润的唇瓣贴了上来,带着一股子清新温热的气息笼罩住盛愿,原本交握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放松。
是了。
除了大少爷的药气,留在记忆里更多的是这种暖暖的滋味。
很熟悉。
“咳……”
饶是面无表情的十五,换了水推门看到这一幕也忍耐不住,强行出声将两人分开:“少爷,受伤动气是大气,您忘了刚吃的亏……”说着眼神还不忘往谢云霆后背的藤印上看。
略带惩罚地故意用力咬了咬盛愿的舌尖,听到她吃痛低吟才放手。
“奴婢,奴婢当真要走了,您好好养伤。”
盛愿磕磕绊绊说完话,连头都没抬拔腿就跑。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十五撇嘴看向目光跟着出去的谢云霆:“既然您这么喜欢她,为何还要瞒着救她的事,再让她误以为是大少爷,怎么办?”
第26章 出府
十五愤愤将手里拧好的帕子用力砸进盆里:“既然做了,就直接把人要过来才是!您如今做事实在让属下看不懂。”
想起白日里的情形,他憋了一肚子不甘,脸色也更加不好。
“你难道忘了璎珞是怎么死的?”谢云霆面无表情的反问。
“病死的。”
谢云霆纠正:“是她弃了大哥院子,非要调到咱们院,所以才会病死。”
库房里,赵嬷嬷的那番话虽然是恐吓,却也是警钟。
谢云霆垂目苦笑道:“若只是个丫鬟,怎么样我都能把她要过来,可如今大哥在那些下人面前定下了会抬盛愿做姨娘,若我再开口要人,就是光明正大的抢,那等于亲手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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