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慕娇娥一口咬定自己不懂,又能想出来自圆其说的话。
那沐姝就没办法动慕娇娥。
见眼前的人拿捏得如此死,沐姝只觉得喉咙好痛,像是有血腥味在其中涌动。
霍庭安为了这个骊国细作撕碎了她沐家用生命绘就的地形图。
这点让沐姝几欲吐血。
但怒火却也逼迫她清醒。
“姨母,让她走。”
这句话沐姝说出时几乎咬牙切齿,她很想一剑捅穿眼前的女子。
但是这人如果是骊国细作,就得活捉套情报。
纵然现在沐姝脑子混乱,只觉得阵痛无比,但还是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哪怕只有一点情报,对于整个和骊国对抗的南州也弥足珍贵。
庞素影不愿,但见沐姝恨得都将嘴唇咬破,却还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剑不让自己伤人后,终究还是收下了手里的匕首。
原来是鬼医亲人。
收起眼中恍然,慕娇娥并不意外,她回头看了眼沐姝,“我很庆幸,你一直留在京城。”
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背影消失,沐姝便再也无法忍耐。
嗓中真切地一痛,那被草率擦干净的嘴角便又留下了血迹。
庞素影着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然后倒出一个药塞进了沐姝的嘴里。
逼着自己嚼碎咽下,沐姝盯着那道背影消失的地方,一字一句道:“我要进宫。”
沐姝并没有去面圣,而是直接去了东宫。
刚到主殿门口,她便被侍卫拦下,“郡主止步,殿下正在书房和皇上议事。”
这话却让沐姝眼前一亮。
她顿了一顿,随后垂眸行礼,“我去偏殿等候。”
闻言,侍卫便赶紧转身要带路,但身后却并未传来跟着的脚步声。
他只觉得脖颈一痛,便直接晕了过去。
东宫从来不对沐姝戒严,所以即便站在大门口打晕了人也没有人出面阻止。
这是江晏景对沐姝的信任。
沐姝将侍卫放下,随后大步往书房而去。
染血的青色衣裙已经被换下,她特意选了一身素缟,走路时却不见扶柳姿态,而是势若游龙,浑身气势冷冽如雪山。
这身冷意直到推开书房门时也没有丝毫消融。
门扉被毫无征兆地推开,皇上皱眉要呵斥,却在看到眼中猩红未退的沐姝时吞下。
他冷哼一声,“这嫁为人妇以后怎么越来越活回去了。”
这只是皇上的佯怒,他只是提醒沐姝行礼。
所以当余光看到沐姝扑通一声跪下时,皇上陡然转头,被吓得不轻。
还没等他问怎么了,接下来沐姝的一句话却让他脸色难看。
“皇上,臣女请求皇上下令缉拿慕娇娥。”
那是身在战场上的大将才迎来的新妇,还是皇上自己侧面承认的。
这个命令如果真下达,不仅寒了武将的心,还驳了他九五至尊的面子。
皇上勃然大怒,“朕今天不是才处理完你的家事,沐姝,你是不是疯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你又何必要和一个小妾如此为难!”
一道清冷声音从边上传来,“父皇,阿姝不是善妒之人,不如听她说说怎么回事。”
对于自家儿子对沐姝的维护,皇上都已经习惯了。
但他的愤怒不减,桌上的茶几被他狠狠扔在了沐姝脚边,“朕是大楚的皇上,不是你沐姝家宅的判官,先是婆母上来告状,后是你要求缉拿小妾,你到底要做什么!”
沐姝跪伏在地,声音是竭力忍耐怒火的颤抖。
“臣女怀疑慕娇娥是骊国细作,恳请皇上捉拿。”
她将慕娇娥说的那些一字一句说给了皇上听,即便再愤怒也没有强加个人情绪。
阐述着自己看到的碎纸,沐姝几次难掩哭腔,但最后都被她强忍吞下。
将事情详细说完,沐姝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一头。
“慕娇娥必然是骊国细作,恳请皇上捉拿。”
她再次重复,字字泣血。
却并未平息皇上的怒火,他浓眉皱起,气的直接站了起来。
“就凭你说的那些话,朕要如何派人前往,朕要看证据!沐姝,你如果再如此胡闹,朕就命人把你拘在将军府,不得再踏出一步!”
皇上是真的被气狠了,今天他冒着被霍庭安回来说的风险帮了沐姝。
但这丫头虽然领情了,结果还带上来了一件更麻烦的事情。
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第34章 请和离
江晏景心中心疼的紧,但是此时也无力帮忙。
不管是抓谁,除非对方形迹可疑,或者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不然不可能说抓就抓。
而这一点,沐姝心中也清楚。
她并未因为皇上发怒而退怯,而是俯身再次请求。
不过这一次换了一个目的。
“皇上所言臣女铭记在心,既如此,臣女不求缉拿,只求一封和离旨意。”
这个请求可以说比方才要轻多了。
而听沐姝这句话,皇上只觉得宛若一道惊雷,将自己劈得只觉得眼前昏花。
好一招以退为进,他怎么觉得眼熟的很。
他突然瞧了眼一旁眼睛钉在沐姝身上的江晏景,然后释怀的笑了。
“好啊,好啊,真不愧是一起长大的,用的招式也都一样,还全都用在朕的身上!朕真是养了一对好儿女!”
沐姝不懂皇上说什么,只是跪着回应,“臣女不敢。”
而一旁的江晏景闻言,唇角却往上勾了勾。
皇上心里烦躁的不行,他坐下来,只觉得有些无力,扶着额头道:“理由。”
和离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请旨和离。
如果没有适合的理由,那明日上朝,皇上自己就得被那些大臣的唾沫星子吐死。
沐姝则是一拜到底,“臣女以兄长沐矣年所立赫赫战功为由,请皇上追封,并赐臣女一张和离书。”
按照军功,沐矣年足够被另封为大将军。
但由于常年无法回京城,所以沐矣年的军功就一直不了了之。
后来沐家军出事,皇上也只来得及追封尚且在册的沐父为镇国公,而沐矣年的军功一直搁置。
身为沐矣年离世后的唯二血亲,沐姝是有资格请战功的。
见沐姝如此坚定,皇上不由抬眸,“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份战功请了和离,加上你如今被传出去的不孝不仁名声,再嫁就难了。”
那岂止是难,是绝无可能。
但这一点并不在沐姝考虑范围之内,她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臣女绝不后悔。”
见状,皇上也不再劝说,他叹了口气。
“那你先回去吧,这份圣旨明日就会到达将军府。”
沐姝却再次跪拜,“臣女有一个不情之请,圣旨能否等到一周后再行下达,关于慕娇娥一事,臣女还想留在将军府探查清楚。”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皇上今天都被沐姝整怕了,他闻言也懒得骂了,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就让沐姝赶紧滚。
沐姝领命退去,而江晏景则紧随其后。
一出了书房,江晏景就叫住了沐姝,那双凤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阿姝,地形图一事并非你的过错。”
背对着江晏景,沐姝低着头不说话。
日光从朱门倾泄,将白衣女子的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罩在光明下。
片刻后,沐姝转了个身,她面向门扉,让自己沐浴在日光下。
那双艳丽杏眸望着外面,温婉面孔是愤怒过后的清冷。
“我确实自责过,用兵如用人,反之亦然。也许三年前的霍庭安是我所愿意托付的,但是三年后现在的霍庭安,是我后悔相识的。”
三年的时间,足够霍庭安从鲜衣怒马一心只想收复南州的少年郎,变成只知情爱冷暖的青年男子。
南州的条件艰苦,沐姝谴责不了霍庭安的变心。
但没有识破骊国奸计,反而将细作亲自送进大楚京城这点,让沐姝认清了霍庭安的能力。
“祁阳城虽目前安好,但他若一意孤行,怕是也难守住。”
江晏景沉默着不说话,他只是几步走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沐姝。
女子低头,入眼的是熟悉的糖。
而本来已经恢复平静的沐姝一看到糖,反而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地形图被撕对她造成的打击堪称深远,深到沐姝现在只要看到纸张脑海里就会窜出那被染红的碎片。
沐姝伸手去拿糖,只是那拿剑向来稳重的手此时却颤抖的明显。
好不容易拿起糖,沐姝深吸一口气剥下糖纸吃进嘴里。
随着甜意在舌尖蔓延,那双杏眸中隐忍的痛苦也逐渐消失。
江晏景陪她站着,低沉嗓音清越而温和,“阿姝,往前看。”
怔愣片刻,沐姝偏头看他,穿着闲适墨衣的青年同她一起站在光里,温和凤眸中满满的全是她。
“你和皇上议事吧,我先回去了。”
沐姝抬脚离开,步履稳健不见半分犹豫。
看着那道素缟身影走远,江晏景的目光没有片刻挪移,直到身后有浑厚声音响起。
“那丫头八成要去南州了,你还劝她往前看呢?”
皇上冷笑了一声,晃晃悠悠的走到江晏景身边,言语间尽是对自己这个不争气儿子的调侃。
“你连句心中话都不肯说,倒是端的一副好哥哥的样子。”
说完也没打算等江晏景回答。
调侃完过后,皇上便一拂袖子,往书房行去。
“别看了,回来继续看看朕给你挑的太子妃人选。”
手中的三颗糖沐姝只拿走了一颗,那只白皙|荑触碰过后的余温尚且还在掌心。
江晏景拿了其中一颗糖剥下糖纸塞进嘴里,凤眸低垂,看不清情绪。
日光下,墨衣青年驻足片刻,直到一阵风吹乱了发冠束起后的头发,方才转身向书房走去。
等到沐姝回去时,府中的大火已经被扑灭。
将军府里又恢复了往常一般的从容平静。
一见到沐姝,舒沫便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姑娘,你去哪里了,奴婢担心死了。”
沐姝有些疲惫,她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只不过眼底没有笑意。
“进宫要和离旨意去了。”
“啊!”
舒沫下意识尖叫出声,但赶紧捂住了嘴吞了下去。
而惊讶过后,表现出来的则是自心底漫出来的欢喜。
她笑得眉眼弯弯,眨眨眼睛确认道:“请到了吗?”
沐姝被她的笑意感染,眼底也染了几分笑,她捏了捏舒沫的脸。
“请到了,但尚且不能说,我还有一些事要问老夫人。”
舒沫本来绽开的笑顿时收了回去,她捂住嘴,眨眨眼睛问道:“什么事情?”
第35章 风浪越大~
“关于她的丈夫。”
这事关那件沐姝花了三年时间才查到的那个秘密。
舒沫顿时了然,她知道这不能说,于是赶紧捂着嘴巴摇头,用来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往外说。
但很快,许是想到了外面的流言,圆脸丫头又瘪了嘴。
“姑娘,奴婢要陪姑娘一辈子,一起做老姑娘。”
听出来了是舒沫担心自己嫁不掉而安慰,沐姝软了眉眼。
分明面临着嫁不出去的未来,她却仍然笑得温婉,“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你姑娘我那么多钱,能把你和我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早些时候吩咐赶来的管事们也都赶来了,已经到了外面等候。
沐姝让人进来,拿了一杯茶慢慢啜饮,眉眼淡淡。
“过去八天的账目如何?”
此话一出,早已心有埋冤的管事一个个都露出了苦瓜脸,纷纷出言哀叹了起来。
“本来今日就该结账了,小的们为了付租金,现在都没有钱给伙计们付薪水了。”
“我们那么大的店铺,只要有一个不满后面可就难压制了。”
……
如果难以压制,到时候的流言蜚语是难以想象的。
京城很多小官的名声都是因此坏掉的,不会管理庄子和铺子的账导致伙计没有薪水。
一旦被传出去了,就是一个被弹劾的烂糟点。
而沐姝却等管事们吐苦水吐完后,不紧不慢的道:“那就先传一阵子,伙计的薪水还有租金我会在一周后以双倍交付给你们,如果有急用钱的就先给。”
听到是双倍,管事们一个个都眉开眼笑。
但也有人不解,“夫人,可这名声传开来,影响了店里的生意怎么办?”
沐姝不是很在意,她望着他们,嘴角噙着平静的笑意,“影响只是一时,过不了多久就会淡忘的,这段低谷期的账不管什么我都会双倍给你们。”
这下管事们一个个都不说话了,离开的时候也都是满面春风的。
可却急坏了一旁的舒沫,“姑娘,今天的事情本来可能还没传远,你要这么做了,不孝不仁可就被扣牢了啊。”
但沐姝却只是端着茶杯,脸色平静的仿佛搞大事情的不是自己。
她吹了吹热气,垂眸看着飘在水面上的茶叶,声音是一掷千金的孤绝。
“事情越大,我的名声才越能翻回来。他们这次确实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低估了生活在京城里的人,都很会看眼色。”
特别是常氏自作多情邀请的那些贵妇。
能生活在京城里的,都是家中显贵,又怎能真的看得起常氏这种人呢?
沐姝托着茶杯,食指磨蹭着杯侧,对舒沫吩咐道:“去准备请帖,就说我沐姝明日午时要在将军府办赏花宴,就定在我的院子。”
这不孝不仁这两顶帽子是怎么扣下来的,她就要原封不变的摘下来。
不仅要摘,还要让常氏也尝一尝百口莫辩的滋味。
而人一多,有些人自然也会露出马脚。
等到第二日,常氏用完午膳,习惯性的来前院散步。
这一散,就看到了府门大开着,不少马车都在外面等候。
她好奇的往外望,就看到自己之前经常宴请的那几位老夫人在几个年轻丫头的搀扶下进来。
自己也没准备宴会啊,难道是因为昨天事情来安慰她的?
常氏眼前一亮,自发的走上前去,对着一位紫袍妇人笑着道:“刘夫人今日怎么和姐妹几个一起来了啊?我这刚吃了午饭,还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去再张罗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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