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一提起公公,本来还只是面色不虞的常氏瞬间黑了脸。
她几乎是咒骂出声,“跟他有联系?估计是死外面去了,庭安都找了好几年了,也没听见一点风声。”
看着那张尽是风霜的脸上有愤怒有悲伤,连同眼睛都染了红意,沐姝收回目光。
看来常氏说的是真的。
霍仲忠真的消失了,而且这一消失,就是三年。
她给常氏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道:“霍老将军听闻也曾是南州里的一员战士,若是回来,那身上的军功也能让将军府稳健不少,婆母不若盼着点好。”
随后也不等常氏说些什么,她缓缓起身。
“如果婆母收到了老将军的来信可以告诉儿媳,儿媳愿给婆母一万银两,所求只是南州的一份情报,不图其他。”
说完后,便直接起身离开。
走的利落干脆。
常氏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道讨厌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才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
随着那口气叹出,还有颤抖着声音的轻唤,“仲忠啊……”
第38章 另类的放风筝
等出了院子后,一直跟在后面的舒沫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姑娘,直接提出来一万银两是不是过于漏财了,万一常氏又起坏心思怎么办?”
走在前面的沐姝神色平稳,她望着路,杏眸里一片冷静。
“如果银两能换到兄长独子的消息,再多也无所谓。”
心里也清楚这份消息在自家姑娘心里的重要性,舒沫也默默闭上了嘴巴。
沐姝前脚刚离开常氏的院子,后脚院子就又迎来了慕娇娥。
看到院子里常氏低着头坐着,慕娇娥微微挑眉。
随后压下心中疑惑缓步走上前,笑着道:“老夫人,我在前厅看到郡主姐姐来了你的院子,她没有为难你吧?”
将心中酸涩压下,常氏抬起头,面色平淡,“没有,就问了几句废话。”
这霍老夫人并不是个有心计的主。
听到是废话,慕娇娥便没有在意。
她也不客气,径直在边上坐了下来。
而这一靠近,她才注意到,常氏的眼圈有些红,像是哭了染上的薄红。
慕娇娥轻轻前倾,试探性问道:“老夫人这是……哭过?”
常氏只是轻飘飘瞥她一眼,声音不悦,“眼睛痒便揉了揉而已,那个臭丫头还能说什么让我哭?”
原来只是误会。
寒暄过后,慕娇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以示歉意。
而后再度试探的提起:“老夫人,我曾听庭安说老爷是个忠诚重义的人,如此之人应当顾家不已,这三年可有传信回来?”
怎么也是问仲忠?
常氏古怪的看了一眼慕娇娥,“你问这个做什么?”
眼瞧着对方有些警惕,慕娇娥无奈一笑,“老夫人这问的,这不是霍郎老是跟我念起父亲吗,见字如见人,我想看些信认识一下,也好和霍郎有些话题。”
估计是想借此讨好霍庭安。
常氏面色这才缓和一些,她摇了摇头,“没有,仲忠这三年都杳无音讯,更别提书信了。”
“这样啊……”
慕娇娥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她笑得乖巧,但是心中的波纹不断。
那个老头难道真的骗了她?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不应该啊……
接下来的两天,沐姝难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而这几天之所以不行动,也是为了等一个结果。
她正坐在书房里看着医书,舒沫突然从外面跑来。
圆脸丫头一脸高兴,笑得眼睛都弯了,一进来就笑出了声,“姑娘,你猜猜奴婢今天出去采买听到了什么?”
沐姝淡定的看着医术,漫不经心的应和:“听到什么了?”
“那些百姓改了话头呢,都说分明是姑娘你尽心尽力,常氏自己不会执掌中馈才导致府中空亏,姑娘,你的名声被还回来啦。”
一想到自己在外听到的那些,舒沫就笑得不止。
连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都轻快不少。
而听到自己名声反转,沐姝没有半点意外,她勾唇笑了笑。
但是眼睛没有从书上离开过。
“都说了不需要担心吧。”
她调侃舒沫之前的急切,但对方不像往常一般笑着反驳。
而是突然提了一点,“奴婢还打听到,那些没来赏花宴的夫人们也都主动帮姑娘说话了。听闻长史和太傅的夫人还特意办了一场赏花宴呢。”
皇宫的储君之争向来必不可少。
只是江晏景凭借自己的能力将太子之位坐的稳妥,因此朝廷中站队的不少。
而长史和太傅便是从江晏景小时就已经是支持者了。
只是明面上仍然保持中立。
因此沐姝闻言,原因已经了然于心。
看来是江晏景背后默默帮助了她。
手上的医书仍然放着,但沐姝却已经看不进去字。
她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书,写了一封信交给舒沫。
“把这个送去东宫。”
这将军府到东宫的信已经不间断的传了三年。
因此这路程即便不短,也只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江晏景的手上。
看着那熟悉印章,江晏景轻轻放下了手里批改文案的毛笔。
他将信拿起揭开,向来一目十行的人一字一句看的仔细。
沐姝给他写信的风格依旧。
看着那娟秀字迹写着含着谢意的俏皮话,江晏景不由弯了弯唇角。
那清冷的眉眼也因此温和不少。
送信的长淮站在边上看着自家殿下笑的模样,不由感慨一声。
“殿下,你昨天若是这个表情去的柳相府里,人家千金怎么可能躲在屏风后不愿见你呢,我看你要怎么和皇上交代。”
说到后面,他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
江晏景将信折好,轻手轻脚地放在一边抽屉收好,随后在那笑声里迎面甩过去一个冷眼。
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怎么,你迫不及待想迎来你的女主人了?”
前天才领完罚的长淮看着这表情,瞬间背后一凉。
但是长淮和自己的主子一个德行,他犟嘴道:“可皇上已经交代过了,这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殿下,你如果还像过去三年一样拖延,搞不好可会被禁足的。”
而禁足的代价,就是无法和自己的党派之人联系。
他身为储君,如果没有大臣的支持,仍然会有蟒袍不保的风险。
比起禁足期间无法和将军府通信,这个代价已经是无比严重。
江晏景心里自然清楚,他轻阖凤眸,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太阳穴。
等再次睁眼后,眼中已经是一片冷静。
“孤知道,见面已经是第一次妥协,大不了就这样一直放风筝。”
一直放到那个丫头终于解决完南州一事,然后甘愿在高墙里和自己厮守一生。
自被带进东宫后,就一直当着江晏景亲信的长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撇了撇嘴,泼着冷水,“殿下,不说这南州战战线持久,一耗可能是三年起步,再者就是四皇子狼子野心,你不娶妃拉拢大臣,地位很容易不保呀。”
长淮端的是一副衷心相劝的模样,但奈何主仆都是一脉相承的犟。
江晏景瞥他一眼,锐利的凤眸下是噙着冷笑的薄唇,“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第39章 普迦寺
次日清晨,沐姝一反常态的喊来了慕娇娥请安。
虽然心中抵触,但毕竟是主母命令,慕娇娥还是老实的来了。
淡淡的喝下慕娇娥递过来的茶,沐姝也不再拖沓。
等对方坐下后,她便冷声告知,“这两天是上好的日子,我要去普迦寺给将军祈福,你身为贵妾需同我一起。”
交代完理由后,沐姝也不等慕娇娥有什么反应,直接起身离开。
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回去收拾吧,午膳后我们启程。”
说完后,娉婷身影也从屋子消失,是往常氏院子去了。
毕竟普迦寺不近,这一去就是两天,必然是要和老夫人说一声的。
慕娇娥被独自留在厅内,那双圆眼里是不易察觉的不安。
她由着丫鬟将自己扶起离开,心中则是已经开始计算起了各种可能发生的事件和应对手段。
等到了常氏的院子后,沐姝没有行礼,直接在嬷嬷的迎声中进了常氏的屋子。
常氏还没起来,听到外面的嬷嬷声音后就已经坐了起来。
她看向沐姝,疏眉皱起,“你来干什么?”
每一次沐姝来好像都很让常氏不舒服。
但沐姝也不恼,她温婉的笑了笑,“儿媳是来告知婆母一件事情的。”
将自己要带着慕娇娥去祈福的事情三言两语说完后,眼前的常氏却没应声。
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话题。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外面的人都在说我?”
自昨天听到后,常氏就已经很想去质问沐姝。
但一想到自己说不定会被这丫头冷嘲热讽便憋了回去,但今日沐姝主动前来时,她还是憋不住心中的不爽。
看着眼前人那眼睛里的不悦,沐姝轻轻笑了一声,柳眉愉悦的舒展。
她轻启樱唇,声音轻慢,“婆母应当去问问那些老夫人说了什么,而不是问我做了什么。儿媳可只是办了一场赏花宴而已。”
沐姝停顿片刻,悠悠的转身向外走去。
“就像当时婆母打开将军府的门说儿媳时一样。”
她不过系数奉还罢了。
看着那道袅袅婷婷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常氏气的啐了一口。
“贱蹄子,好歹也是一个郡主,做法还不是和我这个乡野妇人一样!最好死在普迦寺的山上!”
那休书还需要三天才能到,到时候一定要让沐姝好看!
午膳的时间一晃而过。
沐姝早早便来了马车上懒懒的倚着。
慕娇娥收拾好出来时,将军府门口已经停好了两辆马车。
不过一大一小,一奢一简。
听到丫鬟提醒慕娇娥上马车的声音,沐姝轻轻掀开帘子瞥了一眼。
对方上马车的步伐稳健,刚刚蹬上小凳的时候马车抖了一下。
这一抖却并没让身为“百姓”的慕娇娥停顿半分。
只是足尖一点,便稳稳的进了马车。
沐姝若有所思的放下帘子,高声让马夫启程。
“姑娘,咱这一行不会有危险吧?”
随着马车颠簸,舒沫那个爱操心的心也好似被颠了出来。
沐姝笑了一声,用扇子懒散的给自己扇风。
“相信你姑娘,不会有危险。”
她特意强调了不会二字,也让舒沫眉间的愁散了不少。
但许下诺言的沐姝心中却有些不忍。
不好意思了舒沫,这个计划必须万无一失。
除了姨母,谁都不能知道。
从京城皇城附近赶往普迦寺的路途很长。
普迦寺位于京郊的一座高山上,光是马车路途就需要两个时辰。
等一路颠到了山脚下的时候,沐姝已经睡醒了。
听着马夫在外面喊到了,沐姝便抬手拍了拍睡得死沉的舒沫。
感觉到胳膊被拍,舒沫下意识睁开眼睛,睡意朦胧的跟着沐姝下了马车。
为了彰显香客们对佛祖的尊崇,从山脚到寺庙需要攀爬整整一千个台阶。
慕娇娥已经来到了沐姝身后,她遥遥看着顶上的寺庙,不由感叹了一声,“不愧是京城的皇寺,比骊国我见过的都要雄伟。”
沐姝淡淡瞥了她一眼,“看来慕姨娘不是骊国皇城的人。”
没想到自己随口感叹的一句话也能被眼前人剖析出来一个要点。
慕娇娥识趣的低了头,并不打算再说话。
将裙摆理了理,沐姝带头迈上台阶。
她一步一步向上,每在心中数了五十步便会闭上眼睛作祈祷状。
那模样是一个十足的信徒。
而沐姝心中确实有所祈祷,那便是南州早日归附。
等一行人到了寺庙时,天色已经黑了。
住持一看到是清安郡主,便赶紧上来寒暄。
“郡主前来有失远迎,不知施主近来如何?”
老住持年岁已经不小,虽头顶没有华发,但眉宇间的沧桑明显。
恭敬地做了个揖,沐姝轻声回复:“尚安,只是许久未来普迦寺,也不知这普迦凉糕是否变了味道。”
听到后面,老住持躬身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不过几息,便笑着回道:“施主放心,这普迦皇寺不曾变过。”
二人之间的细节过度的流畅,慕娇娥一直看着,却并未觉得不对劲。
寒暄过后,沐姝象征性的给了些香火钱,便随着引路的沙弥一路往厢房走去。
简单洗漱完后,便到了休息的时间。
但看着外面如墨般的天色,沐姝并不打算歇息。
她瞅了一眼在隔壁睡得香甜的舒沫,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随后就一路驾轻就熟到了后山的林中。
昏暗月色下,幽深林中已经站了一个穿着袈裟的苍老身影。
沐姝脚步又轻又快,一路踩着枝条和花过来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即便如此,老住持却有所感的在沐姝过来时转了身,眉宇中不见白日慈蔼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染血的凌厉。
“沐二姑娘。”
沐姝深深的鞠了一躬,“阿姝见过莫叔。”
老住持很快将她扶起,满是皱纹的眉眼夹着愁意,叹惋道:“十三年未见,老身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不会为沐家尽点微薄之力了。”
“能得莫叔一句‘普迦寺未曾变过’,是阿姝这十三年后听过的最生动的话。”
第40章 棋局开始
沐姝客气着。
看着那时还稚嫩的丫头变成如今成熟模样,老住持欣慰的拈着佛珠笑了。
“还同我说上宽慰话了,看来这十三年皇宫在教养上并未短你的。”
“自然是没有的。”
沐姝笑着应和。
二人像是许久未见的家人一般,在林中站着说了很长时间的体己话。
直到夜风将月亮从沐姝的头顶吹到了脖颈。
在最后一声叹息中,沐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她向住持简明扼要的说明了自己心中的计划,最后满含歉意的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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