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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此时不由得软了下来，她把揽着肩膀的手下挪，径直抓住了沐亦书的手。
沐亦书抬眸，对上了那温柔的笑意，他顿了顿，便觉得胸腔中的气闷要缓解许多。
重新看向前面，他抬脚往前走。
霍仲忠一进去，便一甩衣摆跪地行礼，“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上抬眸看了眼后面，只有沐姝拉着一个孩子。
确认没有人了以后，他赶紧上前扶起霍仲忠，“你在外漂泊许久，好不容易能回来歇息，不必行如此大礼，坐！”
霍仲忠一腔热血奔赴南州，当初便是为了精忠报国。
如今终于得以私下见到皇上，感动之情可想而知。
等扶起来后，皇上便看到这四十岁的汉子已经眼眶变红，那其中的感怀不由蔓延到了他的身上，一下子也觉得沧桑起来。
沐姝带着沐亦书跪地行礼，被皇上及时拦住，他看了眼沐亦书。
小家伙也不害怕，抬头睁大了眼睛看他，神情平静得很。
这眉眼越看越熟悉，皇上不由大笑一声，然后弯腰把沐亦书抱了起来，“好孩子，吃水果！”
说着，便从自己桌上拿了颗葡萄亲自剥了塞他嘴里。
沐亦书被抱起来后反而有些发懵，他怔怔接过水果，却怎么都在脑子里对不上号。
威严无比的天子居然会对自己这么亲切。
沐姝笑盈盈在下面提醒，“亦书，谢谢陛下。”
沐亦书乖巧顺从：“谢谢陛下。”
皇上乐不可支，揉了揉沐亦书的头才把他放下。
霍将军在一旁站着，却并不觉得突兀。
在他眼中，沐家的功劳如此，皇上若是不亲近些反而才显薄情。
沐亦书下来后便习惯性走向霍仲忠，但脚步一抬，还是转身抓住了沐姝。
沐姝也不在意，抓着沐亦书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皇上来到自己位置上，衡量一番后还是选择看向了沐姝，“捷报。”
沐姝起身，从怀中掏出了羊皮卷送到皇上面前。
不轻不重的羊皮卷，皇上拿起来时手却颤抖不少，他缓缓掀开，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看到最后将羊皮卷放下，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他抚掌看沐姝，“功过相抵了，朕就不计较你去南州的事情了。”
沐姝抬眸，看到了皇上那眼中的逗趣，她无奈的起身，“陛下慈悲。”
“哈哈哈哈――”
皇上被逗得大笑。
今天这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条好消息，他想不开心都难。
笑完，他就挥手，“你去皇后那里吧，把亦书留下，朕要好好看看他。”
沐姝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起身，离开之前也不忘嘱咐沐亦书几句。
等出了门，身后便传来了霍仲忠汇报的声音。
她垂眸沉思，自己心里还有不少事情，但这几天却还没有捋完。
想要将那几位城主治罪，凭借她一张嘴是做不到的。
但哪怕是之前淳安城那个密室里，也没有和骊国人交易的证据，就算是治也只能治贪腐，护城这些年也可以功过相抵。
到最后顶多是钱财归还，根本没法把人直接留下。
她想跟皇上说，就必须得有铁证。
沐姝手指微微蜷缩，看来得早点见一见秦郢寞了。
一路驾轻就熟的到了凤仪宫，远远的在门口就已经能听到熟悉的声音。
第107章 你要红的、蓝的、还是白的？
“母后，儿臣事务繁多，实在没空和裴侍郎的女儿见面，儿臣先走了。”
沐姝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一道墨色身影刚好从里面出来。
见到她的时候便停在了原地，怔住喊了一声，“阿姝？”
皇后声音从后面凉凉传来，“你不是事务繁多吗，在门口挡着我家阿姝干嘛，还不快滚。”
江晏景无奈，他转身哀怨看了眼自己母亲。
对方冲他挑衅似的抬了抬下巴，从鼻孔里挤出来一声冷哼，又重复了一次，“还不快滚，别碍着本宫和阿姝叙旧！”
说完，又变脸似的脸上绽放了璀璨的笑，冲沐姝招了招手，“阿姝快来，我已经好久没见你了，快来和本宫说说话。”
沐姝笑着颔首，然后微微侧头对江晏景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等我，东宫见。
随后，便径直从江晏景身边擦肩而过，喊道：“母后，阿姝好想你。”
走时掀起一阵风，能隐隐闻到身上有些血腥味。
他抬脚往外走，出了凤仪宫时门口正等着百无聊赖踢石子玩的长淮。
见他出来便迎了上来，“殿下，我看到郡主从侧门进去了，你们可见到了？”
江晏景步伐不停，“回去让人烧水，准备好换洗衣服。”
长淮的问题被忽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其中有什么联系。
听到身边人好半天没发出声音，江晏景补充了一句，“给阿姝准备的，还不快去好好吩咐下去。”
长淮眉眼一展，笑着凑了过来，“殿下，是拿你上周买的红色衣裙还是五天前买的蓝色襦裙，亦或是两天前买的素白袄裙？”
他又凑近了些，“要不要把你这段时间买的十几个珠钗都送过去，让郡主好好选一选？”
江晏景觑了他一眼，半响唇角上挑，“看来这几天你挺闲的。”
长淮僵住了，然后利落的直起身子转了个弯，“今天天气挺好啊。”
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速度往东宫走去。
这是回去吩咐了，声音也渐行渐远。
江晏景嘴角牵出一抹笑，随后突然怔怔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明明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但那里却恍然还有触感。
他算了算。
沐姝肩膀上有伤，到现在估计也没休息，除此以外内部还有些伤。
不仅仅得让人准备洗浴，看来还得准备一些膳食药物。
江晏景嘴里无声的念了一些药物名字，加快了赶往东宫的脚步。
凤仪宫内。
皇后上前抓着沐姝的手在手里揉搓，一路领着到屋子里面坐下。
“本宫听到你去南州后真是担惊受怕的，你怎么也不和本宫说一声，万一这就是、唉，这战场上瞬息万变的，若是就此再也……”
皇后嘴里念着，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些丧气话。
毕竟人家好好的回来了不是吗？
沐姝笑着拿脸颊蹭了蹭皇后的肩膀，“对不起嘛母后，我实在是不敢。”
二人坐了下来，皇后傲娇哼了一声，“不敢？战场都去了，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沐姝：“我不敢道别，世间意外太多，我怕一告别就是永别，若是不告别，兴许就算我在南州死在了哪里，母后还能侥幸的想我是不是去哪里游山玩水了，有个念想。”
皇后眼疾手快地拿了桌上的一块糕点塞进了沐姝嘴里，嗔怒道：“呸呸呸，说什么呢？本宫从小养到大的人，还能轻易死在外面不成？”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糕点堵了回去，沐姝捏着糕点的尾巴咬了一块。
久违的甜味在嘴里弥漫，她眉眼弯弯的看皇后，“是呀，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死在外面呢？”
皇后瞪了她一眼，“滑头。”
沐姝笑了一声，继续欢快的吃着糕点。
看着她吃的满嘴都是，皇后也不由弯了眉眼，拿了手帕给她擦拭。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道：“你走之前我和陛下本给景儿定了一门婚事。”
沐姝咬合的动作顿了稍息。
皇后继续：“是柳相的女儿，柳倾卿。”
沐姝舔了舔嘴边的碎屑，突然有些没胃口。
将手中剩余的糕点搁置在盘子里，她不说话。
这件事情她居然给忘了，回来之后一时冲动就和江晏景说了心里话。
自己居然能这么糊涂！
沐姝撑着下巴，有些疲惫。
皇后将小细节尽收眼底，她眉眼含笑，“但是现在吹了。”
沐姝惊愕抬头，“可那分明是最好的人选。”
不仅仅是最好的人选，也必须得是唯一的人选。
因为身后还有一个人在虎视眈眈呢，吹了岂不就是如了江君泽的意？
皇后漫不经心嗯了一声，“你走后宫里有一场宫宴，本打算在那上面定亲的，柳倾卿没来，听闻和人私奔了。”
沐姝大惊，“私奔？”
皇后懒洋洋拈了一块糕点，“本宫当初也是这个反应，后来听闻是柳倾卿三年前去了一趟江南，在那里和一个商贾一见钟情，被柳相赶回来了，现在人家成了江南数一数二的豪绅，柳相愣是没拦住。”
说到这里，皇后突然抬眸看向沐姝，“阿姝，你又没有什么想说的？”
贸然被提问，沐姝有些发愣，她看着期待看她的皇后，大脑此时一片空白。
想说的？她有什么想说的？
死脑子，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干笑几声，“挺、挺潇洒的。”
皇后有些失落，撇撇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居然就这个反应？本宫可是知道这是我那好景儿自己一手促成的。”
沐姝没说话，她又拿起了手上的糕点咬了一口。
然后惬意的眯了眯眼睛，真香。
皇后啜饮一口，看沐姝只顾着吃，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她都已经暗示到这个份上了，这孩子居然只知道吃！
她气得不轻，食指狠狠的戳了一下沐姝的脑袋，把沐姝额头都点红了。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我儿可是等了你好几年，朝堂上一些臣子都快传景儿是龙阳之好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表达的？”
沐姝将最后一口糕点吞下，垂眸倒茶，“我没什么想说的。”
第108章 要用跑的，才能接住她
“我听我儿说了，你对他也有情，这时你却又说你没什么想说的？”
皇后将茶放下，凤眸扫着沐姝的脸，“阿姝，景儿痴情，莫要一句话误他一生。”
沐姝虽垂眸看茶，却也能感受到头顶目光的压迫感。
那身为后宫之主的威势还是很重的，此时凛冽如寒刃，一寸寸刮着沐姝的头皮。
她抬头，直视那双凤眸，“我确实对江晏景有情。”
皇后冷静反问：“那你能予他一生吗？”
沐姝沉默了。
她很想和江晏景过一生，但她肯定还要去南州，若是此时谈了婚约，万一她在南州出了事情，就给江晏景那一直清白的名声莫名添了几点墨色。
太子殿下有一个死去的未婚妻。
人言向来可畏，可能以后就会发展成，太子殿下克妻，更会有大臣以这个点指责江晏景暂时当不得太子。
因为死去的未婚妻会让江晏景的后宫加了隔阂，若殿下从此心系已逝之人，他们这些大臣的女儿送去后宫难道是要守活寡吗？
所以最后的结论是，沐姝现在无法予江晏景一生。
面对沐姝的沉默，皇后心中沉重不少，她挪开目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怔怔地看着地面，她头也不抬地道：“阿姝，别再找景儿了。”
两个孩子都是她从小带到大的，说出这个话，皇后心中也痛。
对于自己儿子的热切情意，她这个当母亲的更是了解，所以那痛便又更深几分。
皇后闭眼，沉沉道：“要么，你不再去南州，要么，你和景儿从此形同陌路。我会和皇上想办法。”
说完，她就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嬷嬷将沐姝带出去。
等到出了凤仪宫后，沐姝还有些发怔。
回来见到江晏景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激动和欣喜，说那些话的时候也是一腔热情。
如今恍然原来她始终该和江晏景陌路的。
她要去南州，生死从此不由自己，但江晏景却需要一个能帮他镇后宅的人。
一个是天上的鸟儿，一个是地上的鱼儿。
鸟儿给不了鱼儿水，当不了他的贤内助。
门口等了一个婢女，见她出来后便迎了过来，“郡主，殿下正等您。”
沐姝回神，她“啊”了一声，抬头看了眼天气，最后摆摆手，“天色不太好，等下次吧。”
婢女奇怪的抬头看了眼天气，蓝天白云，正是风和日丽的下午。
不正是闲逛聊天的好时候吗？
她寻找沐姝身影想问，却只看到了几步开外的身影。
婢女吓一跳，跟在身后走了几步，“郡主？郡主？天气很好啊。”
沐姝不回头，只是仍然摆手。
身影没有丝毫停顿。
婢女小心翼翼回去复命，便看到了匆匆赶出来的太子殿下缓缓沉了面色。
他站在原地静默片刻，仿佛石化般一字未说。
将婢女吓得不轻，头也不敢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殿下终于动了，有些疲惫的对她挥手，“孤知道了，你回去吧。”
婢女马不停蹄离开。
江晏景抬头看了眼天，最后转身往屋内走去。
长淮兴冲冲从里面出来，往他身后瞧了瞧，“郡主呢？热水已经备好了。”
江晏景径直掠过他，并不说话。
察觉到几分不对劲，长淮缩了缩脖子，但嘴巴却没闭上，“郡主是不是走岔了？现在应该没走多远，要不属下去找她？”
江晏景身形突然顿了顿，那沉郁的脸色一变，然后转过身来看长淮，狭长眼睛微微眯起，“是啊，还没走远。”
他急促往外走去，吩咐长淮，“带人堵住宫门。”
一个内力还没有好的人，光靠一条腿能在皇宫走多远？
江晏景几乎是跑出去的，风清霁月的太子殿下已经顾不得威严，将锦袍衣摆跑的舞动起来，长长缀在后面。
道路两旁的宫人看到都惊住了，连行礼都下意识忘干净了。
宫里的规矩，太子的威仪，江晏景都已经完全抛掷脑后。
他只是隐隐有感觉，如果今天不找到沐姝，那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
所以一定要去找她，而且跑着才有机会，要比沐姝快，他才能留下她。
沐姝一路心不在焉的顺着小路往前，脑海里是皇后的那些话还有自己心里的联想。
是啊，她和江晏景现在注定陌路。
是注定的。
注定的。
沐姝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她眨了眨眼睛，注定吗？
可是她真的喜欢江晏景，从入皇宫的时候就心动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怯生生地进去，看到的就是俊俏如画的小少年长身鹤立的抱着剑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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