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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死亡之后第六十七天（上）
从天山归来，两人没有在新疆多停留，只是稍微休息了下，就直接赶往福建平潭。
新疆到福建，路程非常的远，可以说是跨越了整个中国地图。
坐飞机本来是最好的选择，但由于小女孩对坐飞机很恐惧，所以两人便选择了坐火车。
因为路途过于遥远，没有动车，只能坐绿皮火车。
好在是始发站，两人都买到了卧铺，不然这长达48小时的车程，可是很难熬的。
这趟车程的旅游非常少，车厢里除了他们二人外，就只有我这个阿飘了。
一进车厢，女孩把鞋一脱，躺在卧铺上，倒头就睡。
周烬晖则是将行李放好后，靠在车窗边，看起了风景。
这家伙的身体素质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从天山下来，两人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休息，特别是周烬晖。
他又是开车，又是提行李，这中间眼一下都没闭。
女孩好歹还稍微休息了一下，他是硬扛到了现在，实在是太拼了。
绿皮火车开的不快，刚好能够看清窗外的美景。
轨道的沿途很美，但周烬晖的脸上和以往一样，脸无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和他生活这几年来，有时候我觉得他很单纯，想做什么，我一眼都能看透。
有时候我又觉得这货很复杂，不管我如何努力，始终无法看见他内心的情感。
他的喜怒哀乐，全藏在心底。就像一块深陷在水底的磐石，我虽然能看到它的影子，却也只能看到的影子。
两人是晚上10:41上的车，一直到我快闭眼时，周烬晖都还没有睡觉的意思。
即使是新疆的太阳，这时候也已经落山了，外面什么风景也看不到。
看来他并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在思考人生。
或者，也有可能，是在思考他和小女孩的关系吧。
不过这些都和我没关系，因为我要被‘强制关机’了。
但这次睡觉，和以往非常的不一样，我居然做了个梦！
我梦到了一个浑身发着光的陌生人，他整个人非常耀眼，就是个人形灯泡。
在梦中，他是处于一种背对着我的姿态，而且和我隔得很远。
用句俚语来形容：相隔十万八千里。
但就是这么远的距离，我却能清晰的察觉到，他在扭头看我。
紧接着，在听到了一声‘咦？’后，我就醒了过来。
灯泡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虽然没能看清他的脸，却给我一种非常神圣的感觉。
而且那声咦也太真实了，声量虽然不大，但就像在我耳边说话一样。
搞不懂我为啥会做梦，也搞不懂我为啥会梦见灯泡人。
既然搞不懂，那就不想了，再想也是徒增烦恼。
反正都已经成了阿飘，何不让自己活的简单一点，快乐一点。
我醒来的时候，车厢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噜声，我本以为是周烬晖，却发现打呼噜的居然是小女孩。
这倒也不能怪她，跟着周烬晖旅游，真是比特种兵还特种兵，她能跟得上，就已经很不错了。
车辆四张床，三张床都是空的，周烬晖没有在车厢里。
来到车厢外，我发现他居然还杵在窗边，面无表情的盯着车外。
都这个点了，他还在思考人生？真不知道这货在想些什么。
所以说啊，人还是少想点事儿好，不然就会和这家伙一样，大晚上睡不着。
他就这么一直站到了早上6点过，才上铺睡觉。
火车上非常空，周围几节车厢，我就没有再看到活人了。
没有其他人，就吃不了瓜，我也只能飘到火车外看风景了。
早上8点时，小女孩醒了过来。她瞟了眼上铺的周烬晖，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毕，见周烬晖还在睡觉，她踩着梯子来到上铺。
她本想捉弄一下周烬晖，但手伸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就这么坐在周烬晖的身旁，玩着手机，一如曾经的我一样。
10:23，周烬晖才睁开了眼。一见他醒了过来，女孩就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因为昨晚睡得太晚，再加上这两天的行程可以说是连轴赶。
这短短的四个小时，并没有使他的脑子清醒过来。他靠在墙上，一脸的茫然。
女孩下去给他拿了一个牛奶，又洗了一个苹果，还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周烬晖对她说了声“谢谢”，喝完牛奶后，也就下床洗漱了。
在凉水的刺激下，周烬晖终于清醒了过来。
女孩坐到他的身边，又给他分享着自己的趣事。
过了没一会儿，火车到了一个临时停靠站。
这一站，上了不少人。
周烬晖他们这节车厢，就上了一对老夫妇。
两位老人应该有七十几了，穿的很干净。两人也是大包小包的，看样子也是出来旅游。
两人坐下没多久，老婆婆就去上洗手间了。
然后，老头突然拿起背包，动作很大的翻阅起来。
他的样子和动作有些奇怪，不停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和语言，嘴里一直快速念叨着，但就是听不清。
女孩被老头的行为吓到了，拉着周烬晖的胳膊不敢说话。
周烬晖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然后突然走到他的面前，问道“老爷爷，你在找什么呢？”
老头抬起头，望了眼周烬晖，他的眼神很纯真，就像六七岁的孩童，没有一点老年人的浑浊。
他挠了挠脑袋，疑惑的自言自语道“我给我老婆买了个礼物，但不知道放...”
“老头子，你又在干什么呢？”
老婆婆从洗手间回来，见老头把背包里的东西全翻到了床上，她一把夺过背包，对老头训斥起来。
老头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但仍然坚持着说道“我明明记得买了的，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听到这句话，老婆婆放下背包，脸上的表情又温柔起来，她取下自己右手的镯子，伸到老头面前，带着哄的语气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一看到镯子，老头脸上一下就笑开了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兴。
在将老头子打发出车厢后，老婆婆一脸歉意的望着周烬晖和小女孩，她轻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家老头有老年痴呆，现在的智商只相当于六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请你们见谅。”
女孩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周烬晖却像愣了神一样，一直望着车厢外的老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了句“或许，我们都一样。”
第32章 死亡之后第六十七天（下）
我们都一样？
他俩都有什么一样？
周烬晖也是老年痴呆？这怎么可能！
老年痴呆即使年轻化，也没有年轻化到这种地步吧。
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大家都有点都摸不着头脑。
大家都疑惑的望着他，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憋了句“或许我们都一样，都不能很好的理解这个世界。”
此话一出，老婆婆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你这小伙子，说话还蛮文艺的，是不是经常看三毛啊？”
小女孩则是一脸关心，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又情绪不好啊？”
周烬晖分别望了她们二人一眼，摇了摇头“没啥，就是坐久了，想活动活动筋骨。”
然后，他就起身走到门外，和老大爷玩了起来。
老大爷现在的智商，只相当于一个小朋友，经常提出一些低智问题。但周烬晖和他玩的不亦乐乎，这中间没有任何不耐烦。
看到两人相处的这么和谐，老婆婆一脸微笑的对小女孩说道“你家这位是老师吧？只有老师才有这么好的耐心。”
听到老婆婆这个称呼，小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说了个“嗯”。
嗯什么嗯啊，他是你家的吗？好像连男朋友都还不是吧。
对于老婆婆的乱点鸳鸯谱，我表示非常不满。
两个女人在一起，虽然年龄有差距，但话题打开后，就有说不完的话。
聊了一阵，两人稍微有些熟络后，老婆婆突然望着门外，悄声问道“你家那位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身体健康的很...”
“我不是指他的身体，是说他的精神，或者心理上是否有问题？”
“也没...嗯...他最近确实有点抑郁。”小女孩本想否认，但想了想，她最后还是承认了，或许她也想听听老婆婆是否有什么高见吧。
“这就对了，我就觉得他的眼神很无神，看人不对视，眼睛也聚不了光。”
老婆婆对周烬晖的点评真是一阵见血，姜果然是老的辣。
“阿姨，你说的太对了，他最近有一位重要的亲人去世了，情绪非常糟糕，我们出来旅游也是为了能让他散心，但我觉得他就是走不出来。”小女孩忧心忡忡的说道。
老婆婆用手摸了摸她的脸，安慰道“时间会冲散一切。”
末了，她又加了句“时间也会告诉你答案。”
时间会告诉答案吗？这是一定的。
但时间会将答案告诉你我吗？这真不一定。
就像我和周烬晖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但在此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他的心意。
虽然在那天看到秘密本子后，我大致能判断出，他肯定是爱我的。但这个答案，若不是我变成了阿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老夫妻虽然买的是卧铺票，但在车上待了不到四个小时就下车了。
这期间只有老婆婆躺在卧铺上休息了一会儿，老大爷一直很有活力在和周烬晖玩耍。
临分别时，老大爷已经把周烬晖当成了朋友，非常的不舍，嘴里一直嘟囔着“下次再一起玩儿。”
两人走后，车厢里又恢复了平静。周烬晖一脸疲惫的坐到小女孩的对面，看得出来，他也累的不得了。
周烬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这我知道，不然他也不会深受学生的喜爱。
但就我所知，他并不是很喜欢陪“小孩”玩儿，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活泼的人。
小女孩倒了杯水，递到他的面前，笑眯眯问道“好玩不？”
周烬晖接过水，一饮而尽“不好玩。”
“不好玩你还玩这么久？”
“因为我觉得他很可怜，这么大把年纪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连自理都做不了。”周烬晖的脸上很平静，眼神中却带有一丝怜悯。
只是这丝怜悯有些奇怪，我总觉得有种同类相悲的感觉。
“其实也还好啦，老大爷虽然都这样了，但始终有一位爱着他的老婆婆，一直陪伴着他。这样一想，他是不是又很幸运呢？”小女孩说着，就坐到了周烬晖身边。
他听后没有反驳，只是沉思的望着前方，过了几十秒后，他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火车上的时间很漫长，过了这么久，路程都还没走到1/3。
大部分的情况之下，都是两人在独处。
独处，最能让感情升温。
一开始的时候，车厢里基本上只能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周烬晖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不怎么搭话，只是不时的点头表示赞同。
但慢慢的，他不仅会搭话，还开始主动分享起自己的经历以及一些想法。
两人是越聊越深入，话题也是越来越多。我想要不了多久，她就能了解周烬晖的全部了。
傍晚时分，两人正聊的起劲，妈妈突然给周烬晖打了个电话。
电话的内容，不外乎就是关心周烬晖有没有认真照看我的盒子。
她还告诉周烬晖，我娘家那边，有几个快递，上面写着我和周烬晖的名字，但一直没拆封，让周烬晖有空了过去拿一下。
说完这一切，没有任何寒暄，妈妈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晚饭时，小女孩本打算泡两碗方便面，随便对付一下。
但一看到方便面，周烬晖就表示了非常强烈的拒绝。
两人最后来到了餐车吃饭。
新疆局的列车，很不一样。餐车非常有特色，提供的都是新疆美食。
小女孩看着菜单，想把所有菜都点一遍。
即使是在周烬晖的劝阻下，也还是点了五个菜。
菜一上齐，她就大快朵颐起来。
她个子不大，但饭量却不小。
不一会儿，就干完了两碗饭。
看来，这五个菜是完全不会浪费咯。
吃饱后，放下碗，小女孩才发现，周烬晖正望着自己。
她这才有些害羞起来“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太饿了，我忍不住就多吃了一点。”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能吃是福。”周烬晖笑了笑。
“切，你们男人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我就不是，我说的都是真话。”
“那你说说，这话你还对其他人说过没有？”
“有。”
“谁？”
“我老婆。”
第33章 死亡之后第八十六天
我万万没想到，小女孩竟会在这样的时刻，向周烬晖倾诉了她的心意。
在那蓝眼泪闪烁的潮汐边，她未曾开口。
在梵净山云雾缭绕的天空之城里，她亦保持了沉默。
然而，就在即将分别的高铁站，她毫无预兆地，将那份深藏的情感倾泻而出。
她的表白，很朴实，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大叔，我喜欢你。”
小女孩平日里活泼开朗，玩笑间总带着几分不羁，但这一刻，她的眼神异常坚定，满是认真。
我惊愕地望着他们，心中五味杂陈。
我早已察觉她对周烬晖的情愫，却未料到她会在此刻，如此决绝地揭开自己的情感面纱。我的紧张与担忧交织在一起，害怕周烬晖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二人在一起相处的这二十几天，游历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所经过的美景和回忆，是远超我和周烬晖的过往。
而且在这一路上，两人也创造了很多美好回忆。
在平潭的海岸边，蓝眼泪与明月交相辉映，他们并肩漫步，那一刻，我都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我的心情复杂难言，而周烬晖则显得相对淡然。他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便迅速恢复了平静。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之际，小女孩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大叔，你不用回答，”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伤，却仍努力保持着笑容，“我知道现在的你还没能喜欢上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而已。”
苦笑是什么样子，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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