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良一通发泄后精疲力竭,被夏依依和赵叔扶着回到了房间。夏依依等赵叔离开后走到床边,一边给他按摩一边柔声地询问。
“家良,你刚才怎么了?”
“我在电梯里又看到了涂槿华,还听到她和我说话。”连家良说。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魏勇已经排查和关闭了所有智能玻璃和音响了吗?”夏依依疑惑极了。
“对,一定是有人在搞我!“连家良恨恨地说着。
“可这人到底是谁呢?会不会真的是涂槿华?”夏依依问。
连家良没有回答,经历了电梯被困事件后,他对于涂槿华的死亡突然没那么笃定了。
“家良,要不我们搬去酒店去吧,不告诉任何人。”夏依依提议。连家良想了一下,点点头。
“好,简单收拾一下,我们离开这里,等魏勇回来后再搬回来。”
夜晚,连家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黑色宾利快速驶离了连家别墅,朝着山下灯火辉煌的城市而去。车内坐着连家良,开车的是夏依依。
“家良,我们去哪里?”夏依依问。
“就到华星酒店吧。”连家良说。华星酒店是一家老牌五星级酒店,位于星城最繁华的地段,而且管理严格,外人没有房卡根本无法进入酒店房间。他经过反思,意识到自己的心理正被逼向崩溃的边缘,因此决定在魏勇回来之前,暂时搬离连家别墅。
“华星酒店的老板是我朋友,我会嘱咐他保密,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住在哪个房间了。”
夏依依点点头,踩了几下油门,汽车快速朝着华星酒店开去。
第二十四章 无路可走
连家别墅的大门缓缓关上,方诚站在门口,目送着暮色下那辆快速离开的黑色宾利车,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按下通话键,听到了熟悉而让人安心的声音。
“我这边安置好了,半个小时后过来和你汇合。”
“好。”他简短地回答并结束通话,然后朝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华星酒店的25楼是一间豪华套房,房间的露台正对着星城的寻龙江,而套房的客厅宽敞明亮,三面落地窗将城市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但连家良却心神不宁,他时而紧盯着门口,时而看着窗玻璃,仿佛随时会有不可名状的恐怖出现。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夏依依让他泡了个澡,又端了杯红酒给他助眠,然而连家良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醒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再也无法入睡,他没有吵醒另一个房间的夏依依,自己披了件衣服走到了露台。
此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整条寻龙江顿时被笼罩在一层迷雾中,连家良正看得出神,突然觉得相邻的露台上有个白色的影子在晃动,他下意识扭头看去,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烟雨朦胧,灯光迷离,涂槿华站在露台边缘,黑色的裙摆随风飘扬,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她嘴角带笑,朝他挥了挥手。
'嗨~'”
恐惧无边无际地袭来,连家良顿时被吞没了,他不断倒退,眼睛完全失去了焦距。
咣当,桌上的台灯落在地上惊醒了夏依依,她坐起来,看到了连家良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
“家良,你怎么了?”
连家良两眼发直,嘴唇嗫嚅着。
“不可能,她明明死了,不可能,我,我..............”
夏依依一脸迷惑,她伸出手试图安抚他,但连家良却猛地推开她,她一个踉跄,头撞到了一旁的床头柜,顿时晕了过去。连家良并不理会,他伸手抓起茶几上的随身背包冲出了房间。
昏暗的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厚厚的地毯掩盖了连家良匆忙的脚步声。 但他依然能听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与此同时,涂槿华充满嘲讽的笑容也在他眼前晃动,那是一根无形的绳索,死死勒住他的喉咙,他一阵晕眩,忙伸手扶着墙壁,闭上双眼调整呼吸。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轻柔的歌声他浑身一震。他感到心脏骤然收紧,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前方,一个身影缓缓浮现,是个小姑娘,4、5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小纱裙,黑亮的头发上扎着两根小辫子,上面各绑着红色发带,五官精致,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粉雕玉琢的脸上绽放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大哥哥,你怎么在这?”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甜美,但连家良却感到全身冰凉。
是她,那个在他过去生命中唯一一个全身心信任过他的小姑娘。
“茵茵?”他嗫嚅着,念出那个深埋在心里的名字。
“大哥哥,我今天学会了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小姑娘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小裙摆随之转动起来,轻盈飘逸像洁白的云朵。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家良的呼吸骤然缓慢,他仿佛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小姑娘的歌声轻柔地飘荡在走廊的空中中,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他紧闭已久的内心。
“茵茵,真的是你吗?太好了,你没有死!”
他如释重负地说着,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狂喜。但很快,他的眼前出现了那片湖水,水面上,白色裙摆散开着,一条红色发带漂浮在水面,而另一条发带勒在小姑娘的脖子上,她挣扎着,无助的小手在水中拍打着.......
她曾经是那么信任他,喜欢他,而他,却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眼前的小姑娘还在说话,声音依然甜美清脆:“大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认识我了吗?”
汗水顺着连家良的额角流下,他感觉到胸口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茵茵的歌声再次响起,但这次的歌声空灵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连家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慌,他转身冲向电梯,用颤抖的手指按动了电梯的按钮,电梯门打开,他仓皇地冲了进去,迅速关上电梯门。
“不,常茵茵已经死了,这不是她。”
这时,他看到了电梯镜子里自己的脸,扭曲,惊恐,惶惶如丧家之犬。理智慢慢恢复,他的头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魏勇已经被带去刑警大队,而王亚强并没有死,他们的口供一旦被警察串起来,将有可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把他花费数十年时间建立起来的一切全部推翻。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不管是财富还是地位。
他的父亲曾经凭着聪明才智,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中靠着贩卖白糖成为了村中的万元户,他们兄妹也因此成了村中所有孩子羡慕的对象,然而,摧毁这一切的只需一段荒诞不经的流言,这流言说父亲售卖的白糖都是假冒伪劣的,吃了会让人断子绝孙。这流言击垮了父亲,他努力自证清白,然而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为此不惜推波助澜添油加醋,性格刚直的父亲无法忍受屈辱,在一个清晨用一捆麻绳结束了生命,而母亲承受不住崩溃疯狂,最后跳下了山崖。他的世界瞬间被黑暗笼罩,从此再也没有光明能照进来。
“任何时候,都要有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虽然已经成功获得了财富和地位,但连家良依然把这句话牢记在心。父亲的遭遇让他无法再相信什么,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人类。
“是时候离开这里,重新开始了。”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连家良做出了决定,他没有去开车,而是径直走向大街,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后迅速离开。
“到星城高铁站。”他对司机说着,从那个随身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皮夹子,里面是他的另一张身份证。如果警察根据王亚强和魏勇的口供对他进行追捕,那这个身份将取代连家良,让他开始新的生活。早在许多年前,他就钻了户籍制度的空子,给自己预留了一个身份。
身份证上面的人姓常名志良,在不同的银行中都有存款,零零散散的但足够支撑他的逃亡生活。至于要去哪里,他打算到了高铁站再考虑。
星城人民医院内的一张病床边,韩伟林和赵凯正在给王亚强做笔录。此时的王亚强头上缠着纱布,手臂和腿上都用夹板固定着无法动弹,被打肿的眼睛半闭着,他看上去虽然很虚弱,但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颓废,他思维清晰表达流畅,已经向把被连家良殴打,被魏勇丢弃在荒野的事情经过全部讲清楚。
正在做笔录的赵凯听得很认真,眼中满是愤慨,一旁的韩伟林则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警察同志,我保证说的句句是实话,连家良他不是好人。”王亚强交代完后不忘强调一句。
“你和他过去有什么恩怨,他要对你下这样的狠手?”韩伟林问。
“因为..........”王亚强垂下眼帘,欲言又止。他曾经有大好前程,却因为连家良而家破人亡,蒙冤入狱,本想出狱后暗中搜集连家良的罪证为自己申冤,却差点被殴打致死。因此,面对警察的询问,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他犹豫不决,赵凯忙鼓励他。
“这是我们刑警大队的韩队长,你不要有顾虑,有什么都可以放心说。”
王亚强微微抬头,一双眼睛疑惑地打量着韩伟林。这名年长的警官从进门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但他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庄重和威严让他心生敬畏。
“韩队长,我如果全部都说出来,你们会相信吗?”他怯生生地问。
“如果经过调查后情况属实,我们当然会相信。”韩伟林说。
韩伟林的话让王亚强的眼睛顿时亮了。调查,这正是他最需要的!出狱后,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暗中调查,找到连家良的犯罪证据。但这件事情的难度超乎他的想象,所以足足调查了半年依然收效甚微,而现在刑警大队的队长说会进行调查,这绝对是他求之不得的。
一行眼泪从王亚强肿胀的眼睛里流淌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坦诚地看着韩伟林。
“韩队张,我要检举告发连家良,他是个杀人凶手,纵火犯,谢厂长和沈科长都是他故意杀害的。”
华星酒店内,夏依依被一阵温柔的女声唤醒,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对面的涂槿华,她那双美丽丹凤眼满是关切,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黑色长发随着身体的摆动轻轻摇晃。她紧张地拉着她的手,语气急切。
“快告诉隐先生,连家良跑了!”
第二十五章 往事如刀
“别担心,隐先生已经去追他了。”涂槿华柔声说着,伸手把夏依依扶起来。
“他一个人吗?那样太冒险了。”夏依依感到头有些晕眩。
“我们一进来就看到你晕倒在房间,他担心你,所以让我留下来,你现在感觉怎样?”涂槿华关切地问。
“我没事!我们赶紧走吧。”夏依依说着,转身就要离开,一回头却发现涂槿华并没有跟过来,她狐疑地停下脚步。
“你怎么了?”
房间内灯光柔和,涂槿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她轻轻抬手,麻利地摘掉了垂至腰间的黑发,露出夹杂着丝丝银白的利落短发。
“我担心自己这样走出去,半个星城都会被惊动。”
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和神情已经和完全不一样的“涂槿华”,夏依依哑然失笑。
“对不起,我一着急居然都忘了。”
夏依依边说着,边走到衣柜前,从里面翻出一套宽松的休闲套装递给她。
“你赶紧换上这套衣服,洗手间里有卸妆液。”
“涂槿华”接过衣服朝洗手间走去,她关上门,动作迅速地换上休闲套装,然后开始对着梳妆镜卸妆。她有一双巧手,所以只用了一周就学会把自己伪装成涂槿华的模样,但要真正变成她却太难了。足有大半年的时间,她在学习她走路的样子,学习她的一颦一笑,但最后只能勉强模仿几分,还必须在灯光昏暗时才不被人看出破绽。
“别担心,你只需要有3分像她就够了,其他交给我。”隐先生教她化妆术的时候一直这样对她说。虽然她夏依依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但他却坚持让她们称自己为隐先生。
妆容一点一点地被洗掉,浓浓的睫毛消失了,丹凤眼消失了,用修容粉打出来的高颧骨也不见了,镜子前渐渐出现了一张清丽素净的脸孔,乌黑的短发利落干净,一双眼睛锐利而深沉,那是戴姨妈的护工,孙小姐的脸。
“小洁,一切还没结束,你在天上,要继续保佑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她喃喃地说完,快步走出洗手间。
“我们走吧!”她对夏依依说。
午夜的酒店光线暗淡而温暖,静谧的空气有些压抑,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夏依依才轻声问。
“孙小姐,连家良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你认为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吗?”
“隐先生认为他会离开星城。”孙小姐回答。。
“啊?都怪我太大意了,我应该跟着他才对!”夏依依懊悔不已。
“不,你如果还跟着他就太危险了,他狡猾多疑,一旦离开星城冷静下来,就会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很容易就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可是,一旦离开星城,会不会再也找不到他了。”夏依依很担心。
“隐先生说王亚强已经醒了,他的口供会让连家良马上被逮捕,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离开星城,那么极有可能成为通缉犯。”于慧的语气淡淡的说着。
“太好了,坏人要落网了,一切都结束了!”夏依依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于慧看看她,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深意。
“依依,你认为这一切就结束了吗?”
夏依依一愣,刚想说些什么,电梯门却开了。她只好低着头,跟着孙小姐走出电梯,朝着停车场走去。两人上了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孙小姐发动引擎,车子平稳地驶出了酒店停车场,驶向烟雨迷蒙的黑夜。
“孙小姐,你刚才的意思是?”坐在车内,夏依依问。
“即便连家良被捕了,他也只会承认纵火杀死了谢厂长和沈科长。”孙小姐的话简单明了,不带一点感情。
夏依依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
“所以,他绝对不会承认其他罪行。”
“是的,隐先生对涂惠珍非常内疚,虽然他已经尽力保护她了,但没有料到连家良出手这么快。”
提到涂惠珍,夏依依的脸上满是悲凉。一开始,他们就知道涂惠珍玩的那些画像闹鬼的把戏,他们将计就计,让孙小姐跑到连家琪房间伪装成涂槿华,趁机制造混乱,好让警方和连家良都把注意力放在涂惠珍身上,但却没料到这会让她丢了性命。
“所以,我们需要争取时间,给他施加压力,让他自己露出马脚。”孙小姐说。
“我明白了。”夏依依点点头。
“你给隐先生打个电话,确定见面的地点,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孙小姐专注的盯着前方的马路,边开车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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