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梁越把叶蓁关在门外,坐在沙发上等着,以为叶蓁会哭着求她开门,一直没听见动静,到后半夜院子里已经没人了,尽管不想承认,她确实后悔,不应该跟孩子拿乔。
潘盛打来电话,兴奋的说叶蓁同意结婚,梁越激动的去翻户口本,问什么时候来拿,潘盛说过几天。
叶蓁回上海了,嘴上说着那边有事儿要处理,实际上是不想回家,就知道会这样,潘盛也没硬逼,对他来讲,能从她嘴里听到结婚两字,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领证?姑且再给她一周时间。
一周后,如果叶蓁还不敢回家,他就自己去拿,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先把证领到手。
梁越也在等着,每天失眠,脑子里一遍遍想叶蓁小时候,越想越有点愧疚,对孩子太不好了,叶蓁其实挺孝顺,毕业后给她汇钱,生气就跑,很少顶嘴,对外性格强势,在她面前还算听话,也是奇怪,之前几年不回家,她还不怎么想,甚至回家也不稀罕,没好脸色对待,想想还是不一样,现在是断绝关系,叶蓁本就不喜欢这个家,慢慢的可能就真不回来了,她真要失去这个女儿了,梁越想。
周六,梁越终于弄到了关玲玲的地址。
关玲玲在一百公里外的郊区开民宿,每天发抖音宣传房间,她把梁越和徐悦所有账号都屏蔽,彻底跟过去告别,叶蓁和潘盛的手机号码都还留着,只不过没联系过。
早起开门,梁越突然出现在眼前,关玲玲足足愣了好久。
“怎么,不认识了?”梁越沉着脸,抬脚踢开门,大跨步走进院子。
“你怎么来了??”
关玲玲跟过去,弯腰扶起被一路踹倒的桌椅板凳,梁越走到哪踹到哪,院子里逛一圈,一片狼藉。转身坐在高脚凳上,翘起二郎腿。
“我来看看你。”她说,“看你到底能有多不要脸。”
期间都电话联系,二十多年首次见面,关玲玲没化妆,脸色淡白,面容娇好很年轻漂亮,明明是同龄人,梁越却显得老很多,这些年费心劳神,常年积郁,身体底子薄,前段时间又失眠,气势虽足,眉眼间尽显疲态。
“怎么老成这个鬼样子。” 关玲玲悠悠的躺到藤椅上,腿轻轻晃动着,指尖绕着乌黑靓丽的头发丝,
“还人民教师呢,起码注意一下形象,头梳梳,化个妆,出来见老朋友嘛,还有,身上穿的什么玩意,短袖都洗发黄了,这么拮据的吗?怎么,今天来要钱的?我可不欠你。”
“你不欠我?”梁越攥紧拳头,气得浑身轻颤,咬紧牙关努力保持声线平稳,“你再说一遍不欠我?关玲玲,但凡有半点人性,你都说不出这种混账话!这些年我给你转多少钱?你怎么答应的?!你说过不来找叶蓁,也说过不会出现,你――”
“我怎么了!!!” 关玲玲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脸色骤变,猛地拍打扶手,起身低吼道:“我就想活下去!有什么错!!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可以健康顺遂,一生太平,我就活该受罪?!梁越,你欠我的!叶德海也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既然找来了,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
“叶蓁根本不是叶德海的种。”
可怜人与神经病
“不可能!” 梁越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你骗我!不可能,她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关玲玲扬唇轻笑,“怎么,自家男人不出轨你心里不痛快?”
“还记得钱坤吗?”她轻声问。
听到这个名字,梁越身体止不住颤抖,摇着头呢喃重复:“不可能,绝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关玲玲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美目斜睨视着,眼神中充满不屑与轻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利剑,“想不到吧,帮最讨厌的男人养孩子,养大了,我勾勾手,不照样予取予求,梁越,你这辈子就是个笑话,活着还不如死了,啊对了,徐悦也知道叶蓁生父是谁,没有告诉你吗?你俩不是好朋友吗?呵呵......”
梁越脸色苍白如纸,从高脚凳滑坐在地上,钱坤这个名字像恶毒魔咒,让她打心底恐惧厌恶,这么多年过去,以为早已经将他淡忘,刻意不去想起,如今被人毫无预兆提起,她才意识到,过去的实实在在发生过,深入骨髓的一些东西怎样都不会消失,像一个魔鬼死死扒住她如影随形......
二十年前,钱坤是镇上响当当的人物,在黑白两道游走,带着一帮兄弟无视法律,独占一方,抽烟喝酒,打架泡吧收保护费,居民们叫苦连天,镇政府一直想打压根除,却没有实质性证据,搞得也很头疼。
后来,钱坤承包的楼盘出事,一夜间死亡五人,当时闹得很大,各大新闻都在报道,上头下达彻查令,看到督导组,钱坤开始慌了,各种找关系,想把事压下去,出事片区刚好是叶德海负责,本来就想找机会收拾钱坤,怎么可能会放他跑掉,一句话谁来都没用。
钱坤狗急跳墙,竟然绑架梁越娘俩。当时梁燕妮也就三岁,跟着妈妈窝在一件小破屋里,旁边栓了好几条大黑狗,吓得她连哭都不敢,门外,两三名壮汉拿铁棒守着,唯一的光亮是墙顶高高的一方小窗户,唯一的动静是狗的低吠和喘息。
时间变得极其漫长,没吃没喝,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梁越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怀里软乎乎的小娃娃一次次把她神智拉回现实,梁燕妮突然高烧,小脸蛋烫的吓人,梁越疯狂敲门哀求,昏暗中,铁链和狗叫声同时响起.....
门终于开了,钱坤出现,高大身影逆光而站像个魔鬼,看着她的眼神犹如看死人,冷冰冰道:“钱德海想搞死我,你要替他还债。”
.....
后面的事情,不想再回忆,梁越抱着头瘫坐在地上,手握成拳,指甲狠狠陷入肉里,阳光正盛,她却感觉如置身于冰窖中,冷的血液近乎凝固。
关玲玲来到跟前蹲下,笑道:“振作点,现在孩子长大了,你把她养的很好,我原谅你们,钱坤九泉之下也会宽宥的,起来,进屋里喝杯茶,新买的西湖龙井――”
“滚开!”
梁越猛地一推,关玲玲没提防,接连后退几步摔在地上,抬眼看见凳子飞过来,她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地上脏,迅速打了两个滚,“哐当”一声闷响,地面被砸出一个坑。
“混蛋!你想杀了我吗?!”
“我杀了你,杀了你,你才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梁越疯了一样又捡起凳子,追着砸过去。
关玲玲慌忙躲开,嚷道:“就是因为你!坤哥才被整那么惨!!我孩子没有父亲,既然叶德海刚正不阿,行啊,不妨他来当爹,我就是要恶心你们两口子,让他日日夜夜受煎熬,你也跑不掉!!!”
梁越把凳子扔了,转头冲进厨房,没一会儿,拎了一把尖刀出来。
关玲玲手指着她,“你你你,你千万别冲动,杀了我,你也活不成!想想叶蓁,我这条命是她救的,你忍心害的――”
“不许提她!!!”
梁越眼睛猩红,看了一眼关玲玲的腹部,更怒火中烧,死吧,都死了,大家一起死,她举着刀冲过去。
“妈!”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有人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梁越没回头,同力挣了几下,“妈。”叶蓁搂着不撒手,脸上全是眼泪,很快把梁越的衣服浸湿一片。
“婶子,先把刀放下。” 潘盛也来了。
梁越怔神,转头看他,手上一松,刀被取走了。
-
徐悦把关玲玲地址发给梁越后,担心出事,就给叶蓁打了电话,让她快点过去。
叶蓁没直接进来,在院外听了好半天,从两人的对话中,也弄清楚了,她亲爸不是叶德海,是钱坤,而乾坤和叶家有过节,帮仇人养孩子,如果她是梁越,也恨不得把关玲玲挫骨扬灰,可是,可是,她把她杀了,那她就没有妈妈了.....
“妈!”
梁越像听不见叶蓁的声音,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个字于自己而言,就是一种耻辱,抹不去的耻辱,她怎么会这么蠢,把那个混蛋的孩子养这么大。
这极排斥的态度让叶蓁心碎,一遍遍哭喊,抱着梁越死活不撒手,非要听到回应。
好几分钟过去,嗓子都哑了。
潘盛在旁边看的心疼,把叶蓁揽到自己怀里,小心擦眼泪,亲了亲她的额头,对梁越说道:“婶子,先找地方坐下。”
梁越确实有点站不住,摸索着坐到藤椅上,关玲玲惊魂未定,还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几人。
一片狼藉的院子突然安静,偶尔有客人过来,一看这架势,吓得转头就跑。
十几分钟后,叶蓁情绪平复了,从潘盛怀里出来,走到梁越面前,梁越扭头不看她,“妈,我――”
“别喊我妈!” 梁越厉声打断。
叶蓁哽了一下,湿哒哒睫毛轻颤,转头看了一眼潘盛,深吸口气,继续道:“我也和潘盛结婚,他的意思是想先把证领了,您看呢?”
实在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也许这件事可以转移注意力,梁越现在看上去很不好。
潘盛也走过来,“婶子,蓁儿刚刚才回来,一听说您在这儿,立马就过来了,说很想见您。”
“妈。”叶蓁又喊了一声。
梁越抿紧嘴唇,盯着远处一棵石榴树,半响,像突然被激活了一般,打开背包一通翻找,拿出一个东西塞到潘盛手里。
――户口本。
“把她户口迁走,结婚不用通知我,你们自己定。”
随便吧。
潘盛看了看手中小本子,又看了看眼眶泛红的叶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梁越的态度就是彻底划清界限,让把户口迁走,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婶子,蓁儿之所以给肾――”
“别说了。”梁越无力摆摆手,“爱怎样怎样,我累了。”
她站起来,慢吞吞走到关玲玲面前,垂眼冷冰冰的看着,关玲玲手撑着地往后挪,生怕她再次发疯,“你.....现在有人看着,你注意点!”
“关玲玲,我跟你没完。”
一字一句说完,梁越转身走了。
关玲玲拍着胸脯,盯着她消失在门口,才彻底放心,抬了抬手:“小盛,扶妈妈起来。”
潘盛:“......?”
见他站那儿不动,冷冰冰的,关玲玲佯装生气,“啧”一声,“你都要娶我女儿了,迟早要喊我妈,哈哈哈,徐悦估计要气死了,哈哈哈哈.....真痛快了,都气吧,气吧,早就该这样,我闺女真争气,没白生,哈哈哈.....”
说说笑笑的,好像有点不正常,叶蓁走过来,半蹲下,平视道:“你神经病吧?”
“小蓁啊。”关玲玲敛住笑,表情瞬间变严肃,抬手隔空临摹她的五官,眼神空洞像看到别的什么人,“小蓁啊,你为什么......不像他呢?”
叶蓁皱眉。
关玲玲突然又笑了,有些手舞足蹈,“对对对,脾气很像的,记不记得,当初咱俩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你的臭脾气很像你老子,你当时以为我说的是叶德海,还满脸不高兴,哈哈哈,我跟你讲啊,你亲爹很厉害,当初镇上没有人不怕他,他疼我啊,对我又好,在那个时代要不是他,我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早被人吃干抹净骨头渣都不剩,你爸是好人。”
顿了顿,接着说道:“两个爸都是好人,叶德海人也不错,可是啊,为什么偏偏跟坤哥过不去呢?所以他要遭报应,小蓁,扶妈妈起来,我们娘俩好好聊一聊,我好孤独啊,这么多年好孤独啊,你爸在屋里呢,我们进去找他,你来了,他肯定很高兴,他有钱,会给你很多很多,以后......”
叶蓁转身使了个眼色,潘盛点点头,掏出手机走远几步。
关玲玲拉住叶蓁的手,借着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她就往房间走,嘴上不停絮叨:“终于等到这一天,我做梦都想这一天,太好了,以后啊妈妈来养你,咱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分开。”
阳光铺满院内,扔桌上的尖刀,白刃隐隐泛着冷光。
十几分钟后,一辆封闭式面包车缓缓驶入,车上下来几个穿白大褂的人 .....
来啊,收拾我
上周,叶蓁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股份转让,新锐那边很快得到消息,董事长陈宇豪亲自来找叶蓁,两人约在咖啡厅,接连谈了好几天,所以叶蓁很忙,基本顾不上搭理潘盛,要不是徐悦打电话,她才没时间往家跑。
接连被冷落一周,潘盛也算明白了,什么所谓的“你比事业重要,你最重要!”都是哄他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结婚证领了。
户口本拿到手了,民政局周日不上班,叶蓁周一还要去新锐入职。
“不能等几天吗?”
潘盛:“对啊,你不能等几天吗??”
“凭什么我等?”
争执好几个小时了,两个人都不愿意退一步,潘盛想让她休息休息,顺便把证领了,然后再出去过二人世界,叶蓁不同意,说各高校秋招要开始了,金九银十,正是储备人才好时机,再者,她还约了好几个客户参观新公司,自己要先熟悉吧,这些都需要时间。
潘盛问:“结婚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日落西山,晚霞透过窗台洒他身上,渡了一层浅红色金光,没开灯,昏暗的光线衬得他五官更清隽立体,薄唇不悦地抿成一条线,眉心微蹙,看着性感极了,叶蓁凑上去,亲了亲,“唉呀,急什么,我答应就不会反悔的,上午当面跟妈讲要和你结婚,你也听到了,对吧,不气不气啊。”
语气跟哄孩子似的,凹自说了一番,看潘盛绷着脸无动于衷,她撇了撇嘴,垂下眼帘,可怜兮兮道:“今天太惨了,我妈都不要我了,你还跟我闹别扭,要不我跟关玲玲一起进精神病院得了,也不讨你们的嫌。”
又来了,又开始扮可怜。
潘盛冷声道:“精神病院也不是什么人都收,当你家呢,想进就进。”
“我没家了。”
叶蓁轻叹一口气,缩进他怀里,扭了扭身体,仰头眨着眼睛问:“做吗?”
潘盛:“......”
-
接连几天,李驰过着酒醉金迷的日子,他想不通,叶蓁怎么会这么狠心,说走就走,还偏偏去对家,虽然没大张旗鼓宣告,但是圈内人基本都知道,拿当初被秦争送进局子的赵总为例,第一时间就到新锐签合同,其他客户,七七八八也差不多跟了过去。
仅半个月时间,客户损失30%,公司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领导还整日喝酒买醉,其他股东都要疯了,一个劲给秦争施压,秦争头都大了。
“李总,做点什么吧,总不能就这样一路滑下去吧???”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她整不垮我。”
李驰单手插兜站在楼下,拿着手机,仰头望向亮着灯的楼层,他联系不到叶蓁,白天也守不到人,只能晚上找过来。
“新锐那个烂摊子,就算收这么多优质客户,也起不来,李总,我对那边知根知底,刚刚说错话了,您别介意。” 秦争听这边语气不悦,立马改口,“我们公司绝对会蒸蒸日上,明天我就召开会议,整合公司资源,用尽一切办法留住老客户,您放心好了,在您的带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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