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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献殷勤，叶蓁看了看奶奶催促加胁迫的眼神，又瞄了潘盛一眼，接过来擦擦嘴巴，“嗯”一声。
小镇的人举办婚礼，通常是主家找一块空地，搭个简易的舞台，一条红地毯分开十几个酒桌，请乐队请掌厨，街坊邻居全来帮忙，镇长主持新人行大礼，撒糖果放花炮到处充满鸡鸭鱼肉饭菜香，热闹又喜庆。
如今和城市一样，直接在酒店举行，简单省事。
在酒店老板陪伴下， 叶蓁第一次来【真意大酒店】，潘盛把她安置在礼堂就去忙了，今天有两场婚宴，隔壁婚宴已经开始，主持人一口标准的播音腔穿透力很强，隐约能听见掌声。
来早了，仪式十点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四周没什么人。
叶蓁独自坐在酒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小口抿着环顾四周，这个礼堂的装扮风格和整个酒店低奢风不符，偏浪漫温柔，华丽的吊灯和传统花纹地毯，T台被粉白花环绕，硕大的电子屏上循环播放早起结亲的热闹场面。
银幕上，蒋风华一身笔体黑西装，胸前新郎花和脸上笑容一样耀眼，他还是那么儒雅温和，被几个伴娘戏弄也不恼怒，亲吻自己的新娘时满眼浓郁的爱意，新娘叫齐静安，叶蓁认识她，是隔壁镇中学校长的女儿，言情书网培养出来的孩子，两个人很般配。
音响放着轻音乐，几个工作人员忙着最后一遍检查会场，忽然聒噪起来，说笑声和脚步声一起传来，叶蓁回头，一群人乌泱泱从门口涌进来。
“哎呀！小蓁？你还没走呢？” 人群中，跛婶一眼瞄见叶蓁，立马拽着赵四媳妇冲过来，嗓门嘹亮，“你看看这！几年不见又漂亮了，回来也不来家里玩。”
叶蓁起身打招呼：“婶子，赵大娘。”
跛婶是镇上各种八卦消息集结地，上回看见叶蓁的车，几个时辰不到，叶家老二回来的消息就像风一样吹遍整个小镇各个瓦片，叶蓁怕看到她，上街都躲着，哪成想在这儿碰到了。
赵四媳妇相对内敛很多，拘谨的冲叶蓁笑笑，点了点头。
跛婶扯着叶蓁的胳膊，也不管人家什么反应，先捏捏脸蛋，再从肩膀捏到手腕，上上下下捋几遍，攥着叶蓁的小手捂在胸口，稀罕的不行。
“蓁呐，找婆家了吗？”
又来了。
从叶蓁初中毕业，跛婶就给她介绍自己娘家侄子，叶蓁考上高中，高中毕业后，她仍缠着不放，说女孩子读个高中就行了，嫁远受罪，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叶蓁干笑一声，撒谎说：“有了。”
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跛婶眉眼猛一耷拉，笑容也没那么开心了，说：“我侄子前天还打听你呢，他现在开大车，一趟不少挣钱，人老实不抽烟不喝酒，离家也――”
“婶，我有男朋友了。”叶蓁打断她的絮叨，强调说：“我很爱他，也快订婚了。”
“哪的人啊？”赵四媳妇问。
“美国的。”叶蓁随口胡诌。
跛婶：“......”
赵四媳妇:“......”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关键还是当事人亲口说的，旁边还有见证人，想赖都赖不掉，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叶蓁都在后悔此刻的胡言乱语。
跛婶彻底哑火了，拉着赵四媳妇在旁边入座，看叶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同情惋惜，好好的小姑娘想不开，国内的不嫁跑国外，语言不通，饭都吃不到一起，以后可有的罪受喽。
婚礼进行到一半潘盛才回来，他换了一身衣服，白衬衫搭配烟灰色西裤，发型也帅气，一进来就吸引现场女孩们的目光，叶蓁也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坐到自己身边，才摇头揶揄道：“搞得这么正式，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新郎。”
潘盛瞥她一眼，“”
兴许受氛围影响，莫名奇妙的，叶蓁的心“咚”一声，睫毛轻颤几下，忙将视线移回T台上，一句话没说，耳垂有点发烫。
潘盛又看了她一眼。
“尊敬的各位来宾朋友们，下面到了幸福传递环节，.....得到手捧花就一定能像两位新人一样拥有幸福，.....现场有没有帅哥美女们来舞台上分享这份喜悦？”
扔手捧花环节，叶蓁塞了一块蜜藕到嘴里，没嚼两口，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小蓁，上去啊！” 跛婶推搡叶蓁的肩膀催促：“上去抢捧花，能找到真爱呢。” 她坚信自己娘家侄子才是真爱，抢到手捧花，叶蓁就能迷途知返，和那个什么美国人分手。
叶蓁坐着不动，喝了一口橙汁。
跛婶又来了句：“你不是也快订婚了？去沾点喜庆总没坏处！”
“......”
“婶，我真不想上去。”叶蓁拒绝。
“什么想不想的，快快快！别磨蹭，别人都去了。”跛婶直接上手拽，眼神示意赵四媳妇帮忙，一番推搡中，到底把她弄到台上。
欢快的音乐环绕，叶蓁挤在一群姑娘小伙中，略显拘谨的将两手叠在身前，被火热的气氛熏陶的有点恍惚，她下意识望向席位中的男人，潘盛也在看着她。
做为酒店老板，潘盛第一次觉得舞台搭的好，水晶灯光线明亮柔和，周围花团锦簇，叶蓁穿着浅蓝色长裙，栗色卷发披散下来，脸上化了淡妆，明媚漂亮，站在人群里闪闪发光，很亮眼。
准备就绪，蒋风华突然凑到齐静安耳边说了句，齐静安笑着，高举捧花回头看了一眼，小两口默契交换眼神，随着主持人倒计时结束，捧花直接往叶蓁的方向飞去。
叶蓁毫不犹豫，直接闪身避开。
一阵欢呼中，捧花被身边的伴郎跳起截去，叶蓁又看向潘盛，耸肩笑了笑。
潘盛也勾了勾唇，看见捧花飞过去，他居然多了几分期待，多荒唐。
叶蓁不相信他对她“没那意思了”，婚礼上，潘盛看她的眼神同恋爱时一样，有深入骨髓的痴迷，那双狭长深邃的凤眼眸色清润，涟漪层层，盯着让人不觉沉沦。
曾经，无数次沉溺于他的眼神中，被这么看时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彼此深爱。
时间隔太久了，七年，当初相爱的感觉已全然不记得，只有那种眼神记到现在，说明他还有兴趣，尽管嘴硬不承认，正巧她也一样。
那既然如此，不如.....
“潘盛。”叶蓁忽然停下脚步。
潘盛从酒店出来就有点心不在焉，走路也不说话，微微蹙着眉，不紧不慢的跟在叶蓁身边，她恍然一停，他也下意识站住，转头道：“怎么？”
“你和赵乐乐谈多久了？”
“嗯？”
叶蓁面色严肃，沉声重复一遍。
潘盛说：“我没跟她谈。”
叶蓁：“那你和谁谈了？”
莫名其妙的，潘盛眉头皱的更紧，盯着她的眼睛，企图从里面看出她搞什么幺蛾子，喝醉了？敬酒环节，蒋风华揽着新娘子专程给叶蓁敬酒，后面转一圈又回来，带来李逞和赵义拼桌，氛围好，全喝嗨了，一杯接一杯的灌。
叶蓁脸蛋有点绯红，眼睛像沁了水似的琉璃珠似的，格外清明，眼神也很坚定。
冷声逼问：“赵义说你有人了，谁？”
好几天过去了，赵义在公园随口乱讲的话，她居然记到现在，两人停在路中间，身边来来回回都是街坊，往这边瞄着看，潘盛忽然牵住她的手，转身往路边走，叶蓁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掌心，宽厚温热有力量，手拉手？大庭广众下，和非礼有什么区别？
跟着绕过半截破墙来到僻静处，叶蓁才回过神，一下子甩掉他，两手捂在心口后退半步，瞪眼大吼：“干什么！”
潘盛皱了皱眉，“小点声。”
“大白天带我来这儿，还牵手，不怕你女朋友误会？”语气揶揄，叶蓁 明显喝多了，状态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嗓门都放大几倍，拧着眉红着脸奶凶奶凶的。
潘盛想亲她，视线在两瓣红唇停留几秒，才回她的眼睛里，“你那美国的男朋友呢？”他问，“过年都要定亲了，怎么没一起回来？”
“我瞎说的。”
叶蓁皱眉，跛婶那个大嗓门，喜宴还没结束，就把她美国有男朋友的消息散出去了，好几个人来打听，真是烦死。
“你刚才问什么？”
好靓一女的
问什么？刚才说什么来着？
潘盛等了几秒，见她不说话，就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后向后靠在一颗树上，两三点的阳光明媚柔和，穿过郁郁葱葱的枝叶缝隙洒在他身上，白衬衫渡了一层金光，世界霎时明亮起来。
叶蓁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潘盛倚在摩托车上，也是这个闲散的姿势，指间夹着一根烟。那个时候他留着寸头，眼神桀骜不驯，笑容流里流气，亏得长得还行，每次出现在校门口都能吸引很多女生爱慕的目光。
上学时，叶蓁迷恋蒋风华这种学霸男神，看不上飙摩托打游戏的混混，蒋风华比她高一届，外出上大学的前夕拒绝了她的第N次表白。蒋风华一走，李逞就开始了，拿着礼物各种骚扰叶蓁，带人三天两头在路上堵她，凑巧的是，每一次都能被潘盛偶遇到，英雄救美，就这么的，叶蓁和他才有了交集。
潘盛每天骑摩托接送她上放学，做为回报，叶蓁给他保护费，以雇佣关系安稳度过整个高三。
叶蓁高考志愿报的是蒋风华的学校，高三暑假，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蒋风华带齐静安回来见家长，叶蓁大哭一场，差点把录取书给撕了，跑到酒吧买醉碰见潘盛和朋友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一个女孩子凑上去亲他，当时叶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推开人家，自己吻了上去。
谈恋爱是她主动提的，潘盛答应的很干脆，确定关系第二天，她领着潘盛去蒋风华家里玩，这种报复的心理现在想起来还很幼稚无聊。
一整个暑假，她和潘盛什么都做了，潘盛虽然有时候很混蛋，但对她很好，处处顺着。上大学临别那天，潘盛问能不能不分手？她笑了，忘记具体说了什么，大概就是不可能再回这个小破镇，跟他也不可能有结果，还要他别缠着不放，有点自知之明之类的，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潘盛打过电话，她没接，发过消息她也没回，甚至还去学校找过，叶蓁躲在寝室没出来。为了让他死心，叶蓁还特意找了一个学长扮演男朋友，在朋友圈秀恩爱，大一还没结束，她就发现自己开始想他，于是果断删除所有联系方式。
酒精会导致神经迷茫错乱，潜意识里会把很多往事想起，仿佛在梦里，清醒又有点虚幻，叶蓁站在树荫中，看着阳光下的潘盛，忽然觉得自己太不敞亮，太混蛋。
一股非常强烈的欲望郁积在胸口，撞来撞去得不到宣泄，她想碰碰眼前的男人，却不知如何伸手，想挽回一些事情，却不知如何开口，那只笼子里的野兽，沉在水底的野兽，又骤然冒出头，嘶吼着挣扎着，拍打着拴住牢笼的铁链，激起大片浪花。
叶蓁不说话，潘盛也没再开口，只安静的抽烟，烟雾弥漫，同沙砾一起在空中闪闪烁烁，他眉眼微垂，目光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昨天刚下过雨，野花野草葱郁盎然。
一支烟燃尽，潘盛把烟蒂扔地上，用脚捻进湿土里。
“回去吧。”他说。
叶蓁的睫毛颤了颤，心慕然慌了一瞬，她往前几步站到他面前，扬起小脸，开口嗓音有些沙哑，“我刚才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有的话就算了，如果没有――”
“没有怎样？”潘盛忽然打断她的话。
“看见他结婚，心里不爽，想找男人了，是吗？”
潘盛语气讥讽，好看的薄唇也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叶蓁，当年人家谈恋爱，你也找男朋友，如今也要随便捞人结婚？呵！好胜心还这么重。”
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叶蓁瞬间僵住，站在阳光下也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她彻底醒酒了，紧接着强烈的羞耻感涌上来，潘盛明白她的意思，那双深邃黑静的眸子看穿了她所有的小心思，毫不掩饰的，赤裸的，见不得光的某种渴望。
多余的话无需再讲，潘盛转身走了，空气中烟味散尽，叶蓁又退回荫影里，低头靠墙站着。
没一会儿，视线中出现一双黑色皮鞋和西裤，淡淡的嗓音自上方响起：“我送你回去。”
送饭的人换成了【真意】的员工，定时定点把三菜一汤送到叶家，第一天没觉得什么，两天有点不对劲，第四天，秦玉珍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问：“你和小盛是不是又闹别闹了？”
叶蓁在写工作报表，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含糊道：“没闹别扭，您别瞎琢磨。”
“那他这两天怎么不来了？”
“忙呗。”
才怪，秦玉珍撇了撇嘴，自打受伤半个多月以来，甭管在医院还是在家，潘盛再忙，三天内都保准露面，这回明显出问题了，叶蓁从参加婚礼回来情绪也不对，每天趴在房间里对着电脑意粒话也少了，不知道忙些什么。
“奶奶，还有几天，我真要走了。”叶蓁手指飞快敲击键盘，眉心微蹙，说：“上次去医院，您不配合医生检查，药也不好好吃，这样不行。”
“伤筋动骨一百天。”秦玉珍说：“你起码要在家陪两个月吧。”
“我有自己的事业忙。”
“奶奶不想你跑那么远，上大学的时候，要不是你妈支持，我指定不让你去，现在好了，心野了，一走就摸不到人影，小蓁，奶奶看着你的照片都忍不住流眼泪，你怎么狠心的。”
秦玉珍悲从心来，扯起袖子揩眼角，声音也哽咽起来，“你肯定怨奶奶骗你回来，还不让你走，可你一走几年不进家门，我这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的，分开都不一定能再见到，小蓁，大城市是好，那你也不能不要家啊。”
叶蓁往旁边看了一眼，回完助理消息后合上电脑，起身坐到老太太的身边，低声哄道：“奶奶别哭了，以前是我不好，我答应您回来过年，好吗？”
明知道拦不住了，秦玉珍只能泪眼婆娑的点点头，强调说：“以后每年都要回来。”
这几天叶蓁没跟潘盛联系，关系又急速淡化，每次打开手机，她都会下意识点开相册，盯着那张厨房的照片看上几秒，不知不觉间，埋在心底的那颗种子悄悄露头了，不管她愿不愿意。
两人再次见面，潘盛带来一个美女，胸大腰细腿长，明媚妖艳，穿着枫叶红连衣裙，袅袅婷婷立在他身边。
这天是郭月的生日，请朋友们爬山露营，当初接到邀请电话时，叶蓁习惯性拒绝，直到郭月神秘兮兮说盛哥带女人了。
好靓的一个女人。
“她叫楼心怡。” 潘盛的介绍语很简单。
赵义补充道：“ 心怡是酒店大堂经理，虽然第一次跟盛哥出来玩，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吧。”
确实不陌生，蒋风华的婚宴上，潘盛没坐一会儿，她就会进来把他喊走，叶蓁那时候就留意到了。
郭月说：“我去酒店找你玩，怎么没见过？”
“我见过你啊，小月。” 楼心怡笑盈盈的接话，银铃般的声音很好听，“大家都知道郭总有个贤惠可爱的漂亮女朋友，你每次来酒店，我们都躲在角落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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