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告一段落,陆柚继续玩手机,张一叹道:“我真喜欢那两位白老师,潇洒。”
陆柚浅浅笑了一下:“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刚结婚的小夫妻,他们是怎样一点一点到了现在的我是看在眼里的。只能说天不遂人愿吧,他们很想得开,我会一直困在往事里无法自拔,他们不会。”
她离开了南桥,就变成那个严肃的陆柚了。
“陆柚,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啊?回家,把这堆石榴送完,剩下的放好,洗个澡,跟土土玩一会,睡觉。”
张一口角噙笑:“不是,我是问,你想做的事,类似于理想梦想那种。”
“我想一步一步往上走,做局长,做市长。”
“啊?”
张一差点闯了红灯,一脚急刹,陆柚笑得花枝乱颤,张一才知道她逗他玩。
“你可真是。”
“谁让你问了?”
“你认真说。”
陆柚不假思索:“我想从我现在的家里搬出去。”
“为什么不搬?区区一个房租而已,你也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如果是亲父母,撒个娇的事,但是扯到别的,就要很谨慎。”
张一稍加体会,就能明白陆柚的处境。她现在的家离单位特别近,不住在家里才奇怪。如果是跟自己的父母,什么怪念头都会被允许。可宁可多花一份钱也不跟后妈住一起,有点太不考虑她的心情了。
“你不考虑和你亲妈住吗?我是说,苏阿姨。”
“不考虑。我和她住不到一起。张一,你能不能理解到,不和长辈住在一起有多自由?”
张一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一个人住,也觉得不好。我太孤独了。我喜欢那种,大半夜起来煎一根烤肠,有个人非要跟我分一口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只有同龄人有吧?”
“从前在超市的时候,晚上十一点十二点,烤肠机里就剩一根烤肠,或者几颗鱼蛋,我妈就会找筷子穿给我吃了,然后关店睡觉。她有时候会先咬一口,看我吃,又说没什么营养,不该给我吃。”
“筷子?”
“竹签子也是成本啊。”
张一是模仿着一个人说的,自然是模仿他母亲。陆柚没见过,但很相信他模仿得很像。
她从没和任何亲人有过这么亲近的记忆,她甚至没有和任何人分吃东西。从小到大,周边的人都在努力在物质上做得风轻云淡。
难怪张一之前那么自然地吃了她半截剩黄瓜。
“其实你小时候,还是挺幸福的。”
幸福吗?他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大概是吧。
“是吧。”
“那你现在最希望的是什么?”
张一笑笑:“我现在最希望我不是一个人住。”
陆柚把张一送到家,把他的石榴给他。两人就分开了。
“你可别都吃光了。”
“后天我就又能见到你了。”
陆柚向他摆摆手。
第二天张一白天上班,晚上值班。石榴带去,给每个人办公桌上搁了一个,剩下两个,他想了想,拿了一个去送给李丽华。
李丽华的头发稀疏且花白,病区里人不太多,她一个人坐在那,有点凄清。
“李阿姨,这几天不见,身体怎么样?”
“挺好,”她还是强打精神,“这不,第二期也快结束了。他们说,熬过八期差不多。”
是这样的,张一没法安慰她,她的身体状况不错,但是药物的副作用就是存在,他也无能为力。
“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张一宽慰道,“和我女朋友出去玩,带了石榴回来,给您一个。”
“好,这石榴长得真漂亮,看颜色,就热闹喜庆。和女朋友发展得怎么样啦?”
“还挺顺利,不过,她也不急着结婚,就先这么处着吧。”
李丽华笑了笑,她能从张一的话里听到几分纵容。
“你着急你就多磨磨,两个人有感情,就心软。对了,张大夫,我听说我是你和君同医院的合作项目。”
“差不多吧,通俗来说,就是你的医学资料我会和他们共享一下,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按理说这件事情我应该提前跟您说一声。您对这个事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谢谢您,我在这儿还有君同的专家惦记着,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您一开始就对我太好了。”
“没事,我希望您能好。”
李丽华有点不好意思,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块板砖一样的信封。
“这个早准备好了,就打算假期时候给您。快点收起来别让人家看见,我是真心的。”
张一吓了一跳,脸色涨红,手足无措。廉政教育他接受得不少,这个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
“阿姨,您别,我不是为了这个……阿姨,您先收回去。”
好说歹说,李丽华把信封收回去。
“我真的就是为了治好您,不是为了这些。”
“我知道,我有点钱,你这么操心,我谢谢你也是应该的。大夫挣的虽然多,但是年纪轻轻的,哪里都要钱。像我们这么大年纪,反而为自己花钱的心思就没有那么多了。”
张一帮她把钱放回床头柜里,语气放轻松:“我真不缺钱,我爸妈给我把老婆本都攒好了,你这钱要是非得给我,我上交了,咱两下可都落不着了。您就放心好了,我什么也不图,只要你能好起来就行。”
“好,那你要用着就跟我说,或者女朋友需要什么衣裳,哪怕是我不卖的牌子跟我说我也有渠道的。”
张一只好点头:“好好好,有需要一定跟您说。”
张一回了办公室,假期里,不开手术,只做日常的治疗,没有平时那么多状况。他剥开石榴,放几颗在自己嘴里,很甜。
他吃着石榴打开自己的论文。
写写停停,再搜搜资料,也没有什么压力,舒服得很,石榴当瓜子吃,旁边嗑出一堆石榴皮。
他有点累了,突然想起了合作的事,低头手机问问陆柚,这合同有没有什么坑。单方面的好事,他不敢信。他眼睛被一双手蒙上。他笑出声来:
“虽然不敢相信是你,但真是也没别人了。”
他把那双手拉下来,因为没人,他顺势把陆柚带到怀里。
“没劲,你倒是猜错几次。”
“是小张吗?是小王吗?小李?小赵?哦,是我女朋友啊。”
陆柚重重跺了他一脚,也没有真跺上,高跟鞋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张一嬉皮笑脸:“我敢猜错,是不要命了吗?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了。”
“来给你过生日。应该十一点多来,陪你过零点,又怕你已经睡下了,不知道去哪找你。”
张一用鼻尖蹭她:“睡下了也在值班室,你怎么这么贴心。”
陆柚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此刻被他抱了满怀,两人都不自在。陆柚起身来,从张一身后拿出一个扁盒子来,盒子重新打包了,看不出来是什么。
“礼物。”
张一从没收到这么正式的礼物,解缎带的手都有点抖,陆柚看他,笑道:“你干什么这么紧张。”
“这是什么呀?”
“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终于把包装拆开,是很贵的一支3m听诊器,可以算是医学生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这……我只是个乳腺医生,哪用这么好的听诊器啊。我们院里心血管的呼吸的都没见有人用这个。”
可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在盒子面上滑了一圈,看样子喜欢得很呢。
“送你要送好的啊。何况,你不是听诊救了我姨妈么,怎么见得你就不用?那不然,我退了?可是都刻了字了,怎么退啊?”
陆柚是故意的,她的笑顽皮得很,张一把听诊器向怀里收了收,找到了刻字。
位置很低调,内容也很低调,“Dr. 张一”。
他很珍惜地摩挲着这几个字。
“应该把你的名字落上就更好了。”
“那多不合适,这东西送给你,分手了也不用还我,回头再有人……”
张一不许她说,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吻上她的嘴唇。陆柚的胳臂绕着他的脖子,张一的手沿着她的腰线抚上她的脊背。
这个场合不适合接吻。
可他就像是在向她索水一般,不肯放开她。陆柚的手机适时地响起,张一眷恋地松开。
“不许说那些。”
陆柚轻笑:“是闹钟,十一点了。我该陪你过十二点,但是……”
“十二点太晚了,你走我也不放心,你的这些小节目也没有提前告诉我,不然我把今天调出去,我去你家楼下等着。”
“那你也太乖了。”
陆柚要走,张一舍不得,他拉着她的手。
“等会,刻字太低调了还是会被人拿走。你给我写口取纸,我贴上。”
陆柚坐在他桌前,看了一眼显示器,他们接吻的时候压到键盘,打了一堆乱码。
陆柚揶揄道:“你的论文我帮你写了不少。”
“没关系,一会我来处理。”
张一有点害羞,陆柚举着笔问道:“写什么?”
“张一自用,然后签名。”
“你真的就像十七八的小男生,在校服上乱写。”
张一不语,把口取纸缠在听诊器上,外面缠一圈透明胶带,麻利地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
“我送你下楼。”
“张医生,这么冷漠?”
张一让陆柚闹得没了办法,他哪招架得住她。
两人磨磨蹭蹭,到底还是十二点陆柚跟他说完了生日快乐,他才盯着陆柚的车尾灯,目送她离开。
回了办公室,屋里残留着陆柚的香气,他意识到,这几个小时,周围也太安静了。大家该不会都默认他在谈恋爱,不再打扰她。
他害羞地把带着乱码的论文存了副本,然后回到了值班室里。
想她的念头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41.立约
张一生日约了张良平中午吃饭,张良平受宠若惊,殷勤地定了一个很贵的大饭店。
“我以为你今年生日跟女朋友过,就不……真那样我也没意见,还是女朋友要紧。”
张一冷冷地点点头:“我晚上和她一起,又担心你找我来,大家都不自在。”
张良平没有难过,很理解:“应该的,你们定好了去哪吃了吗,这个地方晚上我也定了,你们可以在这里吃,钱我来结。”
“好,等我问问她。”
张一给陆柚发微信,张良平在一旁点菜,让人上水,殷勤得很。
张一不想这么僵一顿饭,主动开口:“对了,我们去南桥,她买了一箱石榴给你,反正这个季节,就这么点心意。”
张良平果然受宠若惊,笑呵呵的:“其实那晚上见了,我就觉得她是个很得体的好姑娘。脾气虽然有点大,但是肯定很明理。怎么样?这也……”
“不想逼她。”
“哦,那也好。你们……”他本来想说的是“都老大不小了”,看张一的脸色,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忍回去了。
饭吃完了,服务员送了一块三角蛋糕来。
“爸也陪你吃块蛋糕。”
“行。”
服务员很快拉上窗帘,屋里一下子暗下来。烛光袅袅,张良平虔诚地把蜡烛点上。张一想起小时候一家三口在一块过生日,只有一碗长寿面,但和和乐乐,不由得又伤感又厌恶。
他今天其实不想来惹爸爸生气,所以他不会说出来。
“那个,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来?人说送镯子好,我想了两个,一个是打一对重一点的金镯子,另一个就是买对好一点的玉镯,这个一般姑娘会喜欢。”
张一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懂。买玉你别让人骗了,买金的她也不一定喜欢。”
张良平缓缓说出自己要说的话:“最近咱们的老街坊给我介绍了个阿姨,我寻思可以让她帮着挑挑。去金店买,不会受骗。”
转了一大圈,原来是为了这个。张一冷笑得仿佛真心:“都随你。”
服务生在一旁,张一朝他交代:“这份大闸蟹替我另外打包八只。”
他转向张良平:“爸,晚上我们就不在这吃了。”
张良平不傻,张一不高兴他看得出来。他不敢吭声,张一也没说什么,去车上把石榴抱给他,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晚上陆柚还约了凌思远和蒋易萌,约在上次的俄罗斯餐厅了,气氛好极了。陆柚说不要接,让他直接去,张一进来时候看见凌思远,十分惊喜。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出去玩了?”
“谁规定出去玩就得玩到假期最后啊?下午刚回来,晚上来围观寿星过生日。”
“柚柚呢?”
“洗手间,我们家萌哥陪着呢,你来了,不得去补补妆啊?”
张一把手上东西往桌上一放:“中午和我爸吃饭,螃蟹挺新鲜,带了几只来。”
“叔叔挺好?”
张一苦笑,现在他不想细说了:“还可以。”
一切正如张一所愿,美酒,鲜花,爱人,挚友。张一快乐得几乎不知今夕何夕。整夜的眼神都没离开过陆柚,凌思远出了门就跟蒋易萌调侃:“这傻小子不能要了。”
张一喝了点酒,陆柚送他回家,他很高兴。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这副痴痴的模样,有点好笑。陆柚笑道:“请朋友来陪你过生日就叫对你好?”
“你还送我礼物啊,我喜欢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肯对我花心思,就是最好。”
陆柚的车驶进张一小区,车一停稳,他的嘴唇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陆柚推开他,把车停好,两人才彻底融入这个吻中。
“陆柚,我能不能对你提出一点过分的要求?”
陆柚美目迷离,她或许可以答应他。
“找个你觉得合适的机会,把我介绍给你的家里人吧。不过你要是没有准备好就看你的意见,我是很希望能和你在一起的。”
陆柚直起身,笑了。在这个暧昧的时刻,他的过分要求居然是这个。
“行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知道,我说可以。”
张一惊喜,他没想到她这样痛快答应下来,他亲亲她的嘴唇:“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尽力做到最好的。”
“嗯。”陆柚笑吟吟,张一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化出水来。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那天回来我们科长跟我说的消息就是,让我去封闭培训一个月,虽然就在本市,但是要住宿,出不来,上课的时候要交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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