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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吗？”费小丹看王宇怔在那儿叉着腰半天不动，猜到他心里不舒服, 一个狗一个命, 遇上这种主人实在可怜。
“嗯, 刚醒。”他始终攥紧口罩, 心里那口恶气没处发泄。当医生以后最恨这样的人, 偏偏今天给他遇到了。
小狗送来时候已经昏迷瘫痪。
颅骨骨折，霍纳氏综合征，枕骨骨折、硬膜下出血, 骨碎片和血块压迫小脑, 呼吸心率微弱，必须马上手术。
很残忍，伤口一看就是硬物敲打致使的。
送来的邻居说小土狗的主人是个无业游民, 它成日被拴在地下车库门口，这男人酗酒, 喝多了就踹狗，狗给打得嗷嗷直叫。他们路过见男人喝得不省人事，狗瘫倒在地上抽搐。实在看不下去, 硬是把铁链子剪了。
他取出来的都是被打碎的骨头，手术室几个医助下台哭得厉害。就有些人，枉为高级动物, 畜生不如。
费小丹有心安慰王宇几句，他轻拍笼子说没事，他赌这狗命大, 后面要享福。然后拖着丹丹去按摩，最近转诊中心手术排得太密，命还在，腰断了。
“陈书逸真不把老子当人用，一天保底五台手术，我感觉下肢快瘫痪了。”
费小丹白了他一眼：“下肢瘫痪好，你天生也用不上。陈院哪天上台比你少，成天叽叽歪歪。”说完她抬眼看见前面餐厅里走出来两个人，女生套着洗浴室粉色浴衣，小嘴亮晶晶的，旁边那男的走走停停搂着女生脖子，两人都好看得很。
“卧槽，快快快，王宇，躲起来躲起来。”
费小丹拽着王宇袖子往柱子后面钻：“我看见李子和院长了！”
王宇一听把头伸出去二里地，正好对上陈书逸。
“不对啊，我躲什么？他们俩怎么在这？”
……
玉石汗蒸房的电子屏显示里面现在60度，热浪翻滚，四个人盘腿围坐在草席上，个个满脸通红，不知道是蒸的还是吓的。
“来，说说吧。陈书逸，李子，你们谁先交代。”
王宇见费小丹气得抱着饮料猛灌，大有把自己喝撑死之意，不安好心地开了头。
李子再也没想到，在汗蒸房也能玩真心话大冒险，还是说谎走不出去版本。
“如你所见，我的人了。”陈书逸拉过李子笑得灿烂，没成想被李子一把推开，警告他不要拉拉扯扯，转头小心翼翼贴着费小丹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子，你变了。”
费小丹说得无奈又认真，她大骂陈李二人不拿他们当朋友，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谈恋爱，把他们当傻子。
“我不傻，我早就看出来了，是你自己不信我。”
该死的王宇，李子后悔两件事，一是为什么不早跟丹丹说，二是为什么选这家按摩。讲来讲去最后矛头直指两个男人，费小丹怒骂王宇欲盖弥彰混淆视听，李子怪陈书逸非要今天来按摩。
还好汗蒸房实在热得人受不了，吵了几句都要虚脱，最后以全场最贵SPA由男人买单结束。
李子脸上敷着冰凉凉的面膜，才感觉缓过来，在汗蒸房热得她差点问旁边阿姨借速效救心丸。丹丹嘴里没停过，几次被美容师重新按回床上。
“所以院长那个同居女友是你？”
“嗯。”
“我喝多那天去的是院长家？”
费小丹在宿醉的记忆里拼了半天，恍惚感觉她看到的陈设和李子原来家里不同。
“那，那天陈书逸在哪？”
“也在家......”
美容师再也按不住她了，费小丹跑过来的时候，李子眯着眼睛看到她面膜都飞了。
陈书逸第一次和王宇正经讨论爱情问题。
王宇说他决定过阵子回家跟老头摊牌，不装了，他就要烂在曼德，还就要跟费小丹在一起。陈书逸劝他三思，老头不是善茬，但是好在费小丹比老爷子还猛。陈书逸让王宇把嘴巴看看牢，李子暂时还不想闹得医院人尽皆知。王宇表示赞同，陈书逸身份特殊，李子情况特殊，人多嘴杂难免被指指点点，对她不公平。
两人难得惺惺相惜，临了王宇让陈书逸帮他想想法子，对付家里老头。陈书逸说容他考虑考虑，患难兄弟，差点在洗浴中心就地结拜。
散伙前陈书逸突然想起晚上手术的事，王宇说当时太急，手术单子是邻居签的，陈书逸隐隐觉得不妙。
果然第二天刚上班，前台就被砸了。
小土狗的男主人酒醒到医院第一件事就把前台弄得一塌糊涂，然后拼死拼活跟邻居大干一架，邻居实在气不过，动手打了他一拳，他直接躺在地上要赔钱。
费小丹路过让他往旁边挪挪，他更是一把抓住了丹丹的腿……
王宇冲上去就是一脚，把他踹开了几米远。
男人彻底不走了，嚷嚷着要报警，说挨打了。
“你凭什么带我的狗做手术？我同意了吗？”男的满身酒臭味一通说。
“你还是人吗？那么小的狗你拿什么打他的？把它头骨都打碎了，你怎么有脸说的，你个垃圾。”李子第一次看到王宇发火，他眼中有火，要不是陈书逸拉着，恐怕早就又要上去打这男的。邻居眼看这真是无赖，不愿再管，掉头就走。
民警让他把狗证拿出来，他哪里有什么狗证啊，这狗还不知道哪儿来的呢。
他横竖死死赖在地上，大喊大叫，实在没办法。
王宇气得浑身发抖，他走到前台，跟费小丹说，拿一千块给我，然后扫了收款码。
“你要干嘛？”
“让他拿钱滚蛋。”
他走到醉鬼面前蹲着眼神要杀人般狠厉：“我现在给你一千，当着警察的面儿，你把这狗卖给我，你拿钱走人。这狗现在瘫痪了，以后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你要狗还是要钱？”
醉鬼呲溜一下站起来了，拿着钱飞快签了调解同意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送走民警叔叔，李子见费小丹凝着王宇眼神发直，故意逗她。
“王医生还是帅哦？喜欢吧？
“帅，是帅的。”
陈书逸看看她俩：“别帅了，单子拿来，给我签救助吧，帅也不能当医药费，个个都爱逞英雄，这个月业绩指标一人加五千，我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擅自做主。”
丹丹立马拿出救助同意书，小身板挺得直直的。
“院长大人最帅，请签字。”
小土狗恢复得不尽如人意，虽然没有生命安全，但是四肢运动功能恢复有限，走路歪歪倒倒，王宇反复回想手术过程，生怕是自己哪里没做到位导致的。
“别着急，再等几天。”
陈书逸看了手术录像没问题，尽人事听天命，指指高压氧舱里的小狗：“多盯着点，既然救了，就完完整整给人家治好。”
＊
此刻最帅的院长大人开始了晚上的兼职——英语家教。
发丝凌乱，无框眼镜，简约白色衬衫袖口挽起，腰身下摆扎进西装长裤，站在月色皎皎的窗边，从容不迫地调试那块刚搬回家的电子白板。
骨感的手指滑动屏幕，每一下都撩拨人心。李子眼神总是不由自主从单词飞向他滚动的喉结，言语间嗓音那么好听，超越了从小到大任何一位老师。
表情认真，嗯，认真欣赏男人。
“答题技巧每周给你讲三次，阅读完型新题型全部包括。动物医学其他科任务量大，英语你如果再死记硬背，考三年也不一定能考过。单词我帮不了你，我买的书，重要的都标出来了，其他的了解，那些高频词狠狠背，我每周检查一次，背不出来，家法伺候。”
李子翻开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都标上了重点和注释，密密麻麻的荧光笔痕迹五颜六色，她顿感眼睛一热。
“长难句、长难段看后半段，人物话题类，时间话题类阅读看代词，找代词......代词，这段代词在哪？”
李子咬着笔头，她苦苦背了几周单次，前后连着看得懂大概，但是就这个代词怎么好像长了腿，怎么也找不到。
她抬头再看陈书逸，他已经倚着桌角，站在她面前。
“李医生，你恐怕今年是考不上了。”
“何出此言？”
“你上课的时候，心思都在我身上。”
......
“来，我们换个高效一点的方式。”
陈书逸拉起李子圈在自己怀里，身体突然地靠近让她不敢再东张西望。陈书逸轻捏她下巴，右手敲敲课本，嗓子里蹦出低沉两个字：“看题。”
李子鼻尖扫过一丝气息：“陈书逸，你换香水了？”她想问好久了，他晚上回家又匆匆出门那天，就是这个新的香水味儿。
“嗯，俞延飞推荐的，说是斩女香，我想试试斩不斩得动你。”
李子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他回来洗澡以后还要喷香水。
“然后呢？”
“不是给电话叫走去急诊了吗，喷多了，把我熏个半死......”
第31章 甜甜糯糯花生红枣汤 “想要什么都可以……
陈书逸想过李子会选考研这条路, 她在外科已经没有优势，繁冗复杂地接诊很快会把她内核耗尽，持续学习是钻研中兽医必经之路。她有闷头冲的劲, 也早在出发前规划好路线。
“怎么想到做动物医生的？”
“因为......能挣钱？”
李子一直是没有理想的人，她也有过很多想尝试的事, 但是没那个条件。
她只能按部就班的生活, 看似抓住了短视频的风口, 却因为纯科普内容流量滑得无可救药, 她要给自己和吃饱饱寻一条生路闯江湖。特别是当她第一次去宠物医院就被弄得倾家荡产以后, 她需要更多更稳定的收入来养活自己和小狗。
哪有天生吃这碗饭的人，不过就是不逼一把就可能没饭吃。反倒是进曼德工作以后，路径渐渐清晰起来, 绝处逢生般突然悟出该往哪儿使劲。
也可能是她从小不爱被轻视, 越是狭小的空间她越是要大口呼吸，浑身干劲让别人闭嘴。
还有，她是真喜欢小猫小狗, 与生俱来的那种爱不释手，她喜欢小动物独一份的爱, 太珍贵，满眼只有你一个人。
在陈书逸偷偷参与李子的生活以后发现——
她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人。
五年前转诊中心遇见，他听到李子打电话问她妈借钱, 没说两句就被挂断了。她说：“当我求你行吗，这是我第一次跟你开口，我的狗快死了。”
后来陈书逸让前台问问她要不要走救助流程, 可以减掉部分费用。她听说这个名额有限，用完就没了，想了又想说不用了, 留给其他更需要的小动物吧。
大方的像从不需要别人帮助。
“陈书逸，我没报最后的冲刺课程，有点贵，你能不能在家给我辅导辅导啊。”
她转过半边脑袋托着腮帮子，心里盘算了半天才好意思说。
陈书逸噗嗤笑了，凑着她鼻尖，点头说好。
他喜欢李子跟他提要求，什么都可以，他乐意看她争强好胜，更愿意见她息肩弛担。
“不早了，歇着吧，明天还上班。”
陈书逸说罢刚走到房门口，又转身喊住她。
“李子，以后想要什么都可以，大胆来拿。”
说完他舒畅极了，憋了这么多年，终于说出来了。
李子靠在床榻，想起陈书逸没头没尾那句话很是飘忽，这个世界除了吃饱饱，貌似还有一个示爱小狗。
她想跟陈书逸说谢谢，又感觉太见外，所以她只是钻进被子里，又钻进陈书逸的怀里抱住他。这句话她记了好久，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再次提起这个夜晚，她依旧感到满足，庆幸厄运永远不敌向阳而生的人。
＊
“王宇那个狗这几天怎么样？”
“不好，还没出ICU，反反复复。除了头上的伤，其他内脏也有不少陈旧伤，另外还有反转型PDA（动脉导管未闭），身体素质太弱，恢复很难。”
李子白天去看了几次，这个小狗真是乖，可能之前被打怕了，只要他们开笼子，或者伸手想去换尿垫，加粮食，它就躲在笼子最里面，瑟瑟发抖，眼神里都是恐惧。
李子轻摸它的头安抚它，它又伸出湿润的舌头，讨好般舔舔她的手。李子用毛毯把笼子罩起来，塞进去几个软和垫子，它喘得厉害还是努力靠过来，把头搭在李子膀子上。
陈书逸在同行群里见王宇成天东问西问，大概猜到后续不乐观，通知药房给它换新到的进口药，把所有能用的全都上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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