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是给鸽子煎药吗?”
“嗯,鸽棚里水便、绿便多,这两天降温,煮点明天喂,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李子凑过去,党参、云苓、白扁豆、山药,调理脾胃肠道。
“我来吧,你歇着。”李子见他身上又换上白天那身,吃完饭估计又去鸽棚忙活到现在,衣服上还打着雨水。
孙白松看这姑娘有意思,第一天来赶上暴雨,一点没没把她唬着,这会还自投罗网来煎药。
“我最不乐意见你们曼德来人。”要不是为了每年鸽子用药指标,他早就撤了这个鬼调研,来了几批,能用得顺手的没几个。他又问:“你们院长是谁?”
“陈书逸。”
“哦,他还行吧。”
还行吧,李子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形容院长,觉得有趣。
“你认识他?”
“我进曼德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
他的表情还是跟白天一样看不懂,他也不客气,锅铲扔给李子,兀自回去睡觉了。
李子夹着电话问陈书逸这大哥什么来头,陈书逸说他是曾经曼德最年轻的合伙人,你有兴趣可以自己查查。
她的惊讶不言而喻,搜了下他名字,更是不敢相信。
刚刚眼前这个满身鸽子屎,讲话一张死人脸的男人,竟然是曼德初代外科神话,他在曼德呆了十年,在最巅峰时刻,却果断选择激流勇退,跑去开鸽子养殖场?
“他是医生?不是农场主?”
“嗯,也是个犟驴,跟你一样。”
第33章 好清爽茅根竹蔗水 “我想你了。”……
李子瞄了一眼词条, 曼德外科带头人、参与多项国家和省部级科研课题、新兽药研发GCP临床试验,申请国家发明专利5项......
“这么厉害的大神,曼德能轻易放他走?”
“是他自己坚持要走的, 股份卖了捐给动物保护机构,直奔广市没回来过。”
“为什么啊?”
电话那头陈书逸沉默良久:“也是医疗事故, 后来他情绪一直不是很好, 听说他爱人那时候生病去世了。”
李子没再多问, 她想起孙白松桌上那板阿普唑仑和煎药时左手无法抑制地轻微颤抖, 心里一阵泛酸。
“对了, 王宇怎么样?”
“还在休假,有费小丹盯着暂时没大事,今天他主动说下周可以销假上班。”
李子松了一口气, 感叹身处这般容错率极低的行业, 医者不自医也是种煎熬。
“陈书逸,你要好好的,现在有我在,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折磨自己。”
“嗯, 我想你了。”
陈书逸在电话那头红了眼,他明白李子在说什么,也明白她害怕什么。
那次医疗事故之后, 他试过很多方法却从未找到过克服的出路,曾经为了站在手术台上做的所有努力都救不了他,好像失败一次就永远失去了重头再来的勇气。
还好他遇到了李子, 想来那天很滑稽。
他被拉进病房的时候,感觉对方是个彪形大汉,拽得他动弹不得, 抬眼一看竟然是个小姑娘。不问缘由自顾自就给他清理伤口,嘴里嘀嘀咕咕说这个会感染,让他一定要去医院。
他全程只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心,她说个不停他却不觉得烦,叽叽喳喳像烟火腾空那一霎,在最黑暗的时候,照得他心里敞亮。
*
大姐来叫李子起床的时候,见房间已经空了,广市夜里很冷,她一连几天睡不好,索性早点去棚里给鸽子打疫苗。
前两天她还不得要领,时常给幼崽鸽子粪便袭击,今天已经得心应手,一个上午五百只不在话下。
养殖场大姐们难得见到这么勤快的小医生,每天都给李子加菜,把鸽子蛋变着花样做菜,吃得李子打嗝儿都一股鸽子味儿。
她喝完最后一口汤,刚准备起身,就看到门口花枝招展扭着胯进来的何希媛。
早晨她收到陈书逸消息:说何希媛主动报名代替费小丹参加调研,预计今天到广市。语气里处处不解释,处处是求生欲,集团把调研任务列为晋升考核之一,这次指标是全年唯一机会。
她要述职高级医生,直接跟总部打报告,没经陈书逸手,他也是通知下来才知道。
行吧,也不是什么好差事,爱来不来。
何希媛看着桌上残羹冷炙,招呼也没打就去了孙白松办公室,见没人在,探头出来问李子,李子耸耸肩说不知道,掉头走了。没礼貌谁不会啊,偏不告诉你。
李子在棚里忙活到傍晚,也没见何希媛影子,回去吃饭的时候,见她还穿着小高跟早早坐那儿,就知道这孙子根本没去棚里!
孙白松从厂外回来,见李子就问疫苗打完了没。
“还有最后一个观赏鸽棚,差不多大几百只,明天上午能打完。”
“新来的不是中午就到了,今天应该能打完啊。”
他端起碗吃饭,说完瞥了眼何希媛。
“孙老师,我刚来还没上手,动作慢了点。”
李子差点没笑出来,扯谎都不带脸红的,张嘴就来。
“哦,你不是研究生吗?大学没去实习过?打个疫苗还要现学?”孙白松说话间压根没看她,何希媛那小脸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铁青。
李子暗爽,何希媛这是踢到钢板了,她那套花花肠肠在这可不好用。
“打疫苗不上手,等会吃完去煎药吧,那个不难。”
李子假装夹菜瞟了何希媛一眼,她说好的时候牙都快咬碎了。
晚上九点多,李子见厨房灯已经熄灭,跑去一看,只有一锅晾在那儿。
“何希媛,开门。”
等了半晌,她磨磨蹭蹭出来,倚在墙边问李子有何贵干。
“你就弄了一锅啊,有三个棚,要煮三锅,大姐没跟你说清楚吗?”
“没说,三锅煮完天都亮了,直接放药粉不就行了,乡下地方就是瞎耽误时间。”
“孙老师要求就是三锅,你赶紧去,这两天温度低,明天一早就要喂药。”
“李子,你是不是头脑有问题,你是来体验生活的,爱上这儿了?有病吧。”
说完没等李子回,扭头把门带上了。
李子坐在小板凳上,望着眼前冒泡的不锈钢大锅,在思考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中用。
从小到大,她都能把自己的事做好,她不是那种有天赋的选手,必须要提前做,而且要比别人多做才能爬到起跑线。就像今天,她内心有无数声音告诉自己,这不是你的活,别干,但只要有一个苗头说还是去吧,她就会老老实实去把活干完了。
这种事做完无非两个后果,不做明天两人挨骂;做了明天没人说她好。
她承担不起调研考核不及格的结果,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熬药也挺好,厨房里暖和,冻死何希媛。李子想到何大小姐在宿舍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嘴里竟然高兴地吹了个口哨。
孙白松从棚里检查完回来,透着玻璃上热气,看见李子正站在灶台前手舞足蹈。
【你知道你女朋友在干嘛吗?】
发完他拍了张照片发给陈书逸,【熬着中药跳舞呢。】
一会陈书逸回了,【她一个小时前跟我说睡觉了......】
李子凌晨回房间的时候,见床榻上放着个电热毯,不是新的却很干净,折得四四方方,底下压着张纸——
不要逞能,各司其职,我又不瞎。
李子倏地想哭,小透明最怕来这一套了。那种受了委屈被老师发现后表扬的感觉,她终于领悟到,她对何希媛没那么伟大,她不想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她只是迫不得已。
孙白松是她遇到过顶好的前辈,李子打开电源,小小红灯亮起,全身暖意包围,她睡得很沉,梦里是一个平静的新世界,所有人都如同孙白松那般温暖、公正。
李子好像爱上了这样简单的生活。
早晨一碗糯叽叽肠粉下肚,爽滑暖胃。大汗淋漓干完活,抱着茶缸喝茅根竹蔗水,一整个通透无比。傍晚问大姐借小电驴悠悠哉哉骑到最近的小市集买点水果,再吹着小风回来。
除了很想念吃饱饱,其他都相当惬意。
这些天她被分在保育棚,里面都是刚刚独立更生的小鸽子,几只窝在一起一边学习如何独立自主,一边咕咕想妈妈。
雪白被毛,亮闪闪圆眼睛窝在那儿,李子爱听鸽子的叫声,一点不吵闹,像是悦耳白噪音,能让心境平和起来。
“好听吧。”
李子回头见孙白松拿着饲料进来,跑去接。
“孙老师,怎么没见何希媛?”
李子昨天下午就没看到她,这几天她都被分到养殖场最大的棚,鸽子是直肠子,每天消毒清理任务繁重,眼见着没来几天,她眼里都没光了。
“让她走了,我们这接待不了这种大小姐。”
“她是为了晋升述职来的,你知道吧?你让她回去,那今年没有别的调研指标了。”
“嗯,我骗她说给她通过。”
......
“我怕她来炸了你的鸽场。”李子没料到何希媛已经卷铺盖走人,还是被孙白松个老狐狸骗走的,她好像已经看到调研成绩出来那天的血雨腥风。
“炸吧,炸了我正好算算赔偿回去养老了。”孙白松说完还不解气,“曼德真是完蛋了,什么人都要,陈书逸也是完蛋了,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还留在转诊中心,怎么,是他相好的?”
“不是不是,何医生在医院还挺认真的,她可能真不喜欢鸽子。”
“放什么屁,下次让她去猪场,一天洗八次澡都还是臭的,还嫌弃我鸽子,什么东西。”
李子听医院同事说过,猪场是封闭化管理,确实每天都要疯狂洗澡,因为班味儿太重。
“我想去猪场呢,我喜欢小猪仔。”
孙白松听完愣着没说话,缓缓神笑了:“我爱人也喜欢,我俩就是在猪场实习认识的。”
李子看他提起已故老婆,眼里难得一见的温柔,刚想再跟他多聊两句,突然觉得一阵眩晕袭来,四周鸽笼天旋地转。
模糊中听到孙白松喊她名字,想回应却说不出口,胸口一闷,没了知觉……
再睁眼,她已经躺在宿舍床上,床边柜子上一杯热水冒着袅袅热气。
大姐见她有动静:“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把我们吓死了。”
李子头重,靠着床头撑起身子,“我晕倒了?”
“是啊,刚直接栽鸽子笼边上,厂长吓死了,这会在镇医院给你拿药呢。让我盯着,再不醒我们就叫救护车抬你了。”
李子摇摇手说没事,她这两天总觉得头昏,以为是要来例假了,上午调仔忙活了几个小时就没放在心上。
“醒了?”
门口孙白松风尘仆仆进来:“怕了你们曼德医生,一个不干活,一个把自己干晕了,以后还是别来了,吓人的很。”
李子觉得挺难为情,她不是娇气的人,特别是在工作里,不想给曼德丢脸。
“别起来啊,等会再弄个好歹的,我通知陈书逸了,他估计这会上飞机了......”
第34章 今天吃点主菜吧 “这是男人的天赋。”……
陈书逸坐上大巴往养殖场路上, 破天荒地下载了几个软件,刷了一个小时求婚钻戒好物分享。从接到孙白松电话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筹划这件事。
老孙非常严肃地问他:“这姑娘是不是怀孕了?”
他的理由听起来很充分, 能吃,能喝水, 畏寒, 偶尔反胃, 然后活干猛了晕倒。确实很像怀孕了......
陈书逸头一遭听到有人问他类似话题, 第一反应是哪天求婚。
李子捧着大姐煮的玉米排骨汤, 清香软烂,美滋滋喝了两大碗,放下的时候她见出租车明晃晃停在厂门口, 心跳得要蹦出来一样快。
挂在门口那盏灯在傍晚时分亮起, 灯光下车门推开,陈书逸从车里弯腰出来,修长手指搭在门把上, 扫来的目光满是笑意。
他见李子要跑来,想要制止, 眼看拦不住她,索性张开了双臂。
冲进陈书逸怀里那一刻,她像离家许久的小狗, 恨不得把整个人揉进他胸膛。她深深呼吸,想把这期待已久的气息好好认清。
“不难过了?”陈书逸洗完澡进屋,李子正靠在被窝里看书, 其实也看不进去,装装样子。
“不难过,我本来也没事, 可能就是这几天降温,早晨又在棚里站久了。”
“把老孙他们吓个半死,跟我说以后不要女生来调研了,全换小伙子。”
“我不比小伙子强,我现在干活可麻利了。”
李子说得高兴,睫毛闪烁,一双圆眼睛像勾魂似的盯着陈书逸,他伸手抚了抚李子被电热毯烘地热乎乎的脸颊,然后捏了把她滚烫耳垂。
“有没有想我。”
他的声音格外温柔,像掺了水珠似的润。
李子调皮地掀开被子,跪着向前挪了两步,鼻尖相对不过咫尺距离,弯弯一笑盘上陈书逸脖子,他的唇本还凉着,倏地湿润温热。
李子奇怪得很,今天陈书逸怎么这么被动,她亲了半天,他竟然几乎一动不动。心里莫名有点失落,难道是换了地方他不适应?
李子有情绪了,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没想到陈书逸竟然去关了灯,钻进被窝抱着她没了下文。她脑海里浮现出无数可能,没一个她能接受。
“李子,睡了?”
李子气得装睡,好一会听到背后一声。
“没,干嘛?”
陈书逸握着她的手腕摩挲,指腹似有似无停顿在她手腕内侧,左边摸完换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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