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泛上了一层层的冷意,我想起了小瑾上学前我婆婆跟我说的话。
“如果这是早些年间,母子也是要隔着距离的,以前大户人家都请乳母,不可母乳喂养就是不想让孩子太过眷恋母亲,这样他们分开的时候也会顺畅些,霍明钦从小也是这么来的,你不用太过于担忧。”
我那时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尽管我的手在抱枕下颤抖,那是因为我想起了生完小瑾涨奶的那些日夜。
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是这个原因,我以为是医生说的我的奶水不够好,那时小瑾喝了我的奶水过敏,我从未想过是他们有意而为之。
现在他们的目的也达成了,小瑾跟霍明钦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性情淡漠,目的性极强。
霍明钦硬话说完,放软话:“小瑾总会有长大的一天,会有离开我们两个独自去闯荡的一天,一直能陪在你身边的人只有我。所以秦伊,你该把心放到我身上了。”
我以为他是开玩笑,抬头看他,哪知他脸上并无波澜,看着我的目色凝深,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我微微牵了下嘴角,不知道说什么,原来在霍明钦的心里,我还没有把重心放在他身上,我的整个人都在霍家了,他还想让我怎么放呢?
还是他要的是那个心呢?我理解意义上感情上的心?
那我就更不能理解了,他心不在我这里,要我的心在他身上做什么呢?徒惹繁琐吗?
帝王术是要他掌控一切吗?
我无话可说,转开了视线,霍明钦也转了话题,仿佛刚才那句是开玩笑。
第3章 不当了
“你别忧思过度,也许小瑾很快就会有弟弟妹妹了,你不是喜欢小姑娘吗?我们再生个女儿。”
他声音淡淡,还带着一点儿笑意,仿佛认为让我生一个新的孩子,我就不会这么无理取闹了。
我知道作为霍家的儿媳,为霍明钦开枝散叶是我的任务,只是我在这一刻突然的一点儿都不想要了,孩子怎么能是可以取代的呢?
我生了新的难道就能把旧的抛之脑后吗?
我生了新的,新的那个长到五岁不会被他抱去学冰冷的帝王术吗?学会了冰冷的跟我说‘妈妈,你心太软,会拖我后腿’。
所以不会有孩子了。
我没有说话,霍明钦也给了我思考的时间,他
手落在我腰腹上,缓缓摸扶着,仿佛那里面已经有一个他的子嗣了。毕竟他这些日子都在按部就班的造孩子。
他对家庭生活安排的如同工作一样,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会发布任务一样的吩咐下去,不会去在意接收对象能不能完成,愿不愿意完成。
在霍明钦手指在我腹部轻点,如同在办公桌上指点江山时,我再也不想坐在这里了。
为了这点儿家庭琐事耽误霍明钦工作时间是我不会看眼色。
我看向霍明钦朝他如往常那样笑了下:“我知道了,你忙吧,我先去休息了。”
霍明钦看着我的视线有片刻的讳莫如深,我不去探究,起身走了,给他轻轻带上了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霍明钦还维持着刚才看我的姿势,也许觉得我现在成了一个让他烦心的麻烦了。
我路过小瑾的房间,没有停留,照看他的王妈却追上我跟我报备说:“太太早些休息吧,小瑾睡的香着呢,明早定能早醒。”
只有王妈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我点了下头,跟她说辛苦了,让她也早些休息。
小瑾要做出巢的小鹰,我关爱他对他就是阻碍,我不去做这个人。
回到房间我便睡着了,以为睡不着的,但直到霍明钦上床,习惯性的把我压倒身下的时候我才醒过来,意识到原来是睡着了,原来不等任何人睡的这么好。
我跟霍明钦说我困了,我就是有些累了。刚入睡眠被吵醒并不舒服。
然而霍明钦并没有停下,也许是我说的含糊。
我不适应的推他,这种事无论做多少次,毫无准备下被攻城略地都会让人难受,但在床上,所有的抗拒姿势都会被当成欲拒还迎,更何况开弓箭不会再收回去。
他说:“我轻点儿。”
他行驶他的主权,自然也不会去考虑我说困了是真的困了,我抗拒也是真的抗拒。
是我也不争气,最后总会配合。
我在被深深禁锢的时候想,人类也终究是动物,哪怕我不想再生孩子,但身体会本能的为繁衍子嗣而敞开,进而沉沦,竭尽力气的去迎合着一轮又一轮不辞疲倦的子嗣繁衍。
我昏昏沉沉间做了一个梦,记得最清楚的是梦见一匹小马在雪地里跑,棕红的颜色,只有四蹄是雪白的,它抬起前蹄的时候,还激起了一层雪花,雪蹄健康有力。
我牵着小瑾的手跟在它后面跑,小瑾也很高兴,跟我说:“妈妈,乔治的腿好了!你看!我要骑着他去比赛了!会拿最高的赛马奖!”
他说着便骑上了马,身高突然间长高了,然后矫健的跑远了……
我醒过来,看着窗帘缝隙处的一点儿微光回神,原来是梦。
我披上睡袍,摸索着下床,在穿上鞋子的那一刻突然想起小瑾不用我去给他盖被子了。
他要适应,因为在学校里他也要学着独立生活,我不能破坏。
但我一时间也睡不着了,于是在床上枯坐了一会儿。
我抱着膝盖,偏头看着窗外,窗帘我留了一线,这样能让我在半夜醒的时候看见月光。
我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情绪不稳,小瑾离开我去独立,让我像是失去了支撑,我找不到落脚点。梦里要么是踩空、要么是飞走……
每夜每夜的醒来,哪怕睡前繁育子嗣让我很累,我还是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我为自己忏悔,我想重新回到20岁的那个晚上,没有被送到霍明钦的床上,没有因着两家的面子跟他结婚。
那样就不会生下小瑾,如果没有生他,我就不会像这样难过……
我知道我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可我控制不住。
我正走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人翻身掀被子的声响,我回头看,霍明钦在翻个了身、没有摸到人后,微微拧着眉坐了起来。
第4章
“我把你吵醒了?”
我轻声问他,我应该没有把他吵醒,我坐起来的时候还给他掖了被角。
霍明钦轻声开了一盏感应灯,我便看清了他眼里闪过的被我半夜坐床上不睡吵醒的不悦,也有一点儿我看不透的复杂凝沉,但这些很快都消退了。
他把我往怀里揽了下,扣着我的手指道:“手都冷了,坐了多久了?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我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困了。”我跟他说。
霍明钦没有再说什么,只就着这个姿势揽着我。
屋里是恒温的,适合睡眠的温度,他上身没有穿衣服,前胸透过来的热度穿过了我的睡衣,带来了暖意。
夜晚会让人变得依赖,我靠在了他怀里,依着这点儿温暖。
霍明钦拥着我把手臂收紧了,下巴抵在我头上,声音很近:“以后睡不着的时候叫我,别一个人坐着。”
我嗯了声,就是回答他一下,我怎么可能半夜睡不着把他叫醒呢。
霍明钦大概也知道,他没有再说话,只握着我的手指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像是时钟在一秒一秒的走,我在数到了5个60下后,跟他轻声说:“睡觉吧,我没事了。”
我照着霍明钦说的那样去想,小瑾只是去学习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又不是不认我这个母亲、永远都不想见我了,我不用这么患得患失。
我刚说完霍明钦就低下头了,温凉的唇角像是夜里的凉水淌过我的耳边,我忍不住打了个颤,偏移开的时候被霍明钦压下去了。
我推了他几下,我真不是想要睡觉,我就是耳朵偏敏感一些。
霍明钦知道,所以攥着我手腕一路向下。
霍明钦是一个冷淡理智、自持力很强的人,他同我结婚的这七年,除了备孕时房事会增加外,其他时候都是一周2次,同房最适宜的次数。
他正直壮年,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他也从未在外找过,这段婚姻如他们霍家手册里写的那样,按部就班,冷淡理性,不会出错,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但他也会有偶尔失控的时候,就是这种深夜。
那盏感应灯也被他说关了,黑夜重重的朝我压下来,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这些年他最喜欢用的姿势就是这个,在这样没有光的晚上动作都会异常激烈。
如同那一年一样。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包含着他下意识的怒意。
毕竟那一夜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我的分神很快就被霍明钦的动作拉回来了,后面便没有空去想东想西了。
我只是耽误他那五分钟,他便数倍还之了,后面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一觉就到天亮了。
我在闹钟响前醒了,关上了闹钟,霍明钦也醒了,跟我道:“不用起这么早,你再休息会儿。”
我给他把睡袍拿过来,跟他道:“已经醒了,睡不着了,中午我再休息。”
我没有去看小瑾,小瑾自3岁起,洗漱就不再假手于人。
我在楼下等着他。
我要让自己习惯小瑾会长大的事实。
每一个母亲在孩子成长路上都要学会放手,我只是需要早放手的那一个而已。
第5章
小瑾适应的要比我快,他如小大人一样洗漱穿衣,下楼的时候也是不紧不慢的,看到他父亲在书厅旁边的沙发上看书,才脚步快了些,脆生生的喊着:“爸爸,早上好。妈妈,早上好。”
他也跟我打了招呼,我也笑道:“小瑾早上好。”
霍明钦把小瑾抱到了沙发上,小瑾靠着他,跟他一起看。
我看着并坐的两人突然间明白了书中说的教育理念是对的。
男孩在长到开蒙的年纪后,他更喜欢跟父亲在一块儿。因为父亲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扮演着独特的角色,往往能够提供与母亲不同的互动体验和教育方式。
他在幼时依赖母亲的时代结束了。
我没有打扰看书的两人,起身去跟王妈布置饭菜。
今天是腊八节,早餐粥类准备的是腊八粥,只有这一样,小瑾不喜欢各种豆子,我也给他准备了热牛奶。
我给他父亲盛了一碗粥,霍明钦平时早上都是喝咖啡,但今天是腊八节,他也没有提出异议。
我看小瑾看他父亲喝也问他要不要喝?
小瑾问:“必须要喝吗?”
我看他一眼,跟他道:“不是必须,今天是腊八节,每个喝腊八粥的小朋友都能收获一份健康快乐,吉祥幸福的祝福。”
我不强硬的让他喝,我接受他一点点远离我,首先就要尊重他的意见,让他自己拿主意。
小瑾现在以他父亲为标杆,果然愿意尝试了,
我给小瑾盛了小半碗,他只皱了一下小鼻子,全都喝完了。
吃过早饭,小瑾还有课要上,管家送他走了,我上楼去给霍明钦准备衣服。
今天霍明钦有一个会议要参加,AI智能高峰会,这是霍明钦近两年投资的项目,效果应该不错,他是峰会主席。
我给他选了浅灰的西服,银钻袖口,高领黑色T恤,不需要系领带,休闲西服微微散着,镜子里的人透着一种随意的贵气,他的凛冽刻在骨子里,不是随意可以去掉的,但可以稍作掩饰,这个装扮能让他随性可亲些,优雅时尚又年轻。
哦,霍明钦不老,他今年34岁,只是他平日里都是西服三件套一件不少的套在身上,给人一种严肃冷漠的感觉。
今天是去参加年轻人与科学家共同参加的Ai高科技峰会,应该要随意随和一些,融入其中。
我问他这样可以吗?
霍明钦并不看穿衣镜,他本人对衣饰并不怎么挑剔,是知道自身气势如何,所以他只看了我一眼淡笑:“你选的当然可以。”
我也笑笑:“那早起早回。一切顺利。”
霍明钦嗯了声,随意问我:“今天要去看妈吗?”
我点头,今天腊八节,又是佛成道节。
婆婆信佛,每年的腊八节都会去庙里上香,我陪她去。
霍明钦点了下头,揽着我腰附身在我额前亲了下:“别太累,早些回来休息。”
我都一一答应着,送走他,我打开药箱吃了药。
避孕药在一月前霍明钦让我停了,说要准备生二胎,他规划的明确,早就计划着要小瑾离开我,而我要再接着生下一个。
我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去生孩子,我一点儿也没有接受新孩子的心情。
药吃完我又收起来了,不想节外生枝。我也不想去想霍明钦知道会不会生气。
也许会吧,毕竟他付出了劳动,播了种子总要有收获。
第6章
我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老宅的司机便来接我了。
今天要早去,上香进佛都应当赶早。
相国寺是最大的寺庙,香火茂盛,主持每年都要在今天施粥,用寺庙里最大的锅煮满满的腊八粥,分量十足,泡一晚上,再煮一早上,腊八粥香气扑鼻。
每年来这里盛粥的人都会排上很长很长的队伍,寺庙的粥更有一层意义。
在大殿院前那棵百年三角梅树上系好红绸缎后,我在树前站了一会儿,看领粥的队伍蜿蜒曲折,一眼都望不到头。
今天也是年前上香的好日子,后面都要忙年,没有时间来了,婆婆在主殿同主持讲佛法,我把一月抄好的佛经交给小沙弥去殿堂供奉,打点好今年的香油钱及明年的香烛钱后,便跟主持说,我去帮忙施粥。
主持朝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秦施主宅心仁厚,有颗佛心,我替寺庙众僧谢谢你,愿秦施主福泽绵长,佑及家人。”
他对婆婆说:“秦施主抄写的佛经是最认真的一个。”
婆婆笑了说:“那当然了,我这个儿媳也是我最喜欢的,伊伊就是按照我心意找的,哪哪都合我心,她刚出生那会儿我一见着她就喜欢上了,见着我眉眼沉静,不哭不闹,抓着我手上的菩提珠不放,有佛缘的很,要不是秦家母不同意,我当时就想抱回家养着了。”
我扶着婆婆肩头笑道:“妈你说的夸张了,小孩子抓着东西当然不放了。”
哪里有佛缘,如果有佛缘我现在应该出家,而不是出嫁,我应该进庙堂而不是进霍家了。
主持宽厚的笑了,再次双手合十:“佛在心中,有心便足以。”
告别主持,我跟着小僧去施粥,粥锅还有一大半,山下来参佛领粥的人绵延不绝。
我给每个人施粥,并跟他们说一句:“喝腊八粥,福泽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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