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不苟的西装笔挺,他今天穿着相较有些随意。黑色的衬衫领口解开隐约露出一些胸肌,衬衫下摆收拢进黑色的长裤中,窄腰上系着一根金属系扣头的皮带,显然不是出席过正式场合的样子。
外面暴雨如注,赫维托洁净如新的皮鞋上面没有一滴雨水。
周之莓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围在赫维托身边:“你吃过晚饭了吗?我点了中国菜,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要不要试试?”
赫维托并不知道周之莓是中国人,似乎也没有怀疑过她为什么总是对中国的东西情有独钟。
川菜的味道霸道,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调料味,有些呛鼻。
赫维托看起来并没有用餐的打算,进屋后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之莓的这个小鸟窝。
屋子虽小,被周之莓打理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她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很多家具是她自己淘来并进行搭配的,桌上还有新鲜的插花wedgwood。
她真的很喜欢粉红色,不仅花是粉红色的,冰箱是粉红色的,沙发是粉红色的,居家服是粉红色的,就连餐具也是粉红色的。
简直像是掉进了粉红色颜料盘。
赫维托的到来有些过于突然。
他身上那股阴暗难以捉摸的气质与这里充满少女心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事实上,周之莓也很疑惑赫维托为什么会突然来她家,在此之前,他从未踏足过这里。
每次赫维托要见周之莓前都会让John提前通知,大概是为了让她好好准备迎合他,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开始是周之莓自己按照地址来到John指定的地方等待赫维托,后来变成John专程开车来接她。
最近一次,赫维托居然亲自来接周之莓。
今天日子稍有点特殊,中秋节。不过赫维托似乎连中文都不会说,不可能对中国的节日感兴趣。他会来,大概是一时兴起想来撸撸小猫的心态。
来就来吧,正好有个人陪周之莓吃饭,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在节日里看起来太过凄冷。
周之莓这会儿已经饿得不行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赫维托的手腕往餐桌走。
赫维托看了眼被周之莓拉住的手腕,没有阻止她逾越的动作。她的手实在小,不仅圈不住他的手腕,也拢不住其他地方。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每次从她充满意外和惊讶的眼神中似乎也读懂了些什么。如果她说一些软话,例如“求求你慢一点进来”,“真的太涨了,能不能出去一下呀”,他也愿意顺着她的意愿。
周之莓不太确定赫维托会不会使用筷子,于是她贴心地准备了两份餐具供他一个人使用。
不过到最后,周之莓自己取代了赫维托原本应该拿在手上的餐具,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辣子鸡丁送到赫维托唇边,一脸不安好心的笑意:“快点尝尝。”
赫维托看了眼投送到自己面前的食物,并没有张口。他一把拉住周之莓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坐下。这种结果直接导致了周之莓的筷子没夹稳,那块辣子鸡丁掉落在了餐桌上。
抱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周之莓将掉在餐桌上的辣子鸡丁再次夹起来,这次没往赫维托面前投喂,而是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对于周之莓这种做法,有洁癖的赫维托显然是嫌弃得不行。
周之莓一抬眼就见到赫维托微蹙着眉,她坦荡地解释:“不能浪费食物啊。”
况且她的餐桌可干净了。
话音刚落,周之莓就被呛到了。倒不是被辣的,这辣子鸡丁看着一大盘红彤彤的,但里面的红辣椒并不辣。
“咳咳咳……”周之莓呛得满脸通红。呛归呛,味蕾已经被香味裹挟。她咂咂舌,有些意犹未尽。
赫维托似笑非笑地端起桌上的水递到周之莓面前,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小狐狸,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之莓喝了一口水后和赫维托理论:“什么啊?难道你以为我要毒害你吗?”
不等赫维托说话,周之莓一脸难过地摇摇头:“算了,你根本不会理解我迫不及待想要和你分享美食的心情。哼,我现在打算一个人独享美食,没你的份了。”
说着要从他身上下来。
赫维托单手按着周之莓的腰肢,声线稍带哑色:“坐着。”
周之莓闻言倒是乖乖坐着,但与此同时故意在赫维托的大腿上扭了扭屁股。
赫维托不客气地重拍周之莓的屁股,问她是不是在发骚。
周之莓当然很确定自己没有发骚,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屁股底下的人有了明显的反馈。
她庆幸自己对他或多或少有一些性吸引力的,否则他不可能留她在身边那么长时间。
如果不是具象地感受到赫维托某处的变化,周之莓会以为他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以往大多数时候也是这样,她很难从他的脸上判断自己是否诱引成功,只有随着不经意地触碰后,她才敢确定自己的方式是否正确。
不再理会赫维托,周之莓再次将筷子探向辣子鸡丁。
可赫维托显然没有放过周之莓的打算。
周之莓发现,赫维托现在似乎越来越喜欢玩弄她的身子。大概是把她当成玩具了吧,毕竟他有洁癖不养宠物,也就无法感受到撸猫的快乐,于是她代替了宠物猫的角色。他那双手一会儿揉面团似的,一会儿又掐又拧,掌心似带着滚烫的火。
一开始周之莓还能无视身后的赫维托,太饿了,她专心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她的食量不多,不是因为减肥,只是跟小鸟胃似的,每次只吃一点就饱了。
夹筷子的手因为身后人的动作,导致食物再次没夹稳掉落。周之莓像个护食的小鸡仔,气呼呼地反手用力拍了一把身后的人:“好烦!不准动!”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时,身上的那双手也停下了动作。
周之莓很快感觉自己被一股低气压包裹着,她缓缓侧过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意外的是,等来的不是波涛汹涌的浪潮,而是平静如一面镜子的深邃蓝色眼眸。
赫维托好像没生气?
周之莓继续得寸进尺地推开赫维托:“你好过分啊,我都快饿死了,还不让我好好吃饭。”
赫维托按着她在怀里:“一天没吃东西?”
周之莓没想到他猜得那么准。
她饮食一直不规律,休息时懒得动弹又起得晚,早饭直接省略了,午餐就喝了点牛奶,胃口好像提不起来。
脖颈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周之莓被赫维托咬了一口。他真的越来越狗了,不是咬她就是啃她。
周之莓当机立断从赫维托的身上起来,一并拿着碗筷离他远一些,否则她没办法专心享用美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赫维托端坐在周之莓面前,抬起手漫不经心地解着自己腕上的手表。
周之莓不打算说谎话,老实点头:“可能是生过病的原因吧,没什么胃口。”
赫维托深深看了周之莓一眼,一并将解下的腕表放在餐桌上。
周之莓低头吃了几口,胃口似乎还是一般。她抬起头,撞进赫维托的眼里。
赫维托微挑眉:“我是食物吗?”
周之莓把责任推卸给眼前的赫维托:“你这么冷冰冰地看着我,以至于我根本吃不下。而且食物本来就是要一起分享才会变得美味呀。”
她笑得眉眼弯弯,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似的,夹了一片裹着红油的血旺放在餐盘里推到赫维托面前:“Honey,来一起吃吧。”
热辣的红油在白色的磁盘上渗开,那片褐色的东西随意躺在上面。
赫维托拧着眉看着眼前的“食物”,问周之莓:“你确定这是人能吃的东西?”
周之莓没忍住反驳:“喂,请问我不是人吗?”
死老外根本不懂中国的食物有多美味!
等着真香打脸吧!
第8章 Pain
赫维托到底还是没有吃下周之莓投送来的食物,他盯上了她。深不见底的蓝色眼眸里,带着几不可闻的欲念。
周之莓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需要有点自知之明,最好赶快吃完然后讨好赫维托。换成以往她大概会这么做,可今天她就是有点反骨,不想搭理他。
或许是他突然不请自来,又或许是日子特殊。周之莓在自己的地盘上,胆子大了一点,她选择视而不见。
一个人吃不完那么多东西。周之莓没忘记将分出来的食物送给隔壁邻居。
出来迎接周之莓的是Inès。
Inès有一头棕色长发,一双棕色的瞳孔,笑起来时嘴角弯弯,是一个很性格开朗的女生。
“Bonnie,谢谢你带来的美食。”
周之莓摇摇头表示不客气,转身要走时,Inès告诉她:“Bonnie,今年的租约到期后,我和Jeffrey就要离开回去法国了。”
周之莓意外:“什么时候?”
Inès说:“这个月底。”
距离这个月底……只有一周的时间了。
周之莓眼底染上不舍,她和这对法国情侣的关系挺不错,虽然接触不算深,但平时互送美食,也互有一些关照。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深不浅最舒适。
这不是周之莓第一次面对分别,她能想到,分别以后她和这对情侣几乎不会有再见面的可能。
过客匆匆,这个世界真的很大,人与人相知相识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
周之莓心里有复杂情绪在翻涌,最终开口:“祝福你们在法国工作顺利,爱情圆满。”
Inès也有些不舍:“有机会来法国玩,我和Jeffrey在埃菲尔铁塔旁等你。”
“好。”
聊了一会儿再次回到自己家,周之莓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些。她没在客厅见到赫维托的身影,以为他走了,正要松一口气时,听到阳台有动静。
“哐当。”
周之莓赶紧上楼,在见到赫维托前,先看到自己养了两年的含羞草连带陶瓷花盆砸在地上。
继而,周之莓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赫维托,疑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总不可能是他看这盆不顺眼故意打翻的吧?
赫维托只静静站在夜色中没说话,站在高台,他的身后是沛新市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城市夜景。
暴雨短暂停下,这个城市仿佛被雨水冲刷洗礼过,空气里透着清新的气味。
不难看出来,周之莓将自己的阳台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在阳台上种了一些花花草草,有些花盆放在地上,有些放在架子上。除此之外还有个鱼缸,大概是下过雨的关系,鱼缸上面有盖子盖着。
一旁的空地里放着一把躺椅,一张桌子,一个可以自由收拢的遮阳伞。若不是因为下雨,她大概会在夜晚坐在阳台吹吹风,开着一闪一闪的小星星灯,十分惬意。
赫维托的神色无法让人看清,但身影稍显孤寂,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小孩等待着大人的训斥――周之莓单方面这样认为。
周之莓走近一点,视线下滑注意到赫维托受伤的手指。伤口正在渗血,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他该不会反咬一口吧?
周之莓多少有些见不得人受伤,朝赫维托走近一步,拉起他的手腕查看伤势。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他食指上的伤,只看到血液在往下滴落。
“你不疼吗?”她拧着眉,看着就疼啊。
赫维托不置可否,仍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对周之莓说:“你可以将那株草记在我账上。”
“算那么清楚干什么?”他给她的钱都够买多少含羞草了?
一株含羞草而已,收拾收拾重新种起来就是了,周之莓没放在心上。
“来宝贝,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周之莓放下杂七杂八的念头,拉着赫维托的手进屋。
从阳台回到卧室,这里布置的风格更加粉嫩。不仅所有的床上用品是粉色的,就连墙壁也被粉刷成粉红色。
周之莓让赫维托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她转身拉开粉红色的抽屉,找出一个粉红色的医药箱。
嘿嘿,她这个医药箱终于派上用场了!
小时候,周之莓很喜欢拉着人玩医生病人的游戏,她当医生,给人打针、处理伤口。妈妈总是很乐意当她的病人,不厌其烦地陪伴她一起玩耍。
处理伤口这种小事对周之莓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
当周之莓拿出那枚粉红色带卡通图案的创口贴时,她看到赫维托紧紧蹙眉的样子。但她不管不顾,一把抓住赫维托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不干。
周之莓蹲在赫维托面前,倒也是认真在处理。先用碘伏棉球擦拭伤口,很快看清楚了伤口的面貌,是一条莫约一厘米左右的口子,看着还有点深。她这个人别提有多怕疼了,一点小伤小痛都能闹腾大半天。
反观赫维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有知觉。
周之莓一边处理,不忘仰头问赫维托:“你怎么好端端的就给自己弄伤了?”
赫维托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场景。
他倒也是无心的,在阳台上接听助理电话的时候不经意用手碰了一下。怪只怪周之莓将那只花盆放在过于边缘的位置,导致不小心触碰到后就会被轻易打翻。
结合赫维托轻描淡写的说法,很难不让周之莓联想到一个更为滑稽的画面:赫维托对她养在阳台上的一株含羞草表现出了兴趣,他好奇地伸手触碰叶片,玩心大起,不小心将碰到花盆,导致花盆打翻在地。他大概也被吓到了,俯身准备收拾残局,却不小心被打碎的陶瓷割伤了手指。
“你还怪我了?”周之莓拿着棉签在赫维托的伤口处用力一按。
赫维托的神色毫无任何变化。
这点小伤小痛对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他曾经受过的伤痛是现在的几万倍。
五岁的时候,赫维托被他同父异母的大哥沃格特故意放的狗咬伤了脚踝。
疼倒是其次,五岁的孩子对扑到自己的身上的巨型犬显然更加恐惧。
六岁的时候,家里的佣人看似不小心将手上的开水打翻,滚烫的开水洒了赫维托一身,因此他的大腿上有一处淡化的烫伤。烫伤比一般的伤更疼,伤口溃烂发炎,如此反复。但是六岁的小赫维托一直忍着没有哭,他知道他的哭泣只会惹来厌恶,没人会心疼他。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
从赫维托的角度看周之莓,她一身粉嫩的居家服,脸上没有精致的妆容,倒是显得几分俏皮。
他又看了眼自己手上不值一提的伤口,本打算把手抽回来,却又感受到一双软弱无辜的手在给他抚慰。
从小到大,他身上的伤口都是自己处理,小伤基本忽略不计。
手指被划伤这种小伤,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不在意了。他也并不矫情的觉得自己是个缺少爱的孩子,因为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是爱。
赫维托不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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