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林司恩点点头，往筒子楼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他一眼。
少年站在风口，冲锋衣猎猎作响。
昏黄的路灯斜斜照在他身上，他抬头看她，眉峰高扬，笑得很坏：“再不走，我可不让你走了。”
他绝对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
林司恩噎住，撒腿飞快跑上楼。
-
平安夜过后是圣诞节。
当其他年级的学生其乐融融享受节日的时候，高三年级迎来了第三次模拟考。
那天，周北岐结束了他颓废的七日假期，特地来学校考试。
班里的同学看见他跟看见鬼似的，有点好奇，有点懵逼。
但没一个人敢去找不痛快。
考完最后一科，林司恩交了试卷从讲台下来。周北岐坐在她的课桌上，大长腿往过道中间一横，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司恩抬眼看他。
他笑了笑，把一个纸袋塞进她的怀里。
“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丢下这句话，轻飘飘往外走，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林司恩打开纸袋，里面有个红色的四方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枚金灿灿的奖牌和一张贺卡。
她拿起贺卡看了眼。
上面写着一行字。
把我的荣耀送给挚爱的你。
她依稀记得，全运会那天，他戴着这枚金牌，站在最高领奖台，那么骄傲、恣意、赤诚的模样。
可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声不吭就送给了她，难道说，他打算放弃热爱多年的网球了吗？
联想到他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注定要成为一个资本家，他愿意死在她手里，林司恩有些担心他的状态。
慌忙追出去。
周北岐已经走到网球场，队友们正在热身。
杨子然看见他，眼睛瞪得贼大。
“岐哥，来了啊？”
周北岐嗯了声，拉开网球包。
照理说，他拿了冠军，队里应该为他开庆祝会的，但是发生那样的事，大家都高兴不起来，连教练也是一脸凝重。
“周北岐，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周北岐拿出球拍，拉上拉链。
教练走到球场角落。
他跟过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平时嚣张跋扈的少年，蔫得跟黄花菜似的，顶着张“死人脸”，既不哼声，也不气人了，教练反而浑身不自在。
稍微酝酿了下，他问：“选好了？”
周北岐张了张嘴：“嗯，元旦过后就做移植手术。”
“行。”教练惋惜地点点头，又说：“刚才国家队的白教练打电话让我告诉你，国家队的名额先给另一个选手了，让你安心做手术。如果术后恢复良好，三五年内还有机会。”
国家队有人数限制，名额稀缺，教练团队挑人十分严格，能进去的都是实力强劲、未来发展势头很猛的选手。
而且国家队训练强度大，身体健康的运动员尚且有吃不消的时候。做过肝移植手术，两三年内想要跟上训练进度，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了团队着想，放弃周北岐，选择其他选手才是明智之选。
周北岐垂着头，哦了声，似乎早就预料到结果，声音听不出悲喜。
教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气馁，术后好好修养复健，明年看看能不能报个体校。”
周北岐握紧球拍，手背青筋凸起，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林司恩站在球网外，看得心情复杂。
那可是一个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赛场上的王者，连对手都要敬三分的天才少年，如果没有意外，各大体育名校任他选择，可是现在，他成了被选的那个。
果然啊，上帝还是太过吝啬了。
给他富裕的家庭，却不给他爱。
让他拥有强壮健康的体格，聪慧的头脑，一飞冲天的才能，然后在他即将到达巅峰时，又让他狠狠地跌落至谷底……
所谓年少成名，不过只是黄粱一梦。
周北岐自嘲地轻扯唇角，逆着光，任由冷风在他身上肆虐。
林司恩站在网外，静静地看着他。
等教练走后，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深呼吸，拔高音调喊他：“周北岐！”
周北岐稍稍侧过头，看到她，微愣了下。
林司恩弯起眼睛，朝他招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变回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来看我打球啊？”周北岐走到她跟前，隔着球网看她。
林司恩摇头，把奖牌还给他：“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拿。”
周北岐皱眉，脸色很难看。
怕他误会自己嫌弃他的礼物，林司恩又笑着补充道：“如果你真想送我点什么，那就送我一个全盛时期的周北岐吧？”
周北岐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林司恩双手捧着奖牌，微微抬头，笑意清浅，眉眼深深。冬日傍晚的暖阳落在她的脸颊，温柔得像是一副画。
见他许久不说话，她也没有一丝烦躁和不耐，只轻轻巧巧地往前抬了抬手，把奖牌送到他面前。
她说，她想要一个全盛时期的周北岐。
他怎么会拒绝她？
那就再爬上去喽。
爬到比全运会更高的地方，让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周北岐伸手拿回了那枚奖牌，唇边笑意掩不住。
“你倒是挺会挑礼物的。”
第56章 甜蜜共犯，淦翻高考
今年的元旦四班要出一个节目, 高三学习任务重，大家都想把时间花在复习上，没一个人愿意主动报名。
文艺委员打起了蒋妮的主意。
课间, 她来找蒋妮谈这事。
蒋妮哼哼两声：“又是我？”
文艺委员：“你的钢琴演奏是一中一绝, 还拿过几次大奖, 舍你其谁？”
蒋妮淡定脸：“夸我也没用。”
文艺委员：“结束后，我请你吃大餐。”
蒋妮咽了咽口水, 摆摆手, 艰难回绝：“我不好那口, 休想用美食贿赂我！”
文艺委员愁得看了眼旁边的林司恩, 向她求救。
“你也帮我劝劝她啊？”
林司恩正在做一套物理试卷，题都是周北岐出的。闻言, 她放下笔，轻声说：“这事我站妮妮。”
蒋妮嘿嘿一笑：“司恩，还是你懂我！”
文艺委员气得胸闷。
“你们两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点班级荣誉感都没有！”
对于文艺委员这种喜欢道德绑架的人, 蒋妮从来都是直接无视的。
她嘚瑟地吐了吐舌头，余光不经意往外一瞥，忽然看见魏卓光站在四班教室门口。
她眼睛一亮, 刚想和他打招呼。
魏卓光却仿佛没注意到她似的, 对文艺委员比了个手势。
蒋妮嘴角的笑容僵住, 竖起耳朵。
文艺委员走到门口。
魏卓光问：“你们班的节目定好了吗？”
他是高中组的学生会长, 负责元旦晚会的统筹和协调工作。
文艺委员唉声叹气：“还没，正在沟通。”
魏卓光：“今天放学之前, 我要把节目单送到学校那边，你们尽快做决定。”
文艺委员继续叹气：“行, 我再劝劝蒋妮。往年都是她代表四班演出的，今年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不管我怎么说，她死活不愿意。”
魏卓光皱眉，问她：“你们班没有其他备选节目，一直都只靠她一个人？”
文艺委员解释说：“其他同学都没什么才艺，上不了台面……”
“我明白了，我单独跟她聊一下吧。”
“行。”
文艺委员回到教室，笑道：“蒋妮，会长让你出去一趟，他有事和你说。”
“噢。”
蒋妮鼓了鼓腮帮子，闷闷不乐地起身。
她和魏卓光是青梅竹马，几乎全年级的人都知道。
刚才看他和文艺委员聊得那么起劲，这会儿又找她，估计是想替文艺委员来当说客吧。
蒋妮慢吞吞地走出去。
课间，走廊里都是嬉笑打闹的学生。
魏卓光站在护墙边，抬首望着远处的操场。
冬日上午，日光倾城，他的侧脸映着薄白的光，清俊温润。
蒋妮停在不远处，赌气道：“你也是来帮她劝我的吗？”
魏卓光侧头看她，笑问：“你希望我劝你？”
蒋妮撅着嘴，不说话了。
魏卓光转过身，目光温柔地打量她几秒，意味不明道：“已经努力了那么久，不打算再坚持一下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是邻居，他比她年长几个月，一直都拿她当妹妹看。
小时候，家长要给他们报兴趣班，他选了网球，而她被骗去学钢琴。
他知道她讨厌钢琴。
因为每年寒暑假，他在屋里练习挥拍的时候，都能听见墙的另一边传来吵哄哄的琴声。
她企图制造出令人难忍的噪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钢琴白痴，好叫父母打消让她继续学琴的念头，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大概，她确实属于学钢琴很有天赋的那一类人，每次考级都能成功，也拿了不少钢琴奖。
不是很喜欢的事，却能做到极致，说明有能力也足够刻苦。
他不想她迷迷糊糊就浪费自己的才华，也希望她永远像个小太阳，快快乐乐地长大，不要有那么多烦恼。
看到蒋妮固执地抿着嘴，魏卓光继续循循善诱道：“那不想弹钢琴，你以后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蒋妮想了想，摇头。
她读书又读不好，也没其他爱好，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钢琴。
她有些羞愧地小声说：“我现在还不清楚，也许以后会有，不过，有一件事我很确定……”
她微微停顿了下，偷看他一眼。
魏卓光淡笑着，耐心等她把话说完。
蒋妮手指拽着毛衣袖口，红唇轻轻嚅动，“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直缠着着你，你不许觉得我烦人……”
魏卓光轻笑出声，反问她：“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烦了？”
蒋妮抬头看他，情绪激动道：“可是，我前几天听你爸妈说，你要以网球特长生的身份申请出国留学……如果不是烦我，为什么会跑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魏卓光一愣，突然就明白过来。
怪不得小姑娘最近愁眉不展的，原来是误会他要出国留学。
魏卓光轻轻叹气，有些啼笑皆非道：“那只是教练的提议，谁告诉你我要出国了？而且，我已经有了心仪的体校，就在国内。”
蒋妮睁大眼睛，好奇道：“哪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魏卓光：“申城，申东体大，之前说过的。”
蒋妮飞快掏出手机，搜索校名，很快就看到学校的简介。
她挠了挠头，嘟囔：“体校没有钢琴专业……”
魏卓光伸手按住她的手机屏幕，眼睫轻垂，温声说：“申东体大的隔壁是申东音乐学院，两所都是双一流大学，你想不想和我继续做邻居？”
蒋妮一愣，抬头看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魏卓光：“那就暂时把钢琴当做跳板和一项生存技能，不要想太多，先考上大学，等你以后有了更想做的事，再考虑其他，可以吗？”
他帮她把未来规划得面面俱到，甚至还照顾了她的情绪，简直就像个温柔的“男爸爸”。
蒋妮开心得眼睛湿湿的，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哼哼唧唧地撒娇：“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魏卓光：“……”
-
林司恩做完物理试卷，把它交给周北岐改分。
周北岐快速浏览一遍她的答题情况，收起试卷，然后从抽屉里搬出一沓厚厚的复习资料。
由于他过几天要做手术，他们不得不加快复习进度。
而这些，是他耗时三天，特地为她准备的进阶资料。
“你的英语和物理已经从低分段提升到中分段，想要再进步，得继续加把劲儿。”
林司恩随手翻开一本习题册，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真题，她看得瑟瑟发抖。
周北岐瞥她一眼，笑得有几分挑衅：“怕了？”
“才没有！”
只要能考上政法大学，吃点学习的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林司恩视死如归地抱过资料。
周北岐挑眉：“里面有张学习任务单，你每完成一项学习任务，就拍照发给我检查。”
他比林司恩还担心她的学习情况，好像自从她答应和他一起学习以来，他就有了份责任感，哪怕自己考得一塌糊涂，也要送她平步青云。
对于她喜欢过左叙这件事，他一时半会儿仍然无法释怀，明里暗里都在跟左叙较劲。怕她未来后悔，觉得当初选择他没有选左叙是个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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