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物流管理部的老大怎么可能逼得Sean辞职呢?
叶一问:“他会不会有危险?”
“你觉着Sean靠他自己能查到多少?”许阳秋笑道,“换个说法,他得多聪明,才能在短短几天之内,把弄虚作假这么小的一件事,挖掘到可能造成他人身危险的深度?当面敢戏弄Sean,还暗戳戳说他笨,这会儿倒开始担心他安危了?”
叶一别过头没看她,问了另一件事,声音很低,透着隐约的别扭:“你去......见远端的李总,有收获吗?”
许阳秋没空理会他语气里的那点别扭,李铂杨效率很高,下午就把那批虚假物流关联的网购订单发给她,她刚刚坐在沙发上就是在看那些订单。
没等她看出什么叶一就回来了,她不打算把这些订单给叶一看,更没打算跟他说见李铂杨的细节。事情的走向并不明朗,她还不想把叶一牵扯进来。
“算是有吧。”
许阳秋挑挑拣拣地说了个大概,只说让李铂杨帮忙调查的事情,隐瞒了她拿到远端网购平台订单的事。
叶一满脸写着不信任:“这人可信吗?”
“可不可信不重要,这世上哪有可信的生意人?共同的敌人能促成最亲密的盟友。”许阳秋凑近一点,耐心地跟他解释,“李铂杨他看起来是个纨绔......实际上也干了不少纨绔事,主要体现在私人生活上。他哥二十五岁就代表盛岸资本商业联姻,而他至今未婚,就是因为名声太差。
他名声虽差,却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想帮他爸打压死对头信杨集团,我这时把卡索的把柄送到他手上,他不可能放过。”
叶一急促地抛出两个问题,语速居然很快:“李铂杨查到什么了吗?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你问题太多了。”许阳秋捏着他的手歪头笑笑,“玩个游戏吧,二选一,这俩问题只能问一个。”
叶一:“为什么?”
“因为问太多,就没办法做别的事情了呀。”许阳秋暧昧地笑笑,“选吧,问哪个?”
叶一没犹豫多久,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李铂杨查到什么了?”
许阳秋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真的吗?问了这个,就不许问我和李铂杨是什么关系了哦。你之前不是追着我问了好几次吗?”
叶一没说话,那双眼睛毫不躲闪地盯着她,意思是不换问题,等着她的答案。
“什么都没查到。”
这也不算撒谎,李铂杨只是把订单给她而已,确实没查到什么。
叶一垂下眼帘,看样子没打算再开口。
“好遗憾啊,选错问题啦。”许阳秋把下巴搁在蜷起的膝盖上,眉眼弯弯地仰头看他,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躲她的目光不肯对视。
“真生气了?”她坐起身子抬手摸摸他的脸,拇指轻轻触碰他的嘴唇,“这个问题答案比较短,附赠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好不好?”
叶一抬眼瞥她,没出声。
“李铂杨读的是载舟大学,跟我一样,也是你校友。我大学毕业之后跟他谈过一段,不长不短吧。”许阳秋把钉子形状的戒指摘下来,放在手心给他看,“至于这个,不是什么对戒,纯粹是他碰瓷,讹了我一个戒指而已。”
许阳秋等着他问为什么戴无名指,谁知他没问。
叶一没去看那个戒指,依然看着她眼睛,甚至微微扬起下巴:“许阳秋,你从一开始就只想回答我这个问题。”
“对啊。”许阳秋故意说,“加深对彼此的了解,不好吗?”
叶一以长久的沉默回应她以退为进的策略。
最终,重逢氛围还是被破坏,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两端,隔着一米各自办公,没有半点三日不见,如隔九秋的热烈。
叶一坐在贵妃椅上,电脑屏幕背对许阳秋,他的电脑上开着一个色彩斑斓的页面,甚至有些晃眼睛,于是他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朝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五分钟前,代码进程监控从3527/3528跳到3528/3528,弹出Completed,宣告“0号算法”的下一层加密被成功破解。配色浮夸的页面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这是许魄留下的第二封信,比第一封简短很多。
许阳秋的电脑屏幕也背对着他,她蜷腿靠着沙发靠枕,电脑放在膝盖上,用右手撑着额头皱眉思考。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懒洋洋地抬头看他。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经昏暗的轮廓光一照,颜色变得更浅,映出格外亮的电脑屏幕,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视线游刃有余地扫向他,仿佛能看进人心里。
叶一被这视线一扫,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硬生生地忍住,面无表情地招架她的审视。
他电脑屏幕红绿紫掺杂的页面配色太亮,也许会映在他的瞳孔里,被她看见。于是他保持回视的姿势,食指以一个很小的幅度扫过键盘,把电脑屏幕亮度调零。
几乎是同时,许阳秋瞳孔中倒映的电脑亮光也毫无征兆地一暗。
这一刻,空气突然安静,呼吸声、电脑轰鸣声仿佛都消失了,落针可闻。
――他们很有默契地在对视的瞬间,同时调暗屏幕,心虚和谨慎一并作祟,他们都不想对方透过自己瞳孔的倒影,窥探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怀疑一旦产生,对视也在此刻变了味道。
看啊,连欺瞒对方都默契,连沉默都震耳欲聋。
不知过了多久,跟之前的每一次都无声对峙一样,叶一先移开视线,垂着头看向全黑的屏幕,漆黑的瞳孔映着漆黑的屏幕,像夜晚的荒原,没有一丝光亮。
许阳秋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她只是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垂头看着他,嘴角噙着不在意的笑,微微弯腰在他鼻尖落下微湿的吻:“不早了。”
他们的默契依然持续,小别重逢的火焰原本将熄未熄,在此刻彻底重燃。
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窗外,窗内是两个交叠的人影,窗户半开着,潮湿从外向内蔓延,湿气缠得人烦闷。重逢的那点火焰燃得并不痛快,像点着一块潮湿的木头。
她被他半抱半丢地安置在床上,他撑着身子压上来,目光聚焦在她的眼睛上,他的眼尾有些红,喘得很凶,总是克制的表情此刻有些绷不住,透着浓烈的欲望,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很生气,许阳秋想。
她任由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失去耐心,伸手去描他的锁骨。
一圈、两圈、三圈......
他还是没动,不理会她作乱的手,与她四目相对,仿佛能用眼神将她凌迟。屋子里的潮气让许阳秋觉得憋闷,她见他没行动,也没反抗,于是右手自他锁骨处一路南下,就快要到达终点时,叶一猛地按住她的手,有些强势地把她的手按到她背后。
他攥得她手腕生疼,许阳秋没有徒劳地尝试挣脱,右手被他困着,左手便偷偷动起来――同样被半路截住,跟她右手困在一处。
叶一单手攥着她的两只手,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闪烁着细碎危险的光。片刻后,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像是钳着她的下巴,也像是掐着她的脖子。
许阳秋没被他唬人的动作吓到,任凭他困着她的两只手,也不挣扎。她甚至挑衅地仰起脖子,露出脆弱的咽喉――因为他根本没用力,只是松松地把手搭上来。
他沙哑的声音格外低,仿佛被她的反应激怒,几乎咬着牙说:“许阳秋。”
“嗯,在这。”她嗓音也有些哑,显得漫不经心,“怎么,三天不见,想玩这么刺激的吗?”
许阳秋刚才在李铂杨提供的订单里看到了令人不安的名字――冯建。
冯建跟卡索的烂账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下单一堆虚假物流的订单?
这让她有许多可怕的猜想。
卡索那张漏洞百出的财务报表之下,藏着望不到尽头的深渊。她贴着深渊行走,仇恨和彷徨像是脚下的碎石子,低调又恶毒,轻而易举就能摧毁她的平衡,让她掉下去。
她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两只手被他摁在身后,手腕处被他攥得发痛,肩膀也有些酸。但痛也好,酸也罢,浓烈的身体感受能冲淡心底的游移与不安,让她保持冷静。
于是她抬头凑近他的嘴唇,想催促他更不冷静点,仿佛世上的冷静是守恒的,她能从他这里夺走一些。
叶一没使什么力气就把她按回原位。
他右手攥着她双手手腕,左手摩挲她的脖颈,垂眼盯着她脆弱的咽喉,宛如呓语:“你不在乎吗?”
“当然不,绝对配合。”她肌肉放松地躺着,目光扫过他紧绷的身体,“想怎么来?”
叶一死死盯着她的脖颈,眼神凶狠得犹如一条恶犬,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来咬破她的动脉。
她不在意地笑。
第49章 永不背叛
◎我绝不背叛你◎
下一秒,叶一闭了闭眼睛。
他满眼的怒意忽然变了味道,眼神复杂。他的身子覆上来,保持攥着她手的姿势,抱着她翻了个身,把居高临下的位子让给她。
许阳秋被迫趴在他胸口,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她双手依然背在身后,但那种又痛又麻的感受随着体位的变化消失。
她预想中的激烈没有发生,一切都化作无害又亲昵的拥抱。
叶一翻过来之后便放开她的手,他双手悬在空中,是个示弱的姿势。
他依然皱着眉,心跳如鼓。眼神复杂,浓烈的欲望混着不可言说的晦涩光芒,不甘似的咽了咽口水。
她两只胳膊撑在他胸口,也皱眉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重新亲上去。
他一如既往地擅长解读她的心思,几乎瞬间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轻轻环住她的肩背,让她趴在他的胸口,他的声音几乎被心跳声盖住:“......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许阳秋。”
他呼吸并不稳当,又重复一次:“别在这种时候。”
不想低头的人却总是先低头。这句话传进她的耳朵,温驯虔诚得像句祷文。
因此许阳秋没再乱动,甚至闭起眼睛,身体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是夏日里跌进一条温暖的河流,被波浪温柔地托起,轻摇慢晃。
她的种种烦躁不安被冲刷殆尽,她想要的平和与冷静以另一种方式到来。
“叶一。”她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问他,“哪儿有你这么矛盾的人。”
他吻着她的头发,连心脏的节拍都诚恳直接,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我绝不背叛你。”
/
次日,两人都没有提昨晚的事,他们都知道彼此有所隐瞒,却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那些隐瞒与隔阂重要,也不重要。
经由昨晚,两人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我有所保留,也清楚地知道你也并不坦率,但我们依然相信彼此。
许阳秋觉得自己对叶一的信任来得轰轰烈烈,到达一种可怕的地步。他永远选择最不讨巧的方式自证,永远前后矛盾地妥协,但她就是相信他。
她一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相当自信,自认鲜少误判,所以她到现在都不认为叶一会背叛她。但叶一太过赤诚又执念重重,一不小心就会伤人伤己,想报仇是一回事,但利用他又是另一回事。
细细想来,她对待叶一的态度没有理智可言,做了很多不明智的事情。一边不愿让他卷进越发复杂的事件,一边又贪恋他温暖的体温,她从没做过这么不逻辑的事情。
现在一切都在催着她决断,她耽误不得。
“别叹气。”
叶一说这话的时候,她正站在小电梯旁试图把头发盘起来。他把抓夹拿在手上,等她把头发一圈圈绕好才递给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叹气,于是不着痕迹地弯起嘴角,拿过抓夹把头发牢牢固定好,笑着说:“我上去了。”
谁知叶一竟跟着她走进小电梯,家用电梯不大,他的肩膀几乎挨着她的肩,引得她侧目:“我去看我妈,你总跟来干什么?”
最近几次去看'保险箱'女士时,叶一都硬要跟着。
“软硬件更新。”他把手心里小巧的手环给她看,以那种理工人特有的严谨语气说,“新版本增加了声音助眠和图像安抚能力。当然助眠功能无法代替褪黑素,只能起到辅助配合的作用。图像安抚能力我用AI模拟过阿姨的反应,预估效果不错。”
他说完迅速瞥一眼她抓起来的发髻,许阳秋笑他:“怎么?一直跟来是怕我妈再抓我头发啊?”
上周工作日晚上她去看'保险箱'女士,这位病患太不讲道理,抓着她散开的头发不撒手,痛得她龇牙咧嘴,最后幸亏护工阿姨帮忙剪断。
所幸剪得不多,过了一周,她两侧头发只是轻微不对称,扎起来之后并不明显。
叶一没说话,又看了一眼她的头发。
“放心。”她笑着按下电梯按钮,“我就是为了防着她这一手,专门扎起来的。”
家用小电梯速度很慢,几乎没什么失重的感觉,平稳地把他们送达顶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时,许阳秋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两位阿姨声音很大地说着什么,她有些诧异,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些不详的预感。
小电梯前摆着一块屏风,她边走边喊了一声胡阿姨。胡阿姨似乎没听到,屋内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她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先收这个!我去那边......”
许阳秋听清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绕过屏风。看清楚的瞬间,她背脊僵直地停在原地。
整个客厅乱七八糟,贵妃椅倒在地上,电视柜的抽屉被拽了出来,四分五裂地堆在沙发上。冰箱也倒在地上,各种食物、水果和药剂散落一地,摔得稀巴烂。
两位阿姨在跟病房没两样的卧室里背对她忙活着,'保险箱'女士被约束带固定在病床上,不知是用了安定还是睡着了。
纯白色的茶几和椅子上布满某种颜色。
许阳秋在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瞬间仿佛被人捏住了五脏六腑,胃狠狠一抽,腿上忽然失去力气,半跪在地上,浑身血液仿佛被人抽尽,身上又冷又热,几乎打抖。
她一时说不清生理和心理上哪个更难接受。跪下时膝盖重重磕在冷硬的瓷砖上,痛得她清醒了不少。
她的手撑在地上,试图挣扎着站起来,让自己在这个不体面到极点的场面里体面一点。
一只手忽然自她身后伸过来。
那只手带来一阵果木香气,冲淡那股让人难以接受的味道,接着覆上她的眼睛,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让她再看。
叶一单手蒙住她的眼睛,半托半抱地把她圈进怀里,手指扣住她肩膀,不容置疑地带着她往回走。
视线被剥夺之后,许阳秋看不见客厅的惨状,胃里的翻涌多少缓解一些。
她想让叶一放开她,甫一张嘴,那种翻涌的感觉又涌上来,她近乎干呕,被逼得只好闭嘴。
许阳秋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自己干净整洁的家,刚刚的混乱仿佛只是一场噩梦,不是真的。叶一拉着她走出电梯,下一秒她终于无法控制般地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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