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把他胳膊推回去:“她不跟别人同桌吃饭......”
叶一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许阳秋有说有笑地跟两位外国人拼桌,已经坐下了。
……
许阳秋坐下的时候,叶一很突兀地闭嘴。
“你说什么来着?”威利显然是故意的。
“......别跟我说话。”
她洁癖好了?
距离上次见她过了很久,她的癖好习惯发生变化,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一年多。
四百零五天。
明明是度日如年的日子,但怎么在见到她之后就全忘了?
他一时晃了神。
“别他妈吃了!多大心啊?你怎么还吃得下?”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有本事你去拦着宁总啊。”
旁边桌子的两个人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争执着什么,这会儿声音太大,引得周围人侧目。
叶一背对他们坐着,埋头拨弄面前的烩饭,恍若未闻。
威利探头张望了一下,接着鬼鬼祟祟地把头往前伸:“后面那俩人上午坐我们前面,应该是下午场路演,公司名好像是叫蒙古还是蒙牛?这么关注宁总的行程,看样子他们也是冲着信杨集团来的。”
叶一回过神,看他一眼:“蒙乃。”
“哦对。”威利想起了什么似的,很突然地张大嘴巴,声音压得更低,“哎!我突然想起来,宁总是听完我们路演才走的哎!你说,我们是不是有戏?”
叶一没理他。
后面那两人大约注意到了周围诧异的目光,放轻了声音,但两桌挨得很近,一个熟悉的名字还是飘了过来。
“一个娘们儿有屁用啊?最多是来装装样子的,能听懂我们的路演内容?而且你他妈不上网啊?不知道那女的是怎么上位的啊?”
“有瓜?我听说这位特助挺好的呀,上一位......好像叫张璃吧?跟个地雷似的一点就炸,对谁都没有好脸色,找她之前得先做好被辱骂的心理准备。这位许特助不是口碑还行吗?说话办事都很温柔,据说给她递名片,她基本都会接。”
“不温柔点,怎么爬上宁总的床?”
威利显然也听到了,因为他在听到“上位”两个字之后就一个箭步挪到了叶一旁边的位子上,死死摁住他两只手。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机灵过。
听到“上床”之后,威利崩溃地哼唧两声,手上更加用力地控制住他,猛地把嘴巴怼到他耳边,开始小声但清晰地发出声音,中间夹杂几句词不达意的废话。
“啦啦啦......那个....爹..烩饭啦啦啦啦......我没......”
后面的两个人对他们这边的动静毫无察觉,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宁总以前去外地谈项目从来不带女人,但他上周去淮杭分公司可没带那位陈特助,专门为她破例。宁总带着个漂亮秘书住酒店,能是为什么呢?”
“啊?看不出来啊......你怎么知道?”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傻逼,圈里都传遍了。再说,她之前就是一小公司的财务,凭什么来这么大的平台当特助?凭的不就是活好吗?”
“我去......真乱啊。”
八卦结束,两个人换了话题。
威利下巴搁在叶一肩膀上,使劲儿把他往下按,这会儿脑子活络起来,终于能说点人话:“爹,我求你了,求求你了,别冲动。你要是在这惹事,我们公司就得黄,也得出名,先出名再黄。”
“知道。”
叶一用肩膀把耳朵里的湿气蹭掉,面无表情地起身向外走。
谁知后面那两人也正巧吃完,也都站起来,还很没边界感地几乎贴在他们身后,赶着他们朝门口走。
威利扯着叶一往门口的反方向走,他实在是怕那俩人来送人头,扯着他往远走,嘴里念叨着:“炸油条哎!我尝尝外国人的炸油条和早餐摊上的有什么不一样!你吃吗你吃吗你吃吗??”
叶一深吸一口气:“不吃。”
威利跟摊位上的厨师说话时,手依然扯着他:“炸油条!不不不,不要一份,一根,一根就行。”
“煎蛋,不放油。”
“好嘞,待会给您送过去。”
炸油条背面是煎蛋摊位,厨师站在铁板前面,习惯性地倒上食用油,倒完才反应过来,用铲子把铁板上的食用油推到一边。
许阳秋没朝他们这边看,点完就转身回去等。
威利也没抬头,他全程盯着越炸越大的油条发愁。接过来之后,他拿着松软的炸油条强颜欢笑地咬了一口――他快撑死了。
他无奈地看向旁边的“爹”,发现“他爹”正对着隔壁摊位的铁板发呆。
“你要吃煎蛋?”威利把咬过的油条递给他,“没吃饱?来来那你吃这个,巨巨巨巨好吃。”
叶一偏头躲开,无言地向外走去。
“嘶――走这么快干嘛?脚不疼啊?”威利龇牙咧嘴地往前赶,“你等我会!”
叶一放慢脚步,没再往前冲。
“回去换鞋吧?下午我们不用上台,穿运动鞋就行。”说完他又想了想,“你要是实在生气,不去了也行。”
“去。”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那就去。”
等回到酒店房间,威利还是没忍住:“叶一,非得喜欢姐姐吗?”
叶一翻着手里的材料,没理他。
威利把沙发椅扯过来,坐在他旁边,比他矮半个人:“不是,我说真的,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叶一还是没说话。
“咱俩认识这么久,我高低得劝你两句。”威利觉着坐着仰头看他太没气势,于是又站起来坐在沙发扶手上,“你听哥一句劝,要不算了吧?”
叶一这回有反应了,扭过头看着他,眼神可以说是凶狠。
“你不会打我吧?你打我我也得说。”威利硬着头皮看回去,“你这人太轴了,我不劝你,你得把自己困死在牛角尖里。”
叶一又深吸一口气,眼神没变。
“真假暂且不论,我们就只说事实。许总地位和阅历都在那摆着呢,你想跟她成,能那么容易吗?我甚至不用问你都能猜到,她没有跟你好好处的意思吧?”威利叹一口气继续说:“她比你大那么多,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非得绕着她转,图什么呢?还有你那个恋爱观我都不想说,她但凡花一点心思就能玩死你。”
叶一移开视线,继续翻看手里的材料。
“啧,你听进去没?”威利敲敲桌子,他现在觉得自己更像爹,“你一厢情愿要为她打架,为她出头,想过她需不需要吗?人家可是巨头企业的特助,未来CEO人选,人脉资源有的是,她缺什么呀?难道就缺你这几拳吗?”
叶一听到这,终于把材料放下,把头偏向一边,垂着头看向地面。
威利当他是听进去了。
他深知劝人这事,要软硬兼施,骂完再哄才能劝到人心坎里,于是颇为体贴地拍拍他的后背:“我其实明白你。他们那些话实在难听,你觉着难受、生气、不相信都正常,都理解。男人嘛,谁忍得了这个?”
叶一安静地垂着头,像座雕像。
威利小心翼翼地问:“你心里是不是有点害怕啊?怕万一......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
第67章 谣言背后
◎主打一个后悔。◎
许阳秋在餐厅找空位的时候,又碰上了两位问路的意大利人,他们是Carve的企业代表。Carve主要是从事设计软件业务,近期刚入驻中国市场。
她在英国读书时经常用他们的主推软件画PPT和海报,干脆顺着这个话题跟他们聊起来。
他们近期在大力发展AI设计业务,急需与国内企业合作,迅速打响知名度。得知她是信杨集团的特助之后,那位“意式甜心”都正经了许多。
下午场开始之前,许阳秋跟宁总简短地讲了Carve的合作意向,也阐述了对信杨的好处:办公提效,并且能享受与意大利企业合作的利好政策。宁总不会为这点小事跑一趟,让她自行接触和决策。
打完这通电话,许阳秋看一眼时间,两点零五,下午场刚刚开始。会场里人多嘈杂,她刚才走到室外打电话,这会儿从侧门进去,往展厅里走。
快到会场的时候,她没听见被麦克风放大的演讲声,倒是听到嘁嘁喳喳的说话声。
出什么事了?
许阳秋回到前排位子上坐好,从周围人的讨论里大概弄明白了事情经过。
台上是一家叫蒙乃的医疗科技公司,主要做智能药房,现在正在远程连线展示他们的自动化设备,实时投放到大屏幕上。
他们的产品有点类似那种无人饮品机和无人零食柜的结合体,基本就是一个透明的柜子,用户下单之后由一个机械手臂把药拿出来。
不知怎的,大屏幕上的实时连线跟个图片似的,机械手臂一动不动,一场实时演示,活活变成了当众出丑。
台上的两人焦急地小声争执,偶尔有几个字钻进麦克风里被放大。
细细碎碎的话统共就一个主旨:出bug了,修不好。
许阳秋原本就不是很看好这个项目,甚至觉得有些鸡肋。
智能药房接入了线上医师,项目初衷大约是解放人力,代替线下药房,但在网络购物发达的今天,并不能算是个好点子。
更何况他们还出现了这么重大的技术失误。
许阳秋拿出主办方提供的分论坛公司清单,接着,抬手划掉他们的公司名。
与此同时,会场的另一个角落。
叶一的笔尖不引人注意地动了动,在“蒙乃科技有限公司”这几个字上打了个叉。
划完,他微微仰头,朝台上看一眼。
那两人手忙脚乱。
/
许阳秋前段时间很忙得四脚朝天,到年底才算闲下来一些。她之前忙的几件事都告一段落,她请了半个月的假去陪“保险箱”女士,顿顿陪她一起吃难吃的病号餐,人都瘦了。
信杨集团与Carve的合作十分顺利,Carve短短两个月就在中国市场打响了知名度,信杨集团连带着吃到AI设计的市场红利,股票大涨一波。
许阳秋觉得自己眼光堪称毒辣,当然宁总也这么觉得,他下放了更多决策权给她,甚至包涵部分政府事务。
许阳秋也没让宁总失望,她迅速接手,短期内拜访了很多政府部门,参与了无数政策解读会,总算积攒下来一些人脉,足够把宁总从繁琐的政府事务中解放出来。
信杨集团近期的出色表现也让董事会松了口,陈经文如愿成为集团审计总监,当然这事多亏了她――她主动把她的近期成果整理成述职文件送给陈经文,算是推了他一把。
宁总默许了她的做法,陈经文只当一切都是宁总的安排,领了她的情,但也没多想。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威利和叶一那个初创公司确实得到了宁总的青睐,目前合同已经签署――收购合同,而不是采购合同。这是信杨集团收购过规模最小的企业,这大大地鼓舞了其他初创企业,许阳秋收名片收到手软,手机都快被打爆。
只有许阳秋知道,珠利叶的成功其实不可复刻。宁总迫不及待地寻求0号算法的“平替”,而珠利叶的方案几乎和宁总的需求严丝合缝,并且收购合同中存在大量不公平收购条款,堪称“丧权辱国”。
收购周期内,许阳秋跟叶一和威利见了几面,沟通很顺畅,珠利叶那个小机构的外包法务明显不靠谱,她原想利用自己的资源给他们推个物美价廉的律所,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推。
因此珠利叶还是签署了包含竞争限制、高额违约金等等不平等条款的合同。
她良心上有点过不去,但不多,毕竟在商言商,心软没意义。
今天信杨集团的年会,园区格外热闹,所有员工都可以正大光明地带薪摸鱼一天。
白天组织游园活动,晚上邀请了一众明星在舞台上唱歌。信杨集团在整个楼层和楼下园区都设置了互动打卡点,可以拍照、玩游戏,还能拿到一些品质不错的奖品和周边。
园区很大,为期一天的年会不仅面向集团总部员工,也给子公司和重要合作伙伴的管理层发了邀请。
许阳秋陪着宁总象征性地绕了一圈,就打算回办公室躲清静――她不想碰上卡索的人。
她辞职之后,小徐董和季总并没有为难她,他们自信她对公司合同的内情一无所知,只当她是怕了,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但这仅限于她加入信杨集团之前。
她加入信杨集团之后,季总想方设法地试探她的态度,生怕她跟宁总说些不该说的,让信杨集团发现卡索造假的真相。
尽管许阳秋一再示弱,但卡索方面明里暗里没少给她挖坑。她不想把精力消耗在永无尽头的警惕和提防上,于是想了个自损八百的招数。
招数有些草率,现在主打一个后悔。
副作用这不就来了?
送走宁总之后,许阳秋避开人流拥挤的楼层打卡点和供给点,想去茶水间冲个咖啡。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里面两个人的对话,听声音一男一女。大约是游园快乐过头,或是想要盖过远处人群的欢呼声,这俩人的声音格外大。
女声:“就单说工作能力,她还是挺强的。”
男声:“再强能强过陈哥?陈哥都跟着宁总多少年了,Carve的合作不就是陈哥促成的吗?一个刚进入国内的小公司,没人看好的行业,除了陈哥,谁能有这样的眼光?要不是她倒贴宁总,陈哥能被挤走?”
“陈特助也不能算被挤走吧?不是去当集团审计总监了吗?也是好去处。”
“再好能好过未来的CEO?要我说,还是女人好混啊,穿个短裙搭上老板。前途一片光明啊。”
女声没再说话。
许阳秋低头看看自己灰色羊毛半裙,在门口被迫听了个关于自己的墙角。
这一年多以来,类似的话她听得不要太多,今天这两位的话实在算得上是客气了。她算不上愤怒,更没觉得羞愧,倒是有些自作自受的无奈感。
毕竟这传言是她自己纵出来的。
宁总中年未婚,但凡有个女秘书,就会产生有这样的传闻。传闻不成气候的时候,张璃还专门来提点过她,她说她刚跟着宁总的时候也被造谣,所以她行霹雳手段清理了一波。
许阳秋收到了她的好意,却刻意支支吾吾地不肯查。在张璃的再三逼问时,恰到好处地露出破绽,让她“自己发现”那并不是谣言。
许阳秋本意是想让她把消息传扬开来,最好带回卡索,让小徐董和季总听进去,短期内别再千方百计地尝试挖坑,企图将她赶出信杨集团。毕竟在小徐董的认知里,宁总的“小秘”远比信杨集团的特助更加得罪不得。
张璃当时劈头盖脸地骂她一顿,各种脏话都用上,嘴巴跟机关枪一样,许阳秋自认嘴不笨,但她简直毫无还嘴之力,祖传的低血压都快被她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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