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一简那认真严肃、显然不是随口一问的注视下,欧阳艺也渐渐小声下去。
她小声嘀咕着,“也对,学弟学妹们都来了,一不留神变成学姐了,等到了明年这时候就大三……啊啊啊怎么突然觉得这么快呢?!”
在短暂的抱怨之后,她倒也正经起来,“说是职业规划有点太远了,但是毕业之后干什么倒是有点想法。桑导的实验室氛围不错、课题我也挺感兴趣的,可能直接就进他实验室吧?不过据说这个课题L国那边做得比较好,桑导建议我如果有在这个领域深入的想法的话,可以申请一下那边的课题组看看,但是要学语言啊……就很麻烦……”
林一简又就这个话题分别询问了周围的人。
不出意外的,叶竺妍已经摩拳擦掌地准备实习了,不过时间肯定要在明年暑假。
比较震惊林一简的是冯歆悦,靠谱的寝室长依旧靠谱地拿出了申论和行测。
林一简:“……”
这也准备得太早了吧?!
不管怎么样,在这一圈的询问之后,话题终于还是回到了她本身。
那么她呢?
未来的她想要做什么?
第39章
云延城。
赵敦益被李晦那一句话噎得直翻白眼,吸气呼气好几次,才说服自己别跟这货一般计较:他是有多想不开,才多余问那么一句的?
他这边正平复心情呢,却听李晦突然开口问,“你说这东西种下去,能养多少人?”
或者说,能养多少兵?
赵敦益愣了一下。
他怔怔地看着那一地的土疙瘩,倏地明白了李晦话里隐含的意思——李晦弄出这东西来,还是在云州这地方,安思范真的能容下他吗?
过往画面一张张在脑海中闪过,有战场上性命交托的,有被这人气得跳脚的,更有临行领命时看见的、那位曾经威震西北的猛虎暮气之态。
良久的沉默后,赵敦益哑着嗓子出声,“来云州数月,内子屡次来信问候,我这几日、就让人把家眷接来。”
李晦盯了赵敦益那青筋都绷出来的脸看了一会儿。
半晌,他倏地笑出了声,摆手道:“不到那地步。”
他这条命是安思范救的,这么多年“义父”也不是白叫。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和对方刀兵相见……那老骗子可给他加把劲啊!
气氛稍微松下,赵敦益觉得自己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一层。他长舒了口气,但却没法放心:说到底,李晦手里的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背后的人又是什么想法?!
要说刚才那有关来历的事只是随口一问,这一次是不得不问清楚了。
关乎身家性命,搞不好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但是赵敦益刚要开口,就有个亲卫匆匆过来,“禀告刺史,朔鄢来使到了。”
李晦和赵敦益两人都愣了下。
李晦意外,“这么快?”
他这么说着,看了赵敦益一眼。
赵敦益:“别看我,我也是掐着日子算的,谁知道来的是个急性子还是慢性子。”
李晦也就是看一眼,没什么别的意思。听了这话也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而向面前的亲卫,问:“人在哪呢?”
亲卫:“使者似是来时听了些消息,对后山很有兴趣。问了您这会儿不在,就先过去了。”
李晦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后山,是石让熊那群人在的地方。这会儿麦子可还没收呢!
李晦也顾不得质问到底是谁放人过去了,拔腿就往那边走。
赵敦益因为李晦的动作愣了一下:这反应、这人不会真的在后山养私兵吧?
他略微犹豫了一阵儿,还是抬脚跟上去了。
李晦侧眸瞥了人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等真到了后山,站到了地头上,赵敦益也顾不得私兵不私兵的。他看着地里的麦子,眼神都直了,脑子里不期然地想起了李晦先前那句“梦里得的”:难不成真是神仙托梦?
李晦可没工夫管赵敦益这澎湃的心绪。
他看着站在田垄上的那个人,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了——绝对不能让这人回朔鄢!
来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刺骨的杀意,他泰然转身、神色自若地冲着李晦行了一礼,“许久未见,李将军……不、李刺史。”
来的还是个熟人,在锦平城短暂共事过一段时间的杜彦之。
李晦轻扬了一下唇,没什么温度道:“许久未见,杜先生。”
他这么招呼着,手按在刀上没有移开,不如说反而握得更紧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安思范的人。
杜彦之恍若未觉,缓声道:“前些日子小公子突然高热不退,多亏了仙师妙丹回春。但仙师掐指算过,原是小公子的气机与云州相连……只是云州乱象已久,强压如施猛药,小公子身体孱弱,恐怕受不住如此烈性,故而节帅命我前来,辅助刺史治平云州。”
李晦:“……”
那老骗子胡扯的功力还真是依旧让人叹为观止。
但是默默腹诽完这一句后,李晦的视线还是落在了眼前人身上:这个人在这时候提起许玄同,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单纯表示自己不会回朔鄢?
被看的杜彦之在原地站定了一会儿,终是上前一步,俯身行了一个下属的拜会礼节。
李晦按在刀柄上的手松松紧紧,终是手指微屈,把那截刀锋扣回了鞘中。
他凉着声开口:“云延不比朔鄢,杜先生还是莫要乱走的好。”
杜彦之垂首应是:“杜某初来乍到,多有冒犯,还请刺史见谅。”
气氛似乎暂时缓和了不少,李晦一边和人聊着云州这一路上的见闻,一边领着人走出了后山。
一直到盯着人回了驿馆,才终于分开。
而看着对方回驿馆的身影,李晦的神色也再度冷下。
他顿了一会儿,侧偏了一下头,对着旁边的赵敦益开口,“去找人盯着点。”
这声吩咐却半天没得到应答,李晦拧着眉转头看去,对上一张呆呆愣愣的脸。
李晦:?
他连名带姓:“赵敦益。”
赵敦益这会儿也没空关心李晦这宛若骂人的叫法了。
他想着李晦这半年来拿出来的东西,宛若新雪的白纸、纸上弯弯曲曲从没见过的符号、效果好到不正常的伤药、虽然没试但据说能吃的土疙瘩、还有今日麦田所见祥瑞……
赵敦益神色凛了凛:“我去准备三牲。”
这次换李晦不明所以了。
“什么?”
赵敦益看对面的表情就知道不对了,他神情一下子变得极其严肃:“你该不会从来没祭祀过吧?”
李晦:“祭祀?祭什么?”
他当然祭祀过,但是这不年不节的,赵敦益祭个什么劲啊?
赵敦益恨铁不成钢:“神明眷顾可遇不可求,你连香火都不奉,人家凭什么一直顾着你?”
李晦更懵了,“给谁奉?”
难不成给朔鄢那个老骗子?不是吧,这牺牲也太大了点。
赵敦益简直眼前一黑。
“你梦里那位……”赵敦益喃喃说完,终于彻底放弃,“算了,你不用管了,我来!”
李晦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赵敦益是什么意思。
不是……给女朋友奉香火,他有病吧?
但是抬眼看看眼前的驿馆,李晦终究是懒得管突然犯病的赵敦益了。
找人把杜彦之盯住了才是要紧事。
因为赵敦益临时撂挑子,李晦只能自己安排人手盯着杜彦之。这么忙忙碌碌一直忙活到了入睡,结果刚一过来就听见林一简问:[李惟昭,你考虑过以后吗?]
李晦怔了一下,心有一瞬间沉沉坠下。
但还没等他回答什么,就听见林一简接着,[关于以后想做什么、未来的职业规划之类的。]
话题好像和预想的有偏差,李晦“嗯?”了一声。
林一简:[早上,编辑和我说了一些话。]
她这么说着,把消息的内容调出来给李晦看。
李晦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了,然后非常平淡地“哦”了一声。
林一简:???
她不能理解,[‘哦’是几个意思?]
李晦:[‘我知道了’的意思。]
林一简:[……?]
男朋友确实有点把死人气活的天赋在。
林一简深吸口气冷静下来,[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李晦不理解:[我能有什么想法?她不就是催着你好好画画吗?]
林一简也是很服气李晦这抓重点的能力。
她再次看了一遍对面编辑发来的消息,确定不是自己漏下了哪一条没给对方看见,这才开口重述重点,[她是问我以后要不要当职业漫画家。]
李晦“嗯”了下,以一种更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这有什么好问的?你不打算当吗?]
林一简:???
[我什么时候打算的?]
李晦:[你不是一直在画吗?]
放假休息的时候在画,上学的时候抽空画,上学期赶工的时候更是连吃饭都顾不上了。费这么大的力气,说自己没有打算,谁相信啊?
林一简:[那是‘兴趣爱好’,你懂什么叫‘兴趣爱好’吗?]
李晦“哦”了下,仍旧一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语气,[所以呢?你不打算当?]
林一简一下子沉默了。
漫画家啊,是从来没出现在她人生规划上的职业。
李晦:[那你打算干什么?]
林一简迟疑着开口,[好好读书、好好毕业,然后等毕业找一份好工作……]
林一简说着说着渐渐低下声。
她好像一路都是这么走过来的,走的都是大多数人验证过的坦荡大路,可是这一次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岔路口,她不知道后面都有什么。
李晦“嗯嗯”地应了两声,语气随意地,[那也不错。]
林一简:???
总觉得这态度莫名让人窝火,她憋气:[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李晦莫名:[我能有什么想法?]
在林一简憋气炸毛之前,却听对方接着,[这得你自己选吧?]
林一简愣住了。
确实这是她的人生、她的未来……她必须自己做出决定。
话虽如此,林一简回神之后,还是觉得有点憋屈,[你是我男朋友吧!就没有点意见建议?]
李晦:[有倒是有,但是我说了你会听吗?]
林一简:[……]
她噎了好一会儿,才闷声:[看情况。]
李晦哼笑了声,[意见一致的时候‘听我的’是吧?]
林一简:……倒也不必那么真实。
李晦顿了顿,倒也确实开口了,[既然没法决定,那就暂时放着呗。到你毕业还有三年吧?有什么可着急的?]
林一简:[鸵鸟啊……]
完全不是解决办法么!
李晦不置可否。
说什么“看情况”,完全是心里有选项了,就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明明当时亲上来的时候那么莽撞,到了这种事上反而纠纠结结的……啧。
第40章
李晦那边盯杜彦之那边还没盯出来个什么结果,赵敦益倒是先一步给他搞出个大的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摆在面前的一堆祭祀用的器物,脑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赵敦益这是想咒死他自己上位吗?
李晦深吸口气,转头看过去,勉强平静问:“你要干什么?”
见他这反应,赵敦益反而急了,“什么‘干什么’?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准备祭祀。不是我说你、别的都不管就算了,神牌呢?你不会连个神牌都没有吧?”
李晦:“……”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赵敦益口中的“上次”,然后就明白了——原来不是咒他,是咒他女朋友。
赵敦益完全没注意李晦那已经很不善的眼神了,兀自继续道:“算了,你把名讳给我,我去刻牌位!”
李晦:???
你tm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晦看过来的视线已经带刀子了,赵敦益犹且不觉。好在这会儿来了个人,打断这渐渐变得危险的对话。
杜彦之行礼问候:“见过刺史、见过赵将军。”
赵敦益可不敢受他这礼。安思范亲自指的云州别驾,现在整个云州除了李晦也就是这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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