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表示心好累,面前站着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可以信任的。
他现在是装晕比较好,还是趁他们剑拔弩张打起来后比较好呢?
“和你有什么关系。”
槐凉向前一步,直面夏油杰的质问,“上次就没能留下我,我很好奇,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这次可以做到?”
变声器将她的声音扭曲,夏油杰仍感受到了话里的冷意。
他下意识就想要解释:“我只是觉得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两面宿傩的手指,你准备拿它去干嘛?”
什么情况?
不过随口一句怼人的话,对方竟然就立刻放缓了态度,难不成……
算了,既然他有想要‘谈谈’的意思,也不必把局面弄得如此僵硬。
毕竟,天元的结界本源还在他那儿,正好先混个‘脸熟’,以便之后行事。
“想谈?可以。”
槐凉抬手,一道凭空乍现的触手缠上伏黑惠的后颈处轻轻一勒,他便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
“你可以带他回去。”
槐凉看向伏黑甚尔,“我控制好了力道,最多昏睡3小时。”
伏黑甚尔静静地看了对方两秒,视线又落到了正前方的夏油杰身上,随后点头:“如果你确定没有问题的话。”
“他不会拿我怎么样。”
槐凉十分镇定,甚至还游刃有余地补充道,“最好把外面两个小鬼头一并引走。”
“知道了。”
不过几息,伏黑甚尔便扛着晕倒过去的伏黑惠,迅速离开了这处充斥着咒力残秽的工厂。
“那么现在说说看吧,夏油教主,有何指教?”
槐凉略微抬了抬下颌,看向站在她面前不足五步距离的夏油杰。
在那张她见过千百次的面孔上,她看到了熟悉的醋意,甚至连垂眸避开她视线的小动作,也显得分外熟稔。
她猜测,夏油杰在高专那次的晕倒并非偶然,或许……对方已经融合了不少与她相关的过往的记忆。
“不是我先问的问题吗?可以先回答我,你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夏油杰咽了口唾沫,似乎为这样单独的谈话而感到紧张,“我只想知道这个。”
“这话说的,难道我只要说出理由,你就可以任由我拿走它?”
被叫破了名字,槐凉并不觉得慌张,她以这样的装扮出现过不止一次,如果对方拥有了过往的记忆,自然会把她和黑袍人划上等号。
“对,只要你说,我就会相信。”
槐凉感到了些许新奇,明明二周目获悉她的欺骗后反应如此之巨。
将她视为了一个纯粹的骗子。
现在,竟然能堂而皇之地说出,‘相信你’这样的话。
真是讽刺,难道被骗得还不够吗?
“噢,为了拯救世界。”
槐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而后嘲讽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凸起的喉结也随之滚动了几下,夏油杰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了起来。
对方毫不犹豫承认身份的行为,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过往的二、三周目,她一向将自身的行为与情绪都掩饰得很好。
即便在三周目意识到了他和悟似乎都拥有了过往关于她的一些记忆——
也视他们明里暗里的暗示于无物,从不承认她清楚记得过往每一次‘轮回’记忆一事。
但现在,竟然干脆利落地告知了他,她的终极目的。
底下潮闷的空气令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脑袋也逐渐堕于昏沉。
他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身影,尝试说点什么来缓解对方对他的轻蔑与冷视。
“当然,事实上总监部交由高专保存的,六根两面宿傩的手指,都在我这里。”
他早就后悔了,后悔了千千万万遍。
为什么要那么贪心?
明明她的温柔、她的笑、她的关心、她日常短信的分享、她一切的一切都是给过他的。
即便现在回想,或许她的爱意并不单纯,或许只是因为某种奇怪的规则要保证他不被羂索夺取身体。
甚至……或许她从始至终都是欺骗——
但那些过往的画面,都是真实的,她的付出,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为什么他那么笨,一个劲的钻牛角尖,怀疑她的动机,怀疑她的心?
现实可以抓到手的东西,难道不是更实在吗?
为什么要去质疑她的动机,不断陷入内耗,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呢?
甚至他还亲手……‘杀’掉了她。
“哦?你说的是真的?”
槐凉来了兴致,原本以为对方又是一套陈腔滥调的说辞表达对她如何喜欢。
亦或者像上周目那样故作不知‘她的故作不知’,就这么将过往的一切敷衍过去。
没想到冷不丁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真是学聪明了啊,懂得了成年人间的利益置换规则。
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将自身所持有的筹码摆到了台面上。
算上今天从伏黑惠击败的特级咒灵持有的一根手指,她已经收集到了十三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如果能把夏油杰那儿所持的六根手指搞到手,那么她就能拥有十九根。
只需要收集到余下的那一根,就可以大大推动任务的完成进度。
即便现在立刻翻脸向对方发起攻击,但如此重要之物,他不一定会随身携带。
在明显‘有得谈’的前提下,或许可以听听他的条件。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作为交换?”
第268章 跪下向我道歉
闻言,夏油杰眼中的紧张与期盼,瞬间转为了黯然。
他想说,他只是害怕她再度离开,一去不回,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明他的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用这样冷漠的眼神,将他的心脏反复凌迟成一片又一片。
不同于三周目的含糊装傻,这次,槐凉准备彻底摊牌。
她也不装了,一把扯掉了覆在脸上的黑色海浪纹面具,往前迈了两步,拉近了和对方的距离:“喜欢这张脸?”
“还是说,想再听点好听的,亲吻,拥抱,又或者想要和我上床?”
她的声音轻柔,吐出的话却带着毫不遮掩的戏谑与轻蔑。
好像她和他的过往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将那些美好的过去都砸得稀巴烂,变成了一文不值的‘交易品’——赤裸且冰冷的,利益交换。
仿佛只要他需要,且给出足够的筹码,她就可以随时再扮演给他看。
“不,不是的……”
夏油杰藏在宽大振袖里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他紧绷着脊背,强迫自己看向那双清浅的银灰色眼眸,试图在其中找到一丝不舍。
然而,他的期盼注定要落空。
“我没有想过要用这些东西强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
他的声音也渐渐变得颤抖,“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想不到用什么方法留下我?”
槐凉残忍地挑开了对方最后的一块遮羞布,“所以夏油教主你全部都想起来了?”
闻言,夏油杰的脸上浮起几抹挣扎之色,那双绛紫色的眼眸里泛起了一层又一层黑压压的伤心。
她还是只称他为‘夏油教主’,仿佛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大街上随便路过的陌生人。
明明,明明……以前都是亲昵地叫他‘杰’的。
半晌,在他身后的空气忽然一阵扭曲,一只捕蝇草外形的咒灵凭空出现。
随着两瓣锯齿状叶片的张开,一个漆黑的盒子从中掉落。
他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打开,朝着槐凉所在的方向示意:“一共六根,都在这里了。”
再度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如果你要的话,都拿去好了。”
槐凉这会儿是真的出离的讶异了,这家伙在搞什么东西?
两面宿傩手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定是五条悟基于对他的信任,以及他所怀的天元的‘拒绝’一切的强力结界术,以确保其安全性。
现在,他将手指随意送给她的行为……难道不怕再度跟五条悟闹翻吗?
这家伙真信了她要救世的话?
还是说,回顾她一二三周目的所作所为,从未针对过他和五条悟下黑手。
所作所为也的确都是为了‘正义’,且一直在与‘黑恶势力’做斗争的缘故?
槐凉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古怪。
过往的她,作为他的‘同窗战友’、‘女朋友’乃至‘合作伙伴’的关系,都未能取得对方全然的信任。
这会儿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对方甘愿冒着和五条悟闹翻,与总监部乃至整个咒术界的正面势力为敌的风险,把六根两面宿傩的手指拱手相让?
可真他X的黑色幽默。
“真要送给我?”
东西摆到了面前,槐凉反而犹豫了起来,“没有别的要求吗?”
鬼知道她前脚拿下这六根两面宿傩的手指,后脚消息是否就会泄露出去,而后引起全咒术界的追杀——
俗话说得好,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更何况……她还还需要天元的结界本源,必须得弄清楚对方的行为因何如此古怪,才能为后面的事情做打算。
“没有,我相信你,凉。”
槐凉再往前迈了一步,踮起脚尖,仰头凑近了对方慌乱而苍白的面孔。
鼻端萦绕着来自于他身上的,微苦的草木香气,声线忽而转变为了轻佻的狎昵,“是因为内疚吗?”
“我,我……”
结结巴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槐凉甚至能听见源自对方胸腔里的那颗脏器,砰砰作响的跳动声。
一下接着一下,急促得仿佛要一跃而出。
“看来的确是这样了。”
槐凉垂下了眼帘,不再去看那双漂亮而狭长的眼眸上,因强烈的不安而簌簌抖动的睫羽。
“我错了,凉,我那时候过于自负,也过于自卑……所以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夏油杰的眼眶泛起了潮红,细碎的水光掠过他绛紫色的眼珠,“如果可以让你高兴一些,我、我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是吗?”
低垂的漆黑睫羽,将槐凉眼眸中翻涌的一切情绪掩藏。
忽然,她轻叹了声,细长绵软的手指穿过了对方垂落在身侧的指节,十指相扣。
“你知道,那柄匕首,是从哪个角度穿透过我的心脏的吗?”
她抓住夏油杰的手掌,强自拽着抵住了左边的胸口。
像一具任人操纵的僵硬木偶,他在触到那片柔软的瞬间,好似碰上了滚烫的烙铁,触电般的蜷缩回手。
却不是由于情欲的羞涩,而是源自于亟待被惩罚的,仓皇的恐惧。
夏油杰终于从巨大的痛苦与恍惚中回过了神,拼命冲她摇头。
嘴唇颤抖着嗫喏:“不,不要……不要这样。”
明明是呼风唤雨的教主大人,此刻却像一只,被猎人辖制住的小兽。
拼命想要挣脱,却不敢反抗她强硬的动作,只能放软了神色,祈盼可以得到对方的怜悯。
一直以来,槐凉都以为自己将那些黑暗的,泥泞的负面情绪压制得很好。
就像过往服役的那些年里,保持住头脑的冷静。
不要被粘稠的夜色吞没,不要变成一个疯子。
但谁知,这个傻子巴巴地跑过来,做出一副让她任意施为的可怜情状,不断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猛然惊觉,她或许比想象中的……要更在意。
不然如何解释,此刻在胸腔中沸腾着的,叫嚣着想要往外倾泻而出的恶意?
她没有自以为的那般大度。
被热恋中的恋人杀死,又怎么能不怨恨呢?
她镇定且冷酷地欣赏着,那张曾令她无比迷恋的面孔上,流露出的宛若实质的痛苦:
“真觉得对不起,就在这里跪下向我道歉。”
第269章 那就定下束缚吧
随着槐凉松开手,夏油杰怔忡地愣了一秒。
他的眼眶通红,近乎贪婪地逡巡过那张几,乎要成为他不可得的梦魇般的面孔。
高大的身形如同崩塌的山石,随着肩线的坍塌,一点一点的沉积了下去。
夏油杰低下了骄傲的头颅,繁复的僧袍沾染上脏污的尘埃,在膝前堆叠成一片灰色的海浪。
“对不……起。”
“请,原谅我……”
漆黑的长发掠过他的脸颊,却未能遮掩住蓄积的大颗泪珠坠落在地的微响。
面对这般笨拙无措,只知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的道歉,槐凉忽而想起那只唯一理解灵魂构造的咒灵,真人。
它说,人的喜怒哀乐,都是灵魂的代谢产物。
就好比此刻,以一种极为卑微的土下座谢罪的姿态,跪在她面前的夏油杰。
他的灵魂正发出一道道的哀鸣。
槐凉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也似乎从僵硬而笨重的躯壳中抽离了出来。
一半冰冻,冷眼旁观着对方因自己而生的延绵无尽的痛苦,蚕食着他的身躯不断颤抖。
另一半却滚烫得沸腾,那些纷杂冗长的过往侵袭着她的大脑,好似连心脏也跟着烧灼起来了。
她晃悠悠地伸出手,拿不准自己下一秒是会将他推倒在地,推离得更远。
说出更为刻毒的话语,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还是会……给将他牵起来,抚平他的恐惧与惊惶。
半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弯腰屈膝,一把将人拽起,揽住了他嶙峋的脊骨,紧贴着他的胸膛。
大颗大颗的热泪坠落在她的肩头,她想,就好像许多年前的那一日那样。
“我、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夏油杰将人紧密地箍在怀中,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般,紧拽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哭得乱糟糟的一张脸上,染满了泪痕,抽噎着不断诉说自己的委屈:“呜……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夏油杰想过许多种对方可能会有的反应,但最乐观的一种设想里,也没有想过对方会这般轻易地原谅他。
不是表面无事的敷衍,也非故作坦然的默然。
而是在他剖开一切想要求得她的原谅,想要她不计前嫌后,竟然给他下达了获取她‘谅解’的指令。
他不知道她从何而来,又因何种力量能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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