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逃出去了,哪里还用得着跟五条悟在这里玩过家家的游戏。
五条悟早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悄悄竖起了耳朵,可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期待中的软话。
他一时有些愤愤不平的胸闷,一时又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
这些年,槐凉惯他惯得厉害,几乎时时刻刻都关照他的情绪,使得他的性子也越发骄纵。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少爷脾气难搞,经常无理取闹——但就是忍不住想看看对方到底能包容他到什么程度。
“你别生气了。”
少女清冷的声线在身后缓缓响起,尾音懒懒地拖长,“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哪里得罪你了?”
声音响起的瞬间,那些萦绕在胸口中古怪而烦闷的情绪便瞬间消退了。
算了,她就是块木头,根本不开窍的,干嘛要跟她计较那么多呢。
本来被一直关在五条家里,连院子都出不去就已经够可怜了。
卖身给了五条家和他定下束缚,发动替命术式后,她就已经没有‘家人’了。
他就是她以后唯一的依靠——又何必在这些旁枝末节上计较那么多。
她肯定是喜欢他的,只是脸皮薄,羞于说出口而已,自己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算了,大不了等明年到了约定的时间,他告知家里的那些老家伙——
直接举行和她的订婚仪式就好了。
“哼。”
五条悟轻哼一声,通常他出声,就代表顺着她递上的台阶下了,“说了你也不懂。”
扭头,见对方端着一碟子白里透红的羊羹,腕上的绿色猫眼石手串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
槐凉将装了菓子的碟子,放到了躺椅旁的小几上。
五条悟立马伸手拿起一块咬了口,又觉得不够甜,将手中剩下的一半掰成小块状,扔小池塘里喂金鱼。
夏日的莲花开得正旺,有小鱼从莲叶的缝隙悄悄探出头来,吐着泡泡。
见有饵料入水,纷纷游往五条悟的手下,开始抢食。
五条悟见槐凉不吃,只顾着看小金鱼们抢食的样子,又有些心疼,怕她饿着了。
他轻咳了声:“你要是夕食没吃饱的话,再用些点心好了。”
槐凉摇了摇头:“我不饿。”
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等再晚些把这个麻烦精送走了,她再给自己开开小灶好了,反正院儿里也建了小厨房。
第140章 她根本不在意
槐凉没有去拿糕点,池塘里的鱼儿早就因经年累月的投喂,失去了警惕性。
她伸出手,食指和中指悬在水面上搓了搓,做出投食的动作——
水里的金鱼们也翕张着嘴,跟着她‘虚空投喂’的手指左右移动。
她垂下了眼帘,轻笑了声:“真是些蠢货。”
失去自我的判断力,满足于他人‘投喂’的饵食,被耍得团团转。
一旦不再投喂,便会在狭窄的空间里,活活饿死。
——这就是被豢养的结果。
“是有笨笨的,不过它们一直被养在这么小的池塘里,肯定没有海里那些鱼聪明啦。”
五条悟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水里抛着糕点碎屑,“等以后我带你去海钓,听说特别有意思。”
半晌,没听到回应的他,侧过脸看向身旁的少女。
她低敛着眉眼,怔怔地看向池塘里游曳的金鱼,娴静得像一幅仕女图。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槐凉此刻的处境,不正如同池塘里的金鱼那般吗?
眼见戳到了对方的痛处,顿时懊恼极了,可又说不出道歉的话来,于是他绷紧了脸,不太熟练地尝试安慰:“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一直待在院子里的,你再等等我。”
“你们槐氏的替命术式真的很……霸道,从来没有人成功解除过,它不像束缚那样,只要双方同意就可以取消。”
槐凉转过头,银灰色的眸子里充斥着讶异的神色,如此小心翼翼的解释,甚至还做出了不会让她一直被禁锢在院落里的承诺——
给她一种,似乎五条悟在讨好她的错觉。
“知道了,谢谢悟君。”
傍晚余晖从树荫漏下来,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掠过她披散的漆黑长发,跳跃在她如画般的眼角眉梢。
皮肤雪白,嘴唇红润,看起来美丽而柔弱,像一朵莬丝花。
可她的眼眸却透着股冷清的疏离,和旁若无人的恣意。
如此矛盾的结合体,令五条悟的指尖开始微微发痒,他忍不住摩挲了几下,而后掩饰性地将手伸进了一池水潭里。
伸手撩了撩冰凉的池水,小金鱼们以为又有饵料可以吃,鱼唇吐着泡泡游曳而来。
指尖掠过一道道滑腻的触感,五条悟放缓了呼吸。
这下可好,连心脏也跟着痒痒了起来。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再开一个什么有趣的话题,将因‘金鱼’而起的沉闷气氛揭过去之时——
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外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原低声的说话声,突然变成了一道道呻吟。
槐凉:???
五条悟:!!!
升腾的红晕从脖子迅速蔓延至五条悟的耳廓,他板着脸,故作镇定地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槐凉大致听清,是一对野鸳鸯跑到她院落的附近逍遥快活。
于是,她缓声开口:“这里偏僻,底下的人搞点见不得光的事情时都爱来这边,早些年更多,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那岂不是她听到过很多次……这种不堪入耳的声音?
五条悟‘噌’地一下直起身,既害羞又恼怒:“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害羞的!”
槐凉挑眉,甚是坦然:“我连院子都跨不出去,何谈阻止?更何况这是我的地方,他们都不知道羞耻,难不成还要我自行避开?”
五条悟黑着脸,不想脏了眼睛,一团璀璨的蓝光在他的指尖缓缓聚拢。
弹指,一发苍,朝着院落外弹了出去。
“轰——”
伴随着一道巨响,激起阵阵浓烟,暧昧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槐凉扶额:那对野鸳鸯,该不会死掉了吧?
夭采院里闹出了巨大的动静,五条家的长老们迅速派人赶到,收拾残局。
“这……五条少爷,家主让我传达,日后您还是少来这夭采院比较好。”
青年恭敬地垂眸,磕磕巴巴地表述了五条和真的意思,生怕自家六眼神子一个不爽,给他也来一发苍。
五条悟闻言,果然不爽地挑眉:“怎么,我想见谁也要经过批准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
青年的头低得更低,迅速解释道,“家主的意思是等您确定要和槐小姐缔结婚礼,完美掌握好无下限术式的使用后,再……也不迟。”
“纵然迷恋,也该清醒些,不能因此忘记担在肩上的责任……”
五条和真是看着五条悟长大的,自然明白他自傲不凡的性格,故意用了些话术激他,对方也如他所料——
“我才没有迷恋她!”
冷不丁被戳破了心思,五条悟瞬间炸毛。
虽然他知道自己对槐凉的在意,可是在对方面前自己可从未表露过分毫。
甚至在他的意识里,一直是槐凉在迁就他,明明是她喜欢他更多才对。
“我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跟她在一起,毕竟咒力低微,只是长了张漂亮的脸——”
槐凉倚靠着院落大门,另一面的墙壁被‘苍’轰倒,凌乱的砖石坍塌了一地,将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未尽的话语消失在嘴边,心脏都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紧了,五条悟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家主的人就在身边,他开不了口。
苍蓝的眼眸紧张而仔细地扫过那张芙蓉面,却没有在上面找到丝毫伤心的神色……甚至连一丝不满都没有。
也不知怎地,一股无名的怒火从他的心底里慢慢延烧。
他想,她并不在意。
为什么?
是像他一样在隐忍失落的情绪,还是,原本她就不在意,是不是会成为他的妻子?
“少爷,晚间还有对战练习课程——”
五条悟紧抿着唇线,神色回归于冷淡:“我知道了。”
槐凉也适时出声,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仿若无事发生:“再见,悟君。”
开弓没有回头箭。
五条悟没再给槐凉一个眼神,紧绷着脊背,往外大步迈去。
回到自己所属的宅院内,五条悟接过原本要换的训练道服,猛地往地上一掼。
他看向身旁,大气都不敢出的侍从吩咐:“再拿套新的过来。”
“是。”
第141章 只有他可以占有她
“还有——”
五条悟叫住匆匆而去的侍从,“传我命令,除了供应日常所需的两位女侍,其他任何人都不准靠近夭采院方圆百米之内。”
“是。”
五条悟坐在床榻的边缘,沉着脸,冰蓝色的瞳孔像千年不化的蓝冰,冷硬而森寒。
脑子里不断回想起那双清浅的银灰色眼眸,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半晌,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呢喃:“这样似乎也不错。”
纵使她不在意,甚至不愿意……至少,只有他可以占有她。
明年他们就会举行订婚大典,昭告咒术界的所有人,她是六眼神子的未婚妻。
未来,她也只会是他的妻子,为他诞下儿女。
——这一点,毋庸置疑。
槐凉对五条悟迅速滑坡的思绪,以及偏执阴暗的念头一无所知。
她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天灯节……的逃跑事宜,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
五条家于她而言,是一潭困住她的死水。
即便察觉到了五条悟似乎对她愈发依赖,也只将其认为是把她看做自己的‘所有物’的行为——
独占欲在作祟。
这么轻的年纪,又哪里懂得什么是爱呢?
不过是跟她相处久了,好不容易有了同龄玩伴的依恋罢了。
明年五条悟就要进入高专就学,后年夏天就会开启星浆体任务,届时对方多半还没有足以将她捞出五条家的能力——
长期处在封闭的环境中,并不利于她执行任务,她必须从五条家逃出去。
这三年多的时间,槐凉每日都积极的训练。
虽然没有她原本的身体事半功倍,但随着年龄增长,至少在体术和精神力上有了不少进步。
大约有……二级咒术师的程度了?
比之以往还是个弱鸡,但对付一般的咒灵,也足够了。
说到这个,槐凉觉得实在是黑色幽默。
上周目她遍地寻找咒灵的踪迹,将其悉数猎杀。
这周目却因为莫名吸引咒灵聚集的特殊体质,而不得不强加练习咒力攻击。
——一整个攻守逆转。
很快,时间便来到了七月初七,天灯节。
其实在霓虹,七夕节的过法,远不止放灯这一个环节。
吃素面祈求健康、戴黄色巾着即荷包,祈求财运上升、用纸张做成渔网类的物件,祈求渔获丰收等等。
跟亲友一起挂人偶、放孔明灯、看烟火更是不可错失的活动,从本质上讲是许愿日,而并非华国有着鹊桥相会典故的情人节。
不论哪种,对槐凉来说都没差。
她早已通过咒诅师论坛,故意散出去了消息。
五条家虽然也有网络安全部的人员工作,不过于她而言,绕开对方的检查简直是小儿科。
至于身旁的五条悟……她赌,自有总监部的人将其调走——
为了以防自己真被咒诅师们干掉,她还上了层双保险,提前联系了上周目的老熟人孔时雨。
没错,他在这周目的这个时间点,并未搅进阴谋,被松下和也派人杀死。
通过他,联系上了另一位她的‘老熟人’伏黑甚尔。
对方才叛逃出了禅院家,已经闯出了术师杀手的名头,虽然那家伙只认钱不认人——
但于她现在而言,则是一种非常优秀的品质。
他的能力还没有入各方势力的眼,术师们都自命不凡,轻视他没有咒力,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才能被她捡漏。
槐凉有足够的信心,只要伏黑甚尔能带她成功出逃,她就有把握可以搭上他这条线。
上周目那么长的时间,她可不是白混的,自然知道如何跟他打交道,依葫芦画瓢就是了。
——这次她再装神棍,估计能装得更像些。
有伏黑甚尔这个超强战力作为保镖,就没有其他咒术师可以杀得了她。
滨海公园里满是聚集来放灯过七夕的游人,其中以情侣最多。
原本,五条悟想直接往半山腰处的觉鸣神社里走。
却被槐凉以‘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院子里’、‘好久没有感受过热闹的人间烟火’等卖惨言论说动——
或许还夹杂了一丝愧意,没抵抗得了她的示弱,二人踏进了热闹熙攘的滨海公园。
她身着一袭绿底绣淡粉色桔梗刺绣的和服,长发绾在脑后,簪了一枚蝉形青玉簪。
为了表示对这次约会的重视,不让五条悟起戒心,她甚至还薄施了粉黛,力求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眉如远黛,瞳眸深邃,嘴唇如沾染了露珠的花瓣般晶莹饱满,透着粉嫩的光泽,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五条悟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如此隆重的打扮,眼珠子都不知该往哪儿放,耳朵也慢慢烧红了。
他穿着同色系的男士浴衣,只在胸前和袖侧绣上了对应的两处五条家付纹。
浴衣是他安排人去做的,自然有他的一点儿‘情侣装’的小心机在里面。
桔梗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花语:不变的爱,以及……无望的爱。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瞬间袭来,他下意识地偏过头,而后又觉得不应该这样,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回。
低低了说了声:“很漂亮。”
槐凉早就对关于外貌的夸赞免疫了,她伸手戳了戳对方胸前的五条家付纹:“很别致。”
五条悟轻笑了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说了句:“你以后也会有的。”
“人那么多,悟君要不把眼睛遮住?会头疼吗?”
“不要。”
槐凉轻蹙着眉,状若关心:“上次你去给禅院家的家主贺寿,回来不就说眼睛不舒服么,还非得让我给你头部各个穴位按摩。”
“这里的人……可比寿诞里的人多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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