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方便行动的族服的少年微微垂首,将自己一部分脸隐入藏青色族服的高领之中,过长的额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
淅沥雨声静静地横亘在屋外,留给室内的是晦暗不明、空而广漠的寂历,死而复d的宇智波少年眼眉间颤曳着漠漠的暗影,似乎是额间那些碎发投下的光影,又似乎是某种晦涩难诉的目光。
宇智波的皮肤一向是偏白的,但泉奈此时的白并非活人的白,而是苍白得像褪去所有鲜丽血色的尸体,沉重浓郁的白更印照出眉间阴郁的暗色。
“泉奈?”
斑低声唤着弟弟的名字。
“哥哥,对不起,”泉奈闻声抬头,下意识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微笑还是哭泣的奇怪表情,声音既像叹息又仿佛啜泣,“是我太弱了。”
奇异的矛盾深深地折磨着泉奈。他既为兄长对自己的忧虑而感到被爱的幸福,又为兄长曾经失去所有亲人的悲戚而痛悔自责,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失去自我价值的、强烈的被抛弃感。
宇智波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泉奈身边,下意识地抬起手,触碰泉奈的瞬间又仿佛被火焰灼烫不敢太过靠近。
此时此刻,战场上强大得不可一世的忍界修罗只是一个因为过分关心而显得有些慌乱笨拙的兄长。
“不是的,泉奈。”斑斟酌着解释道,“只是战略部署上的一些考虑,其实这场战争的规模并没大到需要所有高端战力倾巢而出的地步,所以在经过商量后我想你留下驻防会更好……”
“我驻防?”泉奈抬起头,迷惑地发问,“千手柱间不是才应该作为影驻守木叶,坐镇大后方吗?”
作为忍村的象征,按照惯例,影与忍村共存亡,是不能轻易离开忍村的。
“嗯,这就是我们今天商讨出来的,”宇智波斑简略地答道,“我,柱间与小瞳将会作为主将出战。”
听到小侄女的名字,泉奈立即不赞同地蹙起眉毛:“瞳还小,还是由我……”
“泉奈叔叔总得允许我挣点名声与功绩吧?”突然出现的宇智波少女朝着父亲与叔叔俏皮地wink了一下,故意用活泼的口吻开玩笑道,“不然我这样年轻,身居高位也坐不踏实呀!”
这倒也是,泉奈默默地侄女盘算起来。
虽然大家现在都默认瞳就是木叶的下一代影,柱间最近也老是嚷嚷着他马上就要退休去和小伙伴宇智波斑天天吃喝玩乐(还有赌博,不过这句话被好友宇智波斑正义制裁后含泪取消了),但瞳毕竟年纪太轻,实力虽然足够,然而威望却不足,的确需要一些战绩来堵住认为她不过是得到父亲荫庇的那些小人的嘴。
这次战争确实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瞳看出了泉奈的犹豫,趁热打铁地撒娇道:“而且驻防这个任务也相当重要哦,如果前方战线正吃紧,后方大本营木叶却突然出岔子那不真要命吗!柱间父亲虽然是火影但这次也要出战,驻守的人选果然还是泉奈叔叔你最靠谱了!”
宇智波泉奈:“……”好、好像有点被说服了。
小侄女瞳继续添油加醋:“而且扉间叔叔也会留下来辅佐你的!”
呵,原来千手扉间也照样被他作为忍者之神的大哥嫌弃累赘和自己一样被丢在了木叶。
好的,这下泉奈平心静气地想通了。
外面下着雨,雨落在屋脊的瓦片,飘进木质的回廊,落在透明的窗户玻璃上。
透过水淋淋的窗户往里看去,屋内的一家人正久违地坐在一起聊天。
“……只是因为不能上战场有些失望而已,”宇智波泉奈撸了一把自家小姑娘的马尾,回想起自己之前过大的情绪起伏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习惯了战场舔血的日子,虽然当时痛恨这种生活,但一旦彻底失去了,还是会觉得有点落寞,那种感觉好像自己已经完全没什么价值了一样。”
“才不是呢,那是作为战士与士兵的价值,只是一个人局限而非全部的价值。”小姑娘一本正经地严肃反驳,“作为一个人,我们还有其他的好多价值呢,泉奈叔叔,比如说,作为家人的时候――价值就是……”
她忽然站起身,愉快地张开双臂猛扑下来给了泉奈一个猝不及防的大大拥抱。
“爱。”
抬起头,小姑娘甜甜地笑着:“我爱你。”
泉奈一愣。
还来不及对此作出反应,另一个熟悉的气息也笼罩下来,轻松地将他和小姑娘瞳一并揽入他的怀中。
――斑拥抱着胞弟与女儿。
泉奈感受到兄长身体的温度,听见兄长斑低沉得仿佛不是从胸腔而是从心脏里震荡出来的,从过往的岁月中千百次出现的呼唤。
“泉奈。”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时间室内室外都安静得过分,静得连猫毛掉落在地板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于是,泉奈也听见了自己从心底里发出的声音。
“我同样的……”
“深爱着你们。”
第140章
这是改变忍界、不, 这是一场颠覆整个世界的战争。――《世界史卷三・王权的终结》
木叶发动战争无声而迅猛,在云隐和雾隐还在汤之国附近的岛屿你来我往、缠缠绵绵打代理人战争时,木叶就已经以雷霆之击一举攻进了风之国本土, 直逼砂隐所在。
说实话, 这一举动不仅其他忍村傻眼,连火之国本土的大名和贵族都吓了一大跳――忍族之间经常会有主动挑起的各种战争,这是贵族们所允许并喜闻乐见的,然而这种没有经过王公贵族所允许、由忍村主动发起的跨国战争还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然而木叶这边的战争理由也相当充分:砂隐村多次派遣暗探潜入木叶, 并培养刺客袭击火影后裔, 属于多次主动挑衅,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得不说,这个临时编纂出来的理由实在是正当又巧妙:宇智波昭遇刺那天的确是有不少目击者,证据确凿,罪恶昭彰(虽然经过审讯那名刺杀者是没有所属、受人所雇的浪忍,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身份根据木叶想打哪国而发生变化),砂隐一方涉嫌谋害火影后裔并窃取宇智波与千手的血继限界――这是一场典型的忍族之间因为自家血继而引发的以血还血战争。
王公贵族们心中惴惴, 毕竟这场战争木叶未曾经过他们允许、甚至没有提前通报,这一举动让大名隐隐有某些东西失控的不安之感, 然而涉及到忍族之间的血继问题贵族一般情况下不会也不能插手,毕竟真惹急了忍族保不齐里面就有杀红眼的疯子动手把偏心眼子的贵族给屠满门了的例子过去也不是没有。
真把忍族逼到绝境上了那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特别是这个光脚的还有不俗武力的时候,哪怕是大贵族面对这种情况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忍者与贵族之间磨合上百年磨出的血泪默契。
这场突如其来的跨过战争就这么微妙地在火之国大名贵族的底线上蹦来跳去, 反复试探。不过火之国贵族们还在七嘴八舌地开大大小小的各种会议商讨要不要给木叶一点警告时,战争的局势便发生了令人目不暇接的变化。
本来风之国的砂隐村虽然身处贫瘠困顿之地,但就是在这样艰难竭蹶的环境之中反而培养出不少了风习彪悍、意志坚强的忍族, 所以大家本来也以为这至少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然而风之国沦陷速度之快却完全超乎了众人的想象。
砂隐村初代目烈斗在听到木叶进攻风之国的主将是忍界修罗与忍者之神的独女、木叶的下一任影的强力候选人宇智波瞳时完全没有小瞧这个年轻得几乎可以做自己孙女的女孩, 在知晓这一消息后他毫不犹豫地向秘密结盟的盟友水之国发去求援信息,尽管按照计划还没有到暴露盟约的最佳时机,但――管它呢,盟友先救一下啊喂!
尽管烈斗丝毫没有轻视这个第一次担任大型战争主将的木叶继承者的意思,但这场大战的推进速度还是令他毛骨悚然――完全没有胶着僵持的战况,木叶对砂隐的战线推进比小刀切黄油还要丝滑。
烈斗毕竟是经历过战国时代的老人,尽管战况极其不利,舆论上也处于极其危险的下风――一位为孩子复仇的母亲,这个出战理由在道德上实在完美得无懈可击――但烈斗还是冷静下来,招来原本内定的下一代影沙门共同商讨对策。
这位一尾守鹤的名义拥有者、擅长傀儡术与操纵砂技能的青年忍者不久前才因受伤从最前方战线上暂且退下来,风尘仆仆地来到初代目的面前。
“我们守不住的,初代目,”身着黑色紧身作战服的忍者垂着头,纵横交错的龙形刺青虚张声势地层层盘踞在他的脸与剃净发青的头皮上,他向来沉稳的声音透出一股罕见的疲惫,“您没有在战场上亲自去看过,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严峻。”
烈斗深深地蹙着眉头。
砂隐初代目十分了解这位自己悉心培养的下一代接班人,沙门性格沉静持重,又因为是年少成名、擅长研发忍术的不世之材,稳重之下还颇有几分藏而不露的骄傲,见他显露出如此颓丧之气,烈斗目光沉沉,凝视着这位在最近战场上沉沙折戟的天才忍者,沉声道:“沙门,谈谈你的看法。”
沙门仍然是低垂着头,先是对前线的战况做了简洁的报告,谈及自己在战场遇见了木叶新生代的领头人、下一代火影的强力候选人宇智波瞳他语气平静到近乎麻木。
“那位木叶的姬君大人……风影大人,您收到的情报是我与她在战场相遇鏖战,最后我力所不逮才重伤退了下来。”
“但准确地来说,是我遇见了她,而并非她遇见了我――从始至终,那位木叶的姬君大人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谁,因为我并不是正面与她单独对抗而受伤,我只是她在用大范围木遁与火遁横扫战场时被她忍术的余威波及而重伤的芸芸一员。”
诚然,沙门的确是千里挑一的忍术奇才,风之国的新秀天才忍者,砂隐村首领看重的未来领头者,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出众的天才忍者在成年累月历经千辛万苦地修炼打磨后,最终也不过成为两国战争中那位真正的天才少女一个横扫千军的忍术下被殃及的芸芸众生之一。
初代目风影知道这样酷烈的对比真正伤害到了自家忍村继承人的心性,如果不能从中走出来,那沙门作为忍者的强者之路很有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
烈斗几不可查地叹息,他意有所指地开口:“沙门,战场上有输有赢是很正常的事,但这也并不能完全决定战争最后的胜利。”
纵使宇智波瞳的的确确是个有着横扫忍界实力的天才少女,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在这场战争中如此大出风头,势必引起万众瞩目,而这个“瞩目”嘛……战国时期,有些家族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少年英才就是在这样的瞩目中“意外”死去的。
即使木叶如今在战场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战争的局势总是瞬息万变的,不到最后还真不好说真正的赢家是谁。
宇智波瞳这样的锋芒毕露,又主动对砂隐村宣战挑衅,其他国家的忍村本就对最强的木叶隐村心怀忌惮,砂隐与雾隐就是在这种忌惮下秘密缔结的盟约,这样一来,大家对于木叶、以及其下一任接班人会更加忌惮。
烈斗有六分的把握在如今的局势下岩隐与云隐也迟早加入围剿木叶的联盟之中,到时候木叶未必能在这种围剿中讨到好处。
所以他才意有所指地说战争最后的赢家指不定花落谁家,也借此安慰自家继承人,那位天才少女未必就能真的赢到最后,让沙门不要过度沉溺于眼前的失败之中。
对此,沙门只是沉重的苦笑,他完全明白自家风影话里话外的含义,但――他摇了摇头:“初代目大人,我说的我们守不住不仅仅是战场上的败退。”
风影有些意外,沉吟片刻,问道:“哦?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隐患?”
沙门抬起头又微微颔首,目光沉重到近乎绝望:“最大的隐患是我们自己,风影大人。”
*
“沙门大人,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和木叶作战呢?”
他与自制的傀儡穿梭于战场,听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质疑。
最开始的时候,沙门会一本正经地回答,告诉部下的忍者们这是木叶主动地向砂隐发动的战争,但他很快看出,这些忍者们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但这是我们先向木叶发动刺杀才引起的啊!”有人会接着不满嘟囔,“明明是上面的人发动了刺杀,最后却要由我们这些底层的忍者来承担战争的后果,真是不公平啊!”
沙门:“……”他本就不是什么善于言语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复这句某种程度来说确实如此的话,最后只能提醒对方谨言慎行。
但是,沙门所有的战争经验都告诉他这种情况并不对劲。
作为砂隐下一代风影的有力竞争者,沙门其实有过不少战争的经历――虽然是在一些政变频繁的小国,但也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
一般而言,忍者们对于战争并没有过多的怨言,基本上都会忠实地执行上面的命令,对于对手可以称得上心狠手辣――毕竟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战争到了中期,双方手上都多多少少沾染了对方的人命时,仇恨便会疯狂滋生,在这个时候做一些富有煽动性的战场演说就可以将士气推动到最高。
但这场战争最奇怪的点在于,部下的忍者们对于木叶这种主动挑起战争的一方并无明显怨恨,反而对砂隐高层颇有怨言。
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令沙门隐隐不安。
为此他私底下与许多人进行了一些谈话,发现砂隐的新生一代对木叶的好感度极高:那些风靡忍界的木叶电影电视剧对于这些训练枯燥、缺乏娱乐的青少年十分具有吸引力。
他们是从那些光鲜亮丽的银幕上认识木叶的。
这些砂隐的青少年,会笨拙地模仿着银幕上木叶的俊男美女自由恋爱,会多做任务攒钱跟风去吃来自木叶的特色美食,购买来自木叶的各种奇怪的小商品,会在空闲的时候买票去看一场木叶拍摄的电影……
相比于银幕上代表先进文明的木叶文化,砂隐本土的文化就令人很难受了:阻碍自由恋爱、强加封建婚姻的臭老头子们、粗制滥造还十分昂贵的本土商品、来自沙漠的贫瘠美食文化……这一切都将远方的木叶衬托得宛如地上天国,梦想里的乌托邦般完美。
大多数人的天性就是追求美好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这些来自木叶的东西便渗透进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这样的情况,究竟持续多久了?
沙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一方面,木叶碾压级的绝对实力打得砂隐毫无还手之力,另一方面,在砂隐的部队里存在相当一部分人,是木叶的崇拜者。
作为领导者的沙门也曾试图通过曾经百试百灵的方法煽动对木叶的仇恨、鼓动自己人的士气,但这一方法却也在接下来的战争中逐渐失效。
木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战场上捉到了砂隐的忍者后非但不按照惯例严刑拷打或者干脆杀掉,反而将他们好好地养了起来――在缺医少药的战场上,甚至有相当一部分重伤的俘虏受到了良好的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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