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命运早已被绑上同一辆战车,要么一起奔向胜利的黎明,要么一起在黑暗里粉身碎骨。
宇智波瞳沉寂冰冷的心脏沉重地、缓慢地跳动起来,战甲掩覆的躯体上奇异的纹路黯淡,由心脏泵出的新鲜滚热的血迸涌全身,使得苍白的肌肤重新泛起鲜丽的血色。
瞳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并非独自一人。
这条路上她有并肩作战的家人与同伴,有同一命运体的恋人,还有眼前这些甘愿背叛信仰祝福支持她的百姓。
来自人类的爱与祝福击溃了神明异化的诅咒。
黑发黑眼的宇智波少女环视众人,声音里有着令人信服的坚定。
“不必担心,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第144章
暗阴阴的天, 正午也不曾有一点放晴的意思,厚沉沉的乌云镇压在神社朱红的鸟居上,别有一番阴晦肃杀之气。
路旁青石铸就的石灯罅隙里泼出来的星火, 此时还耀目的光亮着, 但很使人疑心那幽幽的火焰摸上去也许是冰冷的,那石中火想来已是强弩之末,迟早要燃尽的。
神乐殿内不知道点了什么香,空气里带着些许呛人的熏烧的不知名香草味道, 白衣绯F的巫女持着金灿灿的神乐铃在这焚烧香草的袅袅烟雾里跳祭舞, 伴奏的太鼓与和琴鬼阴阴的, 在那乌沉沉的天色下,凄清的回响。底下的观众看了,不知为何,在这堂皇的圣洁神社里, 心里有种异样的惨淡之情。
手持笏板,脚P浅沓的神官们各司其职, 脸上全有着一模一样的肃穆神色,动作也被那肃穆捆绑得僵硬起来。不注意的略略一瞥, 简直吓人,以为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偶, 专门在花团锦簇的偶人节里摆出来,彰显主人家的豪阔与福气。
鬼气森森, 然而神圣还是神圣的。
神社的本殿是供奉着神明的地方,内里一般不允许人进,阒无人烟, 但却有那么一两只苍蝇与长翅膀的草虫从未闭紧的窗户飞了进去,嗡嗡盘旋, 十分热闹;外阵则摆满了各式各样华贵的祭祀用品,人多极了,然而在这个充满宗教气息的地方,人也打扮得规矩沉重,空气里有着神社人员精心制造的神秘庄严的氛围,安静极了。
他们的煞费苦心显然卓有成效,连刚进来参观这次盟神探汤的普通人见此情形也屏息静气,生怕发出异样声响,惊扰了本殿内供奉着的神明。
全副束带装束的贵族公卿们交换着眼色,彼此打着眉眼官司。不一会儿,其中风之国大名从中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火之国大名,慢吞吞地踱步到正中,发表讲话。
风之国大名原本有一口被贵族生活精心培育出的温雅腔调,年轻时也曾被人奉承为风雅贵公子。但近来因为战争,他失去了对自己国土的控制,只得辗转逃离在贵族亲友家中,渐渐新养出了一种受辱后过度自尊自护的性格,言辞也异常激愤起来。
他阴郁地垂眼俯视底下的平民观众,咬牙切齿地开口。
“木叶为贼,慢侮天地,悖道逆理,宇智波瞳,饕餮放横,略无忌惮……”
风之国大名口中的木叶,俨然已经成了一等一的贼窝匪穴,罪恶之事罄竹难书,尤其是征服了风之国的宇智波瞳,根本她就是个魔鬼――甚至她都不是人生的,因为人类是无法生出她这样的大罪恶的魔鬼的。
眼见着大会的演讲俨然变成了宇智波瞳个人的批判大会,并在之后成功转为风之国大名的个人诉苦大会,一旁的神官连连递眼色暗示,可惜屡屡失败,只得连连咳嗽打断,可惜骂得上头的风之国大名依旧在我行我素的大吐苦水,对所有明示暗示全都置之不理,最后不得不让几个大汉强行拉他下去了。
台下传来夹杂着憋笑声的窃窃私语,将神官们苦心营造的神社该有的肃穆氛围破坏得一干二净。
宫司在心底暗骂了几声傻逼大名:知道你他妈的作为流亡大名一天只能吃各种素菜鱼肉和白米饭很痛苦了,也知道住在你狗眼看人低的贵族亲戚屋底下有多不如意了,你倒是知道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啊!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清楚吗!现在你成了平民眼中吃白饭还无病呻吟的傻叉你满意了吧!
尽管宫司在心底把风之国大名这个傻逼骂了个底朝天,但在台面上他还是绷着脸庄严的表示感谢风之国大名的精彩演说,引得台下又一阵小小的笑声。
……妈的傻叉大名。
憋着一口郁气,宫司仍保持着严肃的神色,命令手下的神官们抬出两口铁锅,两口锅都盛着沸腾的油,咕嘟咕嘟直冒泡,区别在于其中一口锅镶金嵌宝华丽非常,另一口则朴素破烂十分陈旧。
紧接着,神官们又抬出一个被绳子五花大绑着的人――奇异的装束打扮,看样子大概是个忍者。
那人也许是刚从极黑暗的地方被放出来,眼睛控制不住的觑着,但还是努力地抬起头,在晦暗的天色下他的面色格外惨白,头上绑着漩涡鸟纹的护额――
“木叶的忍者!”
台下有认出那印记的人脱口而出。
宫司微不可察的颔首。
“这的确是被俘虏、不肯认罪的木叶忍者。不过作为神的使者,我等皆以慈悲为怀,若你在神前承认罪孽,我们便赦免你的罪过,使你不再受罚,如何?”宫司将目光投向那被绑缚着的忍者,微笑着,放柔声音循循善诱,“世人皆知,忍者不过是由他人驱动的兵器,兵器虽沾满血腥,但罪恶应该由背后主使背负――喏,只要你肯站出来承认木叶高层的罪恶,那你的罪孽就一笔勾销,得到神明的饶恕。”
人群里响起神明仁慈的赞美之声。有人感叹这忍者好运,落到了心善的神明侍者手中,只要答应这个条件,他就能够无罪释放,要是落到那群贵族手里,指不定什么酷刑等待着他呢。
大家都以为,如此优厚的俘虏待遇,没有人会拒绝。
但出乎意料的,那年轻的木叶忍者仰着苍白的面孔,小声,然而坚定的开口:“不。”
宫司和蔼的微笑冻在脸上,原本的宽恕之词堵在嘴边,片刻后才终于发出声音:“为什么?”
“瞳大人说过,忍者――我们不是兵器,”已经许久水米不曾沾牙的忍者虚弱得微微喘气,然而还是继续地说下去,“我们是具有自己思想,和你并无区别的人类。我是通过自己的意志愿意跟随瞳大人出战,是我自己愿意。如果神明认为这是罪孽,那我就是无可争辩的罪人。不存在我将罪孽推与他人,我便无罪的说法。”
宫司仿佛受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侮辱似的面孔扭曲:“忍者是和我们并无区别的人类?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们忍者有什么资格在神明面前说这样的大话?你可知道我的姓氏是什么?!”
忍者平静的回答:“毫无疑问,你有着古老悠久的贵族姓氏。不然,你坐不到神社宫司的位置。”
“那你怎么可以将我这样光荣的神明后裔与――”宫司厌恶地皱起脸,“与你这等下贱肮脏的兵器相提并论!”
“瞳大人说,所有人无论高低贵贱,都是平等的――在死亡面前,尤其平等。所以我们要创造的,便是一个所有人都平等的新世界,在这个新世界里不再有贵族们劳而不获的现象,我们将消除饥饿与不公,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不知什么时候,之前还在嘁嘁喳喳讲小话的人群安静下来,即使这次并没有许多神官苦心孤诣地营造出的庄严氛围。
大家只是听着那虚弱的年轻忍者的声音,安静的听着。
“妖言惑众!”宫司断然喝道,同时背过脸去,不再看那被捆着的忍者苍白的脸,声音冷得透骨,“他受到了妖魔的蛊惑,尽说胡话。既如此,还是按流程进行探汤仪式,让神明来裁决这一切吧。”
宫司走下台,一位神官接替他的位置,高着声音宣布探汤仪式开始。
最初的探汤大会是用滚水来验证的,但这次有贵族提出更进一步:用滚油。
想想吧,沸腾着的、嗤嗤冒泡的油锅,那温度,那效果,岂有不惊人的?
如果有人能将手探入这油锅之中而不受伤,难道不是神的意志显现?
火之国大名第一个走上前尝试。
他站在那口镶金嵌宝的油锅前大声、庄严地宣誓,称自己在位期间专注公务,尽心竭力,毫无罪过――然而却被卑鄙的忍者窃权,十分无辜,还请神明见此降下神迹证明。
随即,他有点犹犹豫豫的,但终究还是将那只养尊处优的肥白大手探入还在咕嘟冒泡的油锅中。
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大名竟然真的敢将手伸进去,台下的观众纷纷瞪大了眼,惊奇地注视着这一幕:只见大名伸进去了一小会儿,便像无法忍耐似的倏地缩了回来,然而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的确确伸进去了。
尽管大名口中嚷着烫死了烫死了,但那娇生惯养的肥白大手其实只是有些微微的泛红――老天,那可是沸腾着的油锅!不说塌皮烂骨,起码也得把那肥猪蹄烫个皮开肉绽、肉香四溢出来吧?
竟然毫发无伤!
底下的人群沸腾起来,见证了神迹的平民们高呼着神明万岁,陆陆续续地跪了下去。
在火之国大名之后,其他国家的大名也纷纷上前,并一一得到了神明的承认。
待大名们一通折腾完毕,主持仪式的神官转头看着木叶的忍者,脸上浮出淡淡的、意味深长的微笑:“到你了。”
几名膀阔腰圆的侍卫将那忍者拖到那口陈旧破烂的铁锅前,松开他手部的绳索,随即按着他――“嗤”!
滚烫的热油里冒出奇异的肉的味道,骇人的惨叫的声音在黑沉沉的天空下久久环绕。
然而侍卫们并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他们沉默着,石像一样冷漠的凝视着自己面前发生的惨剧,等待着来自上面的命令。
人群里有不忍心的人背过脸去,抱住身旁的小孩子,捂住他们的耳朵。
神官脸上仍然是那淡淡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白衣的巫女深深地蹙眉,让侍卫暂且松开那年轻的木叶忍者,侍卫没松,只将脸转向不远处坐着的宫司。
宫司阖眼微微颔首,惨叫声停下了。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的确还不到时候,神官――”
微笑着的神官心领神会的点头,踱步到奄奄一息的忍者面前,将一张白纸钉在那忍者背后,随即将自己雪白的手掌放在那同样雪白的纸上。
神官撒开手,向众人展示着他洁白微潮的手掌,而那忍者背后的白纸却缓缓浮现出了鲜红的血手印。
众人愕然。
“这人有罪!”坐在高位的一位大名高声判定,“他手染血腥,杀人无数,这血手印便是那些死于他手无辜冤魂的控诉。”
闻言,宫司起身,半阖着眼斜睨了一下那忍者,开口。
“将罪人投入油锅之中,以儆效尤。”
全场肃静。
没有任何人出声反对、或者说是质疑他的这个决定,包括即将被投入锅底的忍者本人。
无他,盟神探汤大会本身便是一场严厉冷酷的神明裁决。
谁会去怜爱一个被神明判定为十恶不赦的罪人呢?
忍者闭上了眼,等待着最终结局到来。
一旁的侍卫们正要动作,不知为何却又像是被什么魇住了,怔怔的动弹不得――幻术!
神社四周布置有克制幻术的结界,而无视这种神社结界、仍能使用幻术的忍者可不多……宫司猛地望向拜殿的方向――其实当他望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顶尖忍者的速度已经让来者在眨眼间便来到了那位年轻忍者的身边。
“瞳大人……”被判罪的木叶忍者也睁开眼,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的,这个手部被按入油锅、知道自己将整个被投入油锅都没有流下哪怕一滴眼泪的年轻人怔怔的落下泪来。
那着朱色战铠的少女沉默地为他解开身上的捆缚着的绳索,同时运起绿色查克拉为他治疗――
“不!”那年轻的忍者从剧烈的情感激荡中回过神来,试图推开那少女,强烈得近乎痛苦的悔恨神色出现在这位年轻忍者的脸上,“不用治疗我,瞳大人,我是神明判定的负罪之人……会连累您的。”
此时,神官的声音遥遥的从高台上传来,凛然威严。
“宇智波瞳,你在反抗神明的决定吗?”
宇智波瞳没搭理他。
那年轻忍者也低下头,轻声地说:“放开我吧,瞳大人,我接受神明为我判定的最终命运。”
那自进入神社本殿便沉默着的少女一把挝紧同伴的手臂,那双黑色的眼睛定定望着他,仿佛要一直望进年轻忍者的心里去。
“和真。”她唤着年轻忍者的名字,“你还记得自己的梦想吗?”
“您原来认识我。”和真怔仲道,嘴角牵起如梦般的哀痛微笑,“我记得……可是,这个梦想原本就不可能。”
“想要作为一个令人憧憬的英雄活着。”微笑着,可是眼泪滚下来,“可我是万人唾弃的罪人。原来从我作为忍者诞生的那天,就已经注定是沾染血腥的罪人了……”
自出生便被宣判有罪的身份,祖祖辈辈的血海孽业,年轻的痛苦的灵魂喃喃自语。
“是我们……错了。”
遥远的宫司的声音震震地传来。
“宇智波瞳,你在反抗神明的决定吗?”
少女仍旧没有搭理,她声音沉稳而宏亮,在阴晦的天地之间如清风般回荡。
“如果一个世界让人生而有罪,那只能说明这个世界是有罪的。”
高台之上,那些神官、巫女、宫司、大名、贵族的声音齐声响起来。
“宇智波瞳,你是在渎神吗?”
终于,宇智波瞳将眼神递向那高台之上,蓦地,她微微地冷笑起来。
“不,我当然不是在渎神。”
这位傲慢的忍者少女撕掉忍者同伴身后钉着的那张血手印的白纸,微微地扬起下巴,在万众瞩目之下,她笑得极为轻蔑。
“如果你们所谓的神明是做出如此不公判决的神,那么我就是来弑神的。”
*
漫长的死寂。
忽然的,宫司发现那位风之国大名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起码他骂宇智波瞳的话字字真理。
“木叶为贼,慢侮天地,悖道逆理,宇智波瞳,饕餮放横,略无忌惮……”
终于,这位权高位重的神职人员总算在极度震惊之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宇智波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如果你因为耳部疾病而难以听清,那么我向来怜悯弱者,再高声宣告一遍也无妨。”
“你!”
“怎么,既然你们的那位神明敢这样做,就应该做好因为不仁而被人类推翻的准备――哦,我忘了,k根本就不存在,是不是?”
“大胆!”
少女并不理会高台之上人的愤怒。
她注视着忍者同伴,微微一笑:“英雄最不该做的便是自暴自弃。和真,你应当先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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