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挽月似是被她突然退后的动作弄的微愣,指间掐着朵花瓣,笑着解释:“有片花落在你肩上。”
“谢陛下。”黎晚澄神色不明。
脖颈处被擦过的地方还有些燥热,她总感觉,这人刚刚是故意……
未待她细想。
“咳咳……”萧挽月突然开始剧烈咳嗽,一旁的侍女立马递了披风上来。
“外面天寒,陛下先进屋去吧。”
黎晚澄跟在她身后,眸色稍暗,阳春三月的天已算不上寒冷,萧挽月却还是如此畏寒。
进屋后,女君的脸色方才红润些许,黎晚澄招招手让下人去泡茶。
“这里怎么随侍的人这么少?”
方才没注意,直到进了屋她才发觉,这里伺候的人未免太少了些,算上负责洒扫的也才不过六人。
“臣不喜热闹,这些人够用了。”黎晚澄接过茶壶,斟了杯茶推给女君。
萧挽月抿口热茶,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时不时扫过她:“孤身边随侍的人虽多,可偌大的宫殿,偶尔还是会有寂寞之感。”
被盯的有些发毛,黎晚澄端茶杯的手一抖,总感觉女君这话,重点恐怕还在后半段。
果然,下一秒。
“既同为寂寞之人,不如爱卿今晚来我宫中用膳?”
第23章 千里江山不及你
黎晚澄没立刻回答,可萧挽月的眸光一转不转的抓着她,宛如深邃的漩涡,一点点收割她的内心。
曾几何时,那人也是这般望着她。她愣了一瞬,鬼使神差的应了好。
待送走女君,黎晚澄扶了扶额。
真是,美色误人啊。
不过也好,趁这个机会探探萧挽月对宰相的态度。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苏公公前来凤华宫请人。
到底是女君的寝宫,景明宫要奢华更多,原先还以为书中对古代帝王用膳的描写都是夸张化了,没成想……倒也不是完全夸张。
黎晚澄盯着几乎摆满了桌面的各色菜肴,难得愣神了两秒。
“爱卿为何还不坐下?”
“是。”黎晚澄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太监,这才坐下。
这吃的是饭吗?吃的是人情世故,吃的是她日后的锦绣前程!
黎晚澄大概扫了眼,差不多共有四十道菜,而萧挽月也雨露均沾,基本每道菜都动了筷。唯有那道烧鱼,吃了三口,却也没有再过多碰。
她夹了块鸭肉,稍稍抬眼:“陛下爱吃鱼?”
只见萧挽月执筷子的手一滞,片刻后轻嗯了声。
自小父皇便告诫她,君王不得有自己的喜好,对菜肴也是如此,无论喜恶,都不能流露出来。
于是多年来,她也已经养成习惯,下意识去掩饰自己的情感。
世间万物本就相对而生,既得到了至高的权利,便要接受失去相应的自由。
黎晚澄搁下筷子,瞥了眼女君的神色,试探道:“臣听说,陛下将岭南军务的事托给宰相去办了?”
“宰相心思缜密,岭南一事无比他更好的人选。”
这些年,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多亏了柳德善帮她分担,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尚能信任之人。
“只是……宰相势力渐大,陛下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萧挽月沉默半晌,方道:“宰相待孤如亲生,孤刚登基时,多亏了他稳住朝政。”
黎晚澄不再言语,多年来的看法根深蒂固,很难让女君瞬间改变。
更何况,她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你不打算用‘攻心计’了?”系统见她这几天和萧挽月相处亲疏有度,方方面面都规矩的很,一时间竟还有些不大习惯。
黎晚澄颇为无奈:“她是君,我是臣,我去勾引她,那不是等着脑袋和脖子分家吗?”
上个世界,那是凑巧闻以歌对她动了心,她又不是金子铸的,哪能做到人人都喜欢。
而且……上个世界的结局,哪怕现在想来,也还是会有些遗憾和痛心。
第二日午后,苏公公又来了凤华宫,说陛下请她去景明宫商事。
“知道了,我等下便去。”黎晚澄合上手里的书应了声。分明昨晚才一同用过膳,今日女君又召见她,是不是有些过于频繁了?
甫一进门,便看见萧挽月正立于案前执笔作画,阳光斜斜照进窗户,洒落在她雪白的皓腕上,灿的晃眼。
垆边人似月,皓月凝霜雪。如此美景,她不禁有些走神。
“陛下。”
萧挽月嗯了声,手上动作未停,她没发话,黎晚澄也不敢坐,只好站在那看着。
近一刻钟后,女君方搁下笔,抬手唤她过去:“爱卿且说说这幅画如何。”
那纸上画的是海棠树,大片墨色铺底,树杈之上缀着星星点点的朱红,远处又添了几笔,形成连绵重叠的山峦。
“墨韵润而不燥,线条张弛有度,形神兼具。”夸的都是些套话,但也不至于出错。
萧挽月盯着她缓缓扬了唇,而后将画纸随意放在一旁,轻轻启唇:“那爱卿可知,这海棠除了有富贵吉祥之意外,还有何寓意?”
“臣愚钝。”
瑞龙脑香的味道倏地浓了些,这人不知何时竟走到她身侧。
离得太近了,甚至能看清她纤长浓密的睫羽,呼吸若有若无的拂过耳廓,像被蒲公英细小的绒毛轻轻挠过,微痒中还透着一丝酥麻。
女君的嗓音低哑,却又温柔缱绻,像是江南最缠绵的风。
“海棠亦有相思之意,常用来对心悦之人表达思念。”
萧挽月眸底含着丝她看不懂的情愫,指尖捉紧了衣袖,下一秒,那抹温暖突然抽离而去。
女君又恢复平静无波的模样,背过身问她:“爱卿可擅丹青?”
话题转的过于快,黎晚澄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倏地又被吊了起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萧挽月叫她过来,总不会是想让她画画的吧?
“臣……不擅作画。”
空气沉寂了片刻,而后,被一声低婉的轻笑打破。
“无妨,那今日正好来试试,还请爱卿为孤作一副画像,可好?”
许是看出她的犹豫,萧挽月又笑着补了句,“你尽管画,孤不罚你便是。”
说完,女君便退后两步,将案台和纸笔腾出来,而后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榻上。
纵然黎晚澄心下有万般无奈,也不得不接下这差事。
但说实话,萧挽月当真是生的好看极了。
冰肌玉骨,面薄腰纤,一双眉目潋滟生波,连光都好似在眷顾她。
她就那样简单的坐在那,甚至不用刻意摆出什么动作,就美的如画中谪仙一般。
黎晚澄拿起笔,蘸了墨水,一笔一画,将女君的轮廓勾出。
甫一下笔之时,她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隐隐还有失落的情绪腾上心头,她晃晃头,将那分奇怪的感觉驱走。
纸上已赫然显现出女君栩栩如生的面容,寥寥几笔却已将神韵勾的出彩。
这种时刻总是有些漫长的,却也格外的温和恬静,其间偶尔有宫女进来禀报,也都被女君以眼神制止了。
约半个时辰后,黎晚澄搁下笔轻轻松了口气,萧挽月也走过来,拿起画细细端详。
这画轮廓勾的精细,笔触看起来不像新手,女君稍稍抬眼:“之前学过?”
黎晚澄看着自己的画也是一怔。怎么……她之前明明没有画过画,可下笔却丝毫不见滞涩之感。
“未曾,是陛下生的好看,衬的臣画的好罢了。”
萧挽月倏尔笑了:“爱卿甚会夸人。”她将那副画细细展平,收进了暗柜中。
――
晚上沐浴之时,黎晚澄忽地想起下午的那幅画,心中也有些说不上来的茫然。
为什么……她会在拿起画笔的那刻感到如此熟稔?
就好像有一种冥冥注定的宿命感,可她分明没有任何有关画画的记忆。
“小七子,画画这技能也是你设定好的吗?”
系统摇摇头,这副身体,它只给黎晚澄提升了力量和反应能力,以及骑马射箭这类的技能。
既不是被设定好的,那便是她自己的肌肉记忆吗?
难道说,与她被抹掉的那段记忆有关?
黎晚澄蹙眉,算了,先不想了,眼下解决叛乱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自从画画那次过后,宫中之人对她明显恭敬许多,这些人都惯会察言观色,大抵是见了女君待她尤为特殊,也跟着阿谀奉承。
而且,萧挽月近来也不知抱的什么心思,常常召见她,几乎每天都要召她去景明宫一趟。
倒也不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就是用膳时让她帮忙布菜,练字时让她在旁磨墨,反正是做各种的日常小事。
所幸是两个宫殿挨得近,不然长此以往下去,黎晚澄真担心自己哪天腿跑断在路上。
“陛下,该喝药了。”到了时辰,黎晚澄尽职尽责的提醒。
这些天,除开君王早朝和处理金甲卫的军务,她几乎算得上是时时刻刻都跟在萧挽月身边,那些个贴身婢女都没她来的敬业。
甚至,如今连这伺候女君喝药的活都落在她身上。
“端过来吧。”
先前,黎晚澄便对萧挽月在春季还要裹着厚厚的狐裘一事心有疑惑。
直到那天,她从宫女那听了一耳,说是女君自小便身体孱弱,在先帝先皇后故去后,又深受打击大病一场,就此落下了病根,受不得寒,天稍微冷一点便止不住咳嗽。
听到此处,她还以为只是落了病根,所以才显得虚弱。
可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才发现,萧挽月何止是身体不好,那根本就是个药罐子。
女君眉头微微蹙起,这药她喝了几年,虽说已经习惯,但不免还是会觉得苦。
下一秒,眼前突然出现一颗梅子。萧挽月看向她,眸子中有些不解。
“杏梅,去苦的。”她解释。
女君倏地笑了,微微探头,直接就着她的手吃下那颗梅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舌尖轻扫过指腹。
一阵暖热滑过,湿漉漉的。
她指尖一颤,下意识蜷了蜷。
好软……
杏梅微酸,甜味适中。萧挽月将梅肉嚼烂,感受着酸甜的汁水将口中残留的药味祛除,忽然启唇问她:“你对所有人都如此细心吗?”
黎晚澄一愣,不知道这人怎会想到这,无奈道:“陛下,我哪有那么闲。”
“那就是说,”萧挽月忽的靠近她,眉眼含笑,“只对我如此,是吗?”
第24章 千里江山不及你
还未听到回答,苏公公便迈着小碎步过来。
“陛下,北广总督沈青求见。”
来得实在是时候。女君斜斜了他一眼,吓的他冷汗登时铺了满背。
再转眼,那人已经退到了一旁,萧挽月一口气梗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憋屈的紧,却也只好禅禅袖子:“宣吧。”
苏公公得了令,忙脚底抹油般的出门请人去了,生怕在这里多呆一秒。
须臾,一位着白衣的男子迈了进来,衣袂翩翩,颇有文人墨客之风。
“微臣沈青,叩见陛下。”
萧挽月已收好眸间的情绪,淡然道:“总督请起。”
沈青谢恩起身,刚好看到站在女君身侧的的黎晚澄。
那女子虽立在下人的位置,可衣着不凡,气质也与旁人不同。
他记得,萧挽月身边常年贴身随侍的人,应当只有那两个婢女才对,怎么如今倒多出个生面孔?
沈青长年居于北广州县,参与朝廷事务甚少,故而并不认得黎晚澄。
“敢问陛下,这位是?”
萧挽月微勾唇角,轻轻扫了她一眼:“孤的贴身婢女。”
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女将眼角抽了抽。
也罢。如今看来,她与这贴身婢女,除了每月所领的俸禄不同,其余倒也还真没什么分别。
她颇为无奈,却也只好顺着女君的话行了一礼:“奴婢黎晚澄,参见总督。”
沈青盯着她看了半晌,倏尔笑道:“陛下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许是那审视般的眼神过于明显,黎晚澄下意识蹙了蹙眉。
总感觉,这人的目光让她有些不大舒服。
萧挽月也注意到这点,稍稍侧了身子挡住他的视线。
“总督此次入京,是有何事要禀告吗?”
各地总督掌管一方的经济、政事和军务,除非有要紧之事,是不会贸然进京的。
“臣得了个新鲜的小玩意,特来献给陛下。”沈青招招手,身后跟着的小厮立马递上个竹笼子。
他抬手将那竹笼打开,从里面抱出来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那猫的眼睛还是罕见的异瞳。
“臣前些日子去了临清,县令说这是当地独有的品种,臣想着陛下大抵会喜欢,便特意带了回来。”
萧挽月眼底划过丝不易觉察的惊喜,却也没有立刻伸手接下,而是微微启唇唤道。
“阿澄。”
忽然听到这个称呼,黎晚澄不免怔愣一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接下了沈青手中的猫,而后便规规矩矩的站在原来的位置。
想起来了,剧情中有提到过沈青这个人,不过赘述不多,所以她一开始并未在意。
只是,虽然有关他的记述不多,但有一点尤为重要。
――上一世,他爱慕萧挽月。
黎晚澄又回过头翻了遍剧情。明承七年,萧挽月自刎于宫中,沈青得知消息后深受打击,追随女君跃城楼而亡。
殉……殉情?不对,萧挽月不喜欢他,倒也算不上殉情。
她眉角一抖。好家伙,合着是个爱而不得跳楼自杀的偏执疯。批?
萧挽月捧着茶杯,半阖了眸子看她。
从方才开始,这人便在走神,如今沈青已经离开,她还是垂着眉站在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挽月搁下杯子走过去,那小猫似是被抱的舒服了,乖乖闭着眼睛,她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它聪明极了,好像是知道女君的身份一般,主动把脑袋往她手心里蹭。
萧挽月眉目间的肃然融化些许,难得见了丝笑。
“刚刚在想什么?”她抬眼看这人。
黎晚澄微微歪头,打趣她:“在想,原来陛下竟也会露出这般温柔的表情。”
她本以为,像萧挽月这类人,是不会喜欢猫这种柔柔弱弱的动物的。
见女将抱猫的样子熟练,萧挽月偏眸看她:“爱卿也喜欢猫?”
黎晚澄摇头:“算不上,是臣的……”她顿了顿,方继续道,“一位故友,她很喜欢。”
17/98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