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却是完全不理会她们,只自顾自地提着木桶往井里打水。
“果然是没干过粗活的,连个木桶都拎不动。”
瘦婢女冷眼旁观,待沈秋将一桶水拎到木盆旁,她扔下还在搓洗的衣物,走过去一脚踹翻了木桶。
“你有病?”看着倒下洒了一地水是木桶,沈秋心底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别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丫鬟,现在你不过是掌浣的新人,我自然有权利教训你,让你知道掌浣里的规矩。”
说着,她又将两木盆的衣服也都踹翻,占的到处都是泥汤。
其他婢女们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没有一个人打算去帮忙。
快到晚膳的时候,婢女们一个个都收拾好了东西去打饭,沈秋看着又多了两盆的衣裳,心中郁气难消。
只要冶炼了铁矿,她就能离开王府了,暂且忍耐吧!
一直忙到半夜,才将所有的衣物洗完晾晒。
虽说已是初夏,可井水依旧冰凉刺骨,沈秋的手指因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而变得皱皱巴巴的,骨节处还有些疼痛。
又饿又累的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寝室,却发现床上全是水,被褥都湿透了,根本无法入睡,只能靠在床榻边上将就着睡一会儿。
不到两日,府里上上下下就传遍了,说沈秋不知廉耻去爬床,失败后被王爷贬到了掌浣,成了最下等的洗衣婢。
听闻这个传言,掌浣里的婢女们愈发肆无忌惮,甚至带着一种快意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被她们这些下等丫鬟踩在脚下。
第25章 第25章
沈秋除了早上吃了点东西,便一直饿着,还要洗数不清的衣服,便是这样,这些人仍不打算放过她。
“你这是洗的什么东西?你看看这都没洗干净,拿回去重洗!”几个浆洗的少女怒气冲冲地将已经晾晒了的衣服拽下来,又丢给沈秋。
沈秋沉默不语,她知道越是反抗,这些人越会变着法的欺辱她,忍着肩膀和腰背的酸痛,直到深夜大家都去睡了,她才终于能休息一会儿。
到后半夜,沈秋累得瘫软在浆洗台旁。
一天没吃饭的她已经累得饥肠辘辘,浑身不得劲,连回寝屋的力气都没有。
另一边,成风等人都感觉到了王爷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简直能把他冻成冰雕。
“自从秋儿去了掌浣,王爷就越发难伺候了,我这日子过得是战战兢兢。”
门口成风等人正在低声私语,就听书房里传来唤人的声音。
“王爷有何吩咐。”成风一进屋便恭敬地跪伏行礼,丝毫不敢懈怠。
若是往常,成风也没这么谨慎,可这两日王爷实在喜怒无常,他也是怕了。
“这两天府里可有什么异常?”裴寂批阅着呈文,并未抬头,神色也未见波澜,但成风跟在主子身边久了,就算无法完全猜透主子的心思,也多少能琢磨出来一些门道。
只有他这个整日跟着主子的人才能注意到,主子看秋儿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不过就是隐藏的深罢了。
若没主子的默许,谁有那个能耐近得了主子的身?
成风默了默,斟酌着开口,“府上都在传秋儿爬床失败被罚去掌浣的事……掌浣的那些个婢子都是惯会踩高捧低的……”
“本王的婢子何时轮得到她们踩了?”
成风连连称是,可心里却暗暗腹诽,主子啥时候在意过婢子的死活?
不过他也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分明就是被沈秋拒绝恼羞成怒了,可又舍不得人家受苦。
出了书房,成风麻溜的就去了掌浣。
近午的日头正烈,成风过来的时候沈秋正汗流浃背地洗着衣服。
短短三天时间,那双原本嫩白如玉的手已经有些粗糙,还有些肿。
“怎的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扫了眼四周,看着成堆的衣物,成风便立刻明白了,那些个婢子定是去偷懒了,把脏活累活都丢给了沈秋。
见沈秋只是默默地浆洗着衣服,根本不理睬他,成风面上微微有些尴尬,揉了揉鼻子,走过去将那些盛满衣服的木盆推开。
“秋儿还是莫要同王爷置气了吧,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再说王爷人中龙凤,便是公主都上杆子要嫁,难得王爷对你有意,你一个婢子还有啥可矫情的?”
“我无意招惹王爷,何况我不久就要离开王府了,日后想必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又何必牵扯不清呢!”
沈秋不想多说,能堂堂正正做人,为何要卖身为妾?
这些人怕是理解不了她的想法。
“你这丫头怎的这么固执?当个市井小民每日都要为生计奔波,你若是跟了王爷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已经四天过去了,卢嵩抓到了吗?”沈秋不想再说,便径自转移了话题。
“抓到了,那家伙可真敢藏,就藏在村里一处地窖内,若不是被厨娘无意间看出不对,只怕还真不好抓到他。”成风说完,狐疑地看着沈秋,“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事儿?”
一想到沈秋曾经是个细作,成风总觉得没办法信任她。
“成护卫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忙了……”沈秋本想问问离府的事,但又觉得这事儿该和裴寂当面说,便也没再开口,转身又拾起一件衣裳去浆洗台。
“以前咋没看出来这丫头这么拧巴呢?”成风本想就此离开,可一想到王爷的话,转身又去找了掌浣的嬷嬷。
成风回来复命,将沈秋的话重复了一遍,裴寂只觉得又恼又酸,他堂堂西北王竟被个婢子嫌弃了。
“她既然愿意待在掌浣,那就待着吧!什么时候肯低头了什么时候让她回来!”
成风暗暗咂舌,沈秋都说的那么绝情了,必然是不会服软的,“王爷,您是主子,想要个婢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她还敢不从么?再者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近水楼台先得月吗。”裴寂敛了眼底的暗色,勾了勾唇角,倒是不错的主意。
自成风离开后,李嬷嬷就坐不住了,本以为沈秋是个失势的爬床丫鬟,可现在看来分明不是那么一回事。
很快李嬷嬷便琢磨出来些关窍,再看看沈秋那小模样,哪里是爬床失败,分明是主子有意,这丫头还拿乔。
不过,却也让她不敢再想着法的磋磨沈秋了,生怕她日后得了宠,秋后算账。
想明白这些,她立刻就去了下人房,将一众多懒的婢子都赶了出去。
当着沈秋的面狠狠训斥了众婢女一顿,连带着沈秋那些浆洗的活计也都分给了别人。
“哎呦呦,瞧瞧这白嫩的小手都成什么样了,也怪嬷嬷这两天忙,才让这些小贱蹄子钻了空子。”李嬷嬷握着沈秋的手,一脸慈爱,“这两日你也实在是辛苦了,便歇息歇息吧,剩下的都交给她们做。”
随后脸一沉,本就凸出的颧骨看着更加刻薄了几分,一双三角眼扫过众人,“谁再敢偷懒,指使秋儿干这些活,可就别怪嬷嬷我不讲情面了。”
婢女们敢怒不敢言,只是看着沈秋的眼神怨毒的好似能刺穿人。
等李嬷嬷走后,众人便忍不住开始酸言酸语。
“哟,真是长水平了,以为靠上李嬷嬷就能打压我们了?”
“我们若想收拾你,有的是机会,李嬷嬷能管得了几次?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不过是个爬床失败的下贱胚子,狐狸精不要脸,呸!”
沈秋冷冷瞥了几人一眼,正要开口反击,却见婢女们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惊慌失色地望着沈秋身后,齐刷刷跪倒一片。
紧接着便听身后传来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
“本王的人也轮得到你们欺辱!”随后便吩咐管家,将这些个婢子都拉去发卖。
地上一片哭喊认错哀嚎,有两名婢女更是跪着蹭到沈秋面前,苦苦哀求,“秋儿姐姐,我们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给我们说说情吧!”
虽然只是王府的洗衣婢,但说出去也是体面活,若是被发卖了,最后不是去了青楼,便是被人当成玩物送来送去,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们没想到沈秋都已经进了掌浣还有翻身的时候,一个个如丧考妣。
沈秋不是圣母,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左右裴寂的决定,便也就侧了侧身,不再去看二人。
沈秋被罚去掌浣三天就被裴寂召回,甚至还为了她发卖了掌浣七八个婢女的事,比之前的流言更快的传遍了全府。
府里的风向瞬间改变,众人无不猜测沈秋手段了得,对沈秋也更多了几分忌惮和讨好。
恢复了大丫鬟的身份,裴寂允她休息两日。
如今的沈秋在宸霄院有个独立的屋子,只有在晚上值夜的时候才去偏室。
虽只在掌浣待了三天,可她却好像过了许久,手上全是细小的伤口,又痒又疼。
入夜月朗星稀,沈秋坐在浴桶里,升腾的蒸汽如白纱遮掩了少女的胴体,也缓解着几日来的疲惫。
连着三天没好好休息,刚泡了一会儿,困意袭来,便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门外,裴寂叫了几声门,见没动静,心里一紧,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当他推开门进来便看到让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屋里还蔓延着浓浓的水雾,空气中飘着未消散的茉莉花香,是她惯用的香薰味道。
裴寂眼底渐渐泛起潮意,抬脚上前走进去,手指伸入水中,浴桶的水还是温的,沈秋靠在桶里睡的香甜。
看到她放在浴桶外的双手,裴寂心里暗潮汹涌,只是发卖了那几个婢女还是太便宜她们了。
拽过挂在一旁的布巾,包裹了沈秋的身子将她抱出来放到床榻上。
裴寂嘴角微扬,拿出一盒药膏慢条斯理的给沈秋涂抹手上的伤口,这小手青葱似的,真漂亮。
便是裴寂将沈秋全身都擦干净又给她换了亵衣亵裤,也没见她醒过来,可见是这几天太累了。
这让裴寂有些后悔,不过是个小女娘,总归也逃不出手心,和她计较那么多做甚。
为沈秋盖好被子,男人仔细打量着沈秋的睡颜,“睡着了怎的这么可爱呢?”
真是越看越喜欢,原本还克制的想法在这一刻疯狂生长,情不自禁地便吻上那肖想已久的唇瓣。
果然如想象中一样清甜。
呼吸渐渐急促,心跳也随之加快,然而沈秋的一声嘤咛,瞬间激醒了男人。
裴寂的眼眸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但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什么克己复礼,风光霁月,不过是没遇到对的人。
想离开王府逍遥自在,做梦!
第26章 第26章
盛夏以来,各地藩王间的战争越发频繁,西北多了许多逃难的难民。
裴寂一方面安抚难民,一方面又要想办法施粥,然而粮食储备远远达不到供应全西北和不断涌入的难民。
议事厅里,十几名谋士以及军中将领对于是否还要继续收容难民争论不休。
“西北本就少雨缺粮,这些人会拖垮咱们,不如封锁城门,严查户碟。”
“薛将军此言差矣,收拢难民乃是收拢民心,民心不可丢啊!”
“民心民心,西北都没了,还要民心有个屁用!”
“安置这些难民不难,难得是没粮安抚恐会发生暴乱。”
“既然接收了这些难民便要负起责任,明儿开始施粥,先找地方安置一批看看情况。”
裴寂一锤定音,其他人便也只能听命行事。
带众人离开后,顾行止才幽幽开口,“王爷打算如何安置这批难民?”
过了两日,王府施粥,沈秋负责城西郊的粥棚。
难民们大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孩子紧紧的跟在父母身边,眼巴巴的瞅着的几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为了防止暴乱,难民们并未安置在城内,而是在城外搭建了帐篷。
军中将士带队,把守住各个安置点,并由专人将难民们集中到一起,井然有序地领取吃食,保证每个难民都能得到安置。
对于难民中的一些刺头想要蓄意挑事儿,也都被镇压了下去,并为此制定了惩罚措施。
为此西北王裴寂赢得了一大波人心,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难民,以及见底的粮仓。
不远处,裴寂看着沈秋施粥的样子仿若在发光。
“大娘,这是您的粥,有点烫,拿好哦。”沈秋温和的笑容好似春日暖阳,让人心生好感。
原本因逃难而身心俱疲的难民们这一刻都好似得到了治愈。
中年妇人脸上带着淤青,眼神麻木怯懦,将满是污垢的手在身上抹了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接了粥碗。
“这个姐姐好像仙女一样啊!”一旁骨瘦如柴的小男孩腼腆的躲在中年妇人身后,偷偷瞧着沈秋,那双怯怯的大眼睛明亮的让人心疼。
“小郎君也很可爱,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哦。”
沈秋回以微笑,虽很是同情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逃难,可她也不能特殊照顾,只是按量给予相同的粥食。
施粥完成后,沈秋走到一旁临时搭建的棚下休息,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争吵声,以及孩子的哭声。
沈秋抬眼就望见了那个带着小男孩是中年妇人,正被一个男人拳打脚踢。
“不要打祖母……”小男孩试图拉开男人,可那男人却一脚踹开男孩。
“小兔崽子,敢拦老子,老子踹死你。”男人揪起中年妇人的衣襟,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就这么点吃食,你是想饿死老子?再去给老子要饭去!”
中年妇人被打得连连求饶,“求你,别打我了……我这就去要……”
沈秋面上一冷,朝中年妇人走了过去,围观的难民很多,不过没人管这些闲事。
“啧啧,摊上这么个男人,也真是倒霉了。”
“那祖孙俩都两日没吃过东西了,这男人也真是狠心。”
“住手!”沈秋的声音好似暮鼓晨钟惊醒了众人,四周难民自觉的让出一条道给她。
“难民蓄意闹事者,强抢他人吃食者,鞭笞二十!”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士兵过去将男人拖了出来,准备行刑。
“别,别打他。”中年妇人噗通一声跪在沈秋面前,“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本事要来吃食,我男人也是饿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沈秋惊了,“你都要被他打死了,便是没打死你,你两日没吃东西也要饿死了,你不为自己考虑,难不成你孙子的命也不要了?”
“我们家就我男人一个能干活的,何况他若死了,我还能依靠谁去?孙子这么小,啥活都干不了,还要浪费粮食,若娘子您不嫌弃,就把我这孙子收下吧!再给点吃食让我男人吃饱,他就不打人了。”
“……”沈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怪这男孩又瘦又小,还胆小的不敢说话,这都什么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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