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杀神,配那样一个柔弱女子。
他沾的血,杀过的人,怕是远超那人所救性命。
他们甚至能想象救苦救难的菩萨被扒去金身,受恶鬼啃咬的场景。
何等的万劫不复,求助无门。
只是半年前那场莫名的婚礼,是陛下亲赐,没有人可以反对,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会有这样的缘分。
造化弄人……
两人同时闭上眼,一人眼中哀伤,一人眼角沁湿。
金銮殿。
朝堂上文官武将堪堪几十个,这样的配置远达不到前朝标准,因此偌大个宫殿显得有些冷清。
武安君,‘君’是皇帝特意取的封王级爵号,‘武安’意为武功治世,威信安邦,那鸿图理所当然站在所有武将前头。
眼看早朝将近,兵部尚书及兵部官员,齐齐跪在大殿中间,愁苦着一张脸,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直到永隆帝登场,众人才知道这几个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昨天反王车寿跑了。
车寿原先是前朝平江王,两年前被抓,直到林元昭称帝,为彰显仁爱,将车寿从刑狱提到别院圈禁,还封了一个逍遥侯的名号。
从刑狱到皇家别院只要一天路程,可车寿消失了。
押送他的正是兵部的人。
“臣臣……臣等……”兵部尚书感觉要碎了,一张老脸皮肉在抖动,但还是坚持着说完,“臣等已经派人严查,并在城内外设下关卡,还有别院也……想,想来,跑不远。”
说完,一群人深深下拜。
在他们看不见的御座上,永隆帝站起身,手指指着这群老臣,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昨天发生的事,今天才报,人要是找到就算了,偏偏人也没找到却在这边说想来跑不远。
永隆帝气得眼前发黑。
那鸿图理解他,因为他也要气死了。
刑狱是他的地方!从他这出去的人竟然不见了,简直奇耻大辱!也怪他最近忙着收拾雍王的死士没多留意才导致这样的事发生。
车寿本来由他亲手所抓,此前在战场上他们是死对头,他这一跑,便是无尽的麻烦。
都不需要想那鸿图就知道自己肯定在他的暗杀名单上。
车寿来自南中,那里蛊术盛行常年瘴气缭绕,阴毒的东西不少,可以想象这家伙要是出手手段有多下作。
短短两年啊,一个在郢都毫无根基的反王竟然还能逃跑,竟然还有势力带他逃?!
岂有此理。
永隆帝重新坐回位子,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大本营并非铁桶一个。
“传朕旨意,褫夺逍遥侯爵位,私逃之举罪大恶极,凡有所见,格杀勿论。”
永隆帝是真的动气了,威严的视线扫过底下兵部众人,目露失望。
这就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啊,那鸿图执掌刑狱两年都没事,他自己的亲信却能把人弄丢,每当这个时候永隆帝就格外想念已故军师,后被他追封为国师的老师。
如果有他在,朝廷绝不可能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永隆帝叹气,开始思考怎么处置这些人。
虽然朝廷人手少,但还是要杀鸡儆猴,给其他玩忽职守的人紧紧皮。
没一会,他就做出决定,将负责押送的人处死,兵部尚书停职静思己过,侍郎、主事等参与了该事件的人革职、流放、罚俸、降级、调岗等,视情节严重程度施行。
皇命一经发布,兵部一行人根本不敢说话,连连道皇恩浩荡,捡回一条狗命。
但以后怕是再无法来这金銮殿上朝了,本来就空旷的大殿将会愈发空荡荡。
处置完,这些人滚出殿外,永隆帝看向那鸿图。
青年从一开始听到车寿逃跑就没多大反应,只眯了眯眼,但是永隆帝知道这位大昭杀神已经起了杀心。
车寿虽然不是因他的缘故丢失,但也曾是他的阶下囚,那鸿图不会放过他。
想到有这尊保护神在,永隆帝心下稍安,唤了声“武安君”。
那鸿图抬起头,淡漠的神情转为认真。
还是永隆帝可以信任的模样。
他将那鸿图视作定海神针,代替死去的军师安抚自己初登大宝的惶恐。
对那鸿图,生性多疑的永隆帝没有猜忌。
“朕本该等大军归来再行论功行赏,但是经此一事,”永隆帝冷笑一声,底下人越发战战兢兢,“朕决定,武安君擒雍王有功,特封为兵马司指挥使,与兵部协同共治郢都治安。”
这样做既是保护郢都百姓的安全,也为了应对车寿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后手。
那个疯子,曾用巫蛊邪术招来瘟疫,永隆帝不得不防。
众臣面面相觑,却对此意见不一。
武安君本来就有兵权,好在虎枭军大部队不在郢都,等朝廷派去接管地方守备的将军将其打乱收编也无大碍,可兵马司手上的兵权怎么能给他。
哪怕指挥使一职只是区区五品,但是它的重要地位堪比兵部。
假设,武安君在外执掌大昭第一强军虎枭军,在内又统领兵马司,手握郢都军事,偏手里还有一座刑狱,又是兵,又是刑的,万一那天犯事,相当于把脖子递给对方。
而且这样放权只怕养虎为患啊。
众臣对这具杀神依赖之余,也害怕忌惮于他。
一时间反对声迭起。
另外一批人却同意永隆帝的做法,这些人都是跟着永隆帝打天下的老臣,对那鸿图也了解最深,最是清楚杀神外表下,这是个怎样的人。
要说武安君会拥兵自重,实在是多余担心了,他当初可是手握四州的豪杰,要是真想要天下,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还说不准是谁。
没有人能质疑武安君的实力,天下间也再难出虎枭军这样的神兵。
退一万步讲,这些年恶名昭著的他早就失却了民心,拥兵自重的话有百姓拥护吗。
所以这些人和永隆帝一样觉得兵马司指挥使这个职务可以交给他。
最后,那鸿图平静地收下官职。
枭师来都来了,正好渗透到郢都里。
而他的宠辱不惊,让一些自以为熟悉他的人觉得理所当然。
那鸿图的原始设定是一个乱世枭雄,只是在重置后的世界里不得不改变称帝的路线,韬光养晦,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变态杀人狂,皇帝可信赖的左膀右臂,和皇朝最锋利的刀。
至于权力,他‘可有可无’。
因为哪怕当年横挑四州,生生在争霸末期撕下一块领土,他也没有被权力迷了眼,全然不贪图到手的好处,近在眼前的高位。而是选择天下良主――林元昭,献上自己的忠诚和到手的土地、人口,归顺于他,使他原有的势力近一步扩大,加快了天下统一的速度。
这事在当年可是震惊了所有人。
那鸿图的脾气秉性简直稀缺,而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人们就会成倍地信任他。
而让这些人彻底放下戒心的是,从一开始他就失去了永隆帝等人看重的‘民心’。
那时那鸿图悍将杀神。的名号远扬,掷枪。刺穿守将,杀得敌人片甲不留的事常有发生,地盘也一步步扩大,永隆帝对他印象逐渐深刻,但随之而来的忌惮也出现了。
只是这样的忌惮还没形成多久就消失了。
因为杀神实在残忍,镇杀大军就算了,还杀降,龙牙坡十万百姓十天内一个不剩,天下骇然,民怨四起,都道他残忍嗜血,导致他刚崛起就有无数人唱衰,祈祷他高位难成,逐鹿失败。
有时候底层人民的意志也会影响局势,尤其是当‘万民所向’作为一种政治手段的时候。
所以那鸿图很轻巧地失了民心。
永隆帝和他相反,有最擅长笼络人心的军师在,他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投奔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都期盼着他是那个统一天下的良主。
有这样的对比,那时的永隆帝对那鸿图刚起的忌惮消散一空,还跟军师感叹,那鸿图只适合打仗。
后来只适合打仗的那鸿图投入他的阵营,得到了他的信任。
随着认识加深,他们普遍认为,那鸿图就是个不求皇图霸业,只求征战沙场,喜欢兵器饮血,听降将哀嚎的人,他像是摒弃了世俗的爱好,转而走向另一条变态的路寻求精神愉悦。
所以,永隆帝等人对他很放心。
车寿的问题告一段落,但又有新的问题出现,比如其他诸侯反王来郢都的安置问题。
是杀是囚,都要有个章程,看双方有没有重大且不可调和的矛盾,永隆帝是否愿意和曾经的对手冰释前嫌。
大臣各抒己见。
纷纷扰扰中,唯有那鸿图可以独善其身。
他甚至有功夫思考未来。
他离登基只差最后两步路了,到时就是他俯视一切的时候。
那鸿图认为,称帝有三步:兵权、内政、宫廷。
三者拿下,可轻松取得天下。
如今他已经有了兵权。
当然,他现在的兵权是分散的,虎枭军虎师远在天边,还极有可能被打乱重组,但是没关系,系统出品的经韬纬略早叫他料到了这点,并制定了一些洗脑式训练,虎师没那么容易被瓦解。
而且别忘了,枭师已经到了郢都,这把近火会慢慢吞噬这座城,这些人。
至于内政,靠大殿之上的草台班子吗?那鸿图表示npc不是白沾的,背包里除了经韬纬略,还有很多安邦治国的书,他可以自己上。
倒是宫廷需要费点心,不过女号这些年不是白混的,她在宫里有人。
至于他们看重的民心。
这些人难道忘了他‘娶了’最得民心的女子吗?
所以这点不是问题。
不慌,天下迟早是他\她的,他们的。
这场乱局唯一的变数只有逃跑的车寿。
为防这个分裂分子使坏,只有杀了他才能叫人安心。
这具身体就喜欢简单直接的,那鸿图身上的血性在这一刻被激发,浑身血液沸腾。
不久后,早朝结束。
“武安君随朕来。”皇帝道。
第5章 男小三永隆帝:欢迎小老弟……
十月,秋风卷万物,飒飒落人间。
永隆帝和那鸿图走在宫道上,往承运殿去。
曾经楚人建郢,宫殿的制式也是楚人独有的建筑风格,处处显得威严厚重。
虽然才登基一年,但郢都是永隆帝的大本营,他对这里实在熟悉,由他向一直在外征战的那鸿图介绍再合适不过。
不坐御撵,两人在宫道上走着,永隆帝想让那鸿图熟悉郢都的风光,说以后君臣相携的日子还多着。
言语间对这座宫殿赞赏有加。
那鸿图遵他的意看了一眼,建筑是粗犷风的,不是他的菜。
曾经游戏通关后,他也有一座宫殿,比这大十倍,还金碧辉煌的,和那个比,这里就像难民窟。
他很快扭头,只专注脚下的路。
永隆帝看出那鸿图不感兴趣,数落道:“你呀别总想着打仗,日后该好好过日子了,听你府上的人说,这几日都在城郊练兵连家都不回了?”
枭师停在城郊,那鸿图自然在那,住在新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今天要不是朝会,他都不一定回来。
“我喜欢。”所以你别管。
很那鸿图式回答,永隆帝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倒是没放心上,感叹他浪费了他专门赐下的府邸后提起早朝遗留下的问题。
“车寿之事劳你多费心了。”
那鸿图:“陛下放心,臣必杀他。”
永隆帝侧头看向落后半步的人,看到他眼中浓重的杀意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真的很忌惮车寿,也知道能对付车寿的普天之下只有那鸿图。
这二人都是睥睨阖闾的天纵之才,一个有万夫莫当之勇,一个会那奇谲蛊术,杀起人来都是以万计数,哪一个都比他有帝王之姿。
可他们是对手,幸好他们是对手。
每当永隆帝怀疑自己凭什么能统一天下时,就会想到这两个人,想到因二人相争他渔翁得利,就会生出一种天命在我的感觉。
当年那鸿图地盘扩大,导致一路反王地盘减少,这个倒霉蛋就是平江王车寿,原本拥有幽、并、冀、青、兖五州的他,被那鸿图用武力强势撕下两块(青、兖),因而他对那鸿图恨得牙痒痒。
那鸿图还没成气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实力,是谁都害怕,车寿犹甚。
但是这样的害怕又夹杂着轻视,因为年轻的杀神像个单兵作战的笨蛋,虽然孔武有力不知疲倦,但虎枭军还未成气候,常常拖他后退。
于是针对那鸿图一个人的计划形成了。
车寿全军出击,誓要夺回失地,还有被那鸿图收入囊中的豫州,届时他的赢面比其他三路反王都大。
杀一人,可夺天下,车寿当时应该是这么想的。
杀神稚嫩之时第一次腹背受敌,困在车寿的杀阵下。
数不尽的蛇虫鼠蚁,带蛊含毒,将他团团围住。
但要不说那鸿图勇武呢,虎头湛金枪挥舞的虎虎生风,硬生生将这些腌H物挡在身外。
可车寿的军队利用那鸿图腾不出手杀人,步步逼近,虎枭军更是被车寿拖在身后,最终他还是被毒物咬了,情急之下削肉剔骨都是当场执行的。
为了彻底避开这些毒物,只能一路逃向荆州,逃到在林元昭治下的城镇。
消息很快报了上去。
林元昭匆匆赶到,却看到了此生最难忘的场景。
都说一人难抵千军,双拳难敌四手,可那鸿图显然是个意外。
金甲染血,明明只有一只胳膊能动,但他的枪,能串数人,他的马在踢碎人骨,无人敢近身。
匹夫悍勇,恐怖如斯。
在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人要么死,要么只能当朋友。
一直被军师灌输仁爱思想的他先想到的是施恩于他,且那鸿图和车寿的梁子已经结下,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于是他二人携手破敌。
三方兵马混战,荆州毕竟是他的地盘,车寿来了都要脱层皮,更何况被拖住的虎枭军正好和他的军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车寿惨败。
他们的缘分至此开始。
那鸿图果然对他感恩戴德,两军常常合作,竟有了吞并其他反王的趋势。
不过二人口碑也是在那时出现极端化。
著名的龙牙坡事件,那鸿图填人命,引得民怨沸起,而林元昭却从不滥杀无辜,因而声名斐然。
那段时间,林元昭苦口婆心地劝他爱惜百姓,但是那鸿图全然不在意,他人乱说一句,他就掷一枪,保管那人死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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