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霸道虽震慑了许多人,可也慢慢让虎枭军征兵吃瘪,打下的城池他也不怎么打理,顺理成章的,那鸿图投向林元昭的阵营。
林元昭的军师还对那鸿图有疑虑,但林元昭不会,他已经看透了那鸿图的本质。
每当他有一番关于天下归一的愿景时,那鸿图默默擦拭心爱的枪。
设立文学馆,广纳人才时,那鸿图在擦枪。
和重臣商议要事,涉及青、兖、徐、豫四州时,那鸿图在擦枪,全然看不出他在乎这片土地。
他像个时刻准备杀人的将军,不是在擦枪就是在舞枪,职业规划像个武夫。
林元昭给那鸿图的定位也是武夫,不,更进一步,他是武痴杀将。
在意的永远只有手中枪,眼前敌,枪下魂。
因此林元昭判定他只能做个将军,而不是一代帝王,对军师的嘱托也不以为然。
有了那鸿图的地盘加持,近乎天下一半土地在手,那时他踌躇满志,不仅有信心建立林氏江山,还期望延绵国祚百世千世。
这份底气来自他的兄弟,他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想到这些,再看独属于他一人的殿宇,林元昭真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
他不由拍了拍那鸿图的肩膀。
那鸿图看向他,目光落在他因自得而翘起的嘴角:“……”老登可能又在脑补。
“太子回来了。”永隆帝转移话题道。
这事那鸿图知道,到时候枭师和朝廷的兵马要碰面的。
“太子不善领兵,这次发兵雍州,定是你出力最多,当居首功。”
永隆帝又一次提起,但赏也赏过了,那鸿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由凝神,却见老登看着远处的秋色梧桐出神。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梧桐林附近。
说来奇怪郢都没有梧桐的,皇宫却有这样一片林子。
“是不是很美?”
那鸿图定睛一看,那片梧桐黄澄澄的,风一吹叶子哗啦啦地掉,他中肯道:“还行。”就是分到这块的扫地宫女会很倒霉。
永隆帝无语地看他,随后眼神微闪,“朕再给你个恩典,赏你几棵如何,正好妆点一番你那府邸,也免得冷冷清清。”
那鸿图拒绝:“留给宫中贵人们赏玩比较好。”
比起送几棵破树,还不如给他黄金,但是永隆帝显然没有领会到这层意思,还数落起嫔妃。
“她们能懂什么,也就皇后能陪朕附庸风雅几句,其他人还曾向朕抱怨过落叶脏了鞋。”永隆帝冷哼,“朕的东西,如何能叫这群庸俗的人评头论足。”
最后那些嫌弃过梧桐林的人可都在冷宫。
那鸿图觉得自己也挺庸俗的,他真的爱黄金啊,但是永隆帝似乎打定主意送他树。
“……臣不夺皇后所爱,凤栖梧桐多好的兆头。”那鸿图最后挣扎道。
永隆帝心头一跳,因‘凤栖梧桐’几个字呼吸发紧,但看那鸿图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模样,他又感到浑身颤粟,隐秘的感情席卷全身。
那感情,是不甘,藏有他独守回忆时的孤寂,也藏着他在臣下面前都要遮遮掩掩的憋屈。
这样的感情在日积月累下酿成烈酒,馥郁芳香时也容易将他灼伤,偏偏越伤越让人欲罢不能。
“皇后不会计较的,朕坐拥天下,几棵树还送不起了?”
他故作威严,转头的刹那,目光寥落。
那鸿图还能说什么,捏着鼻子接受了。
“你就不问朕为何种这片林子吗?”永隆帝语气悠远。
那鸿图:关我鸟事。
“为何。”
“常言道梧桐为凤凰树,寓意着吉祥,但它还有许多传说,”永隆帝目光缱绻地落在梧桐林,终是深深叹气。
“传言梧为雄树,桐为雌树,梧桐生死相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突然来的提问让那鸿图沉默。
永隆帝也不指望一个武将能体会他这一刻的多愁善感,自顾自道:“世人称其为忠贞爱情之树,但你不觉这树的离情别恨很是伤情吗?”
就如他和安阳。
永隆帝眼里闪过怀念,思绪回到过去。
初见她,是在信阳军营外的梧桐林。
女子穿行在梧桐间,乘熹微,踏落叶,每一步都似鼓点,点在他的心口,叫那颗心情不自禁奏乐。
落叶纷扬,美景在前,谁能想到这样诗意的场景,安阳想的是梧桐的树根能解毒疗疮。
得知她的想法,林元昭当时的心一下就软了。
女子蹲下观察树根的模样,小小一团,刚好够藏进心里。
从那以后他便时时关注那名叫梓桑的女子,得知她是景焕的朋友,受他之托救治将士,林元昭总是旁敲侧击地去了解她。
他见过她行医的模样,知道她医术高超,受许多百姓爱戴,他一点也不奇怪,甚至爱慕之情更加汹涌。
那时他就有了纳梓桑的想法,他已经称帝,扩充后宫是必然的。
只可惜棋差一招,他们错身而过。
因梓桑之故,本来该死的将士都活着,他们感激她,借用又一次胜仗邀请她出席庆功宴。
将士们的拳拳谢意都在酒里,梓桑一开始并没有推拒,却不想酒量堪忧,三杯不到便不胜酒力退了下去。
他担心她,假借酒泼脏了衣服想去寻她,却看到太子扶着她,林元昭醋极了,尤其是看到太子的手搭在她腰上时,想也不想地将人要过来。
美人微醺平添风情,梓桑的唇比任何时候都要红,林元昭本来没醉却因她之故晕乎乎的。
偏那时,成为皇后的夏今歌找了过来,将他哄走,可能是怕皇后察觉他趁人之危,有损威严,又或是身体不适眩晕感频发,他到底是走了。
这一离开便永远落下遗憾,梓桑从那鸿图的营帐里醒来的事叫他知道了。
一个是心爱之人,一个是兄弟,他只能赐婚,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安阳夫人,便是他给她的诰命,阳与昭,有暗合之意,又是他们结缘的地方,他私心想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现在想想,那时的梧桐叶是浅红色的,他种在梧桐林的树却怎么都找不出一棵那样颜色的,像极了他弄丢了安阳的样子。
永隆帝从回忆中抽身。
再看那鸿图,眼神捉摸不定,都是酒后乱情,为什么偏他做成了,而他要顾忌这顾及那。
那鸿图对上他的眼神,蹙眉,永隆帝狼狈地转头。
这神情……他眯眼看着老登后脑勺,思考。
气氛凝滞之际,太监赵一和提醒太子觐见。
“既然太子来了,便一道去承运殿吧。”
第6章 白月光回国VS熹妃回宫……
太子一回来就赶着来述职,永隆帝夸了他几句。
只是现下他心情不好,不想说太多话,一个人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感受到永隆帝的阴晴不定,太子退后一步,和那鸿图打了声招呼,哪怕不喜欢他也要悄悄套话,问两人刚才聊了什么。
两人越走越慢。
永隆帝用几棵破树就打发功臣的事还没过去,那鸿图有些不快地复述了一遍老登的话。
谁知,太子脸色一下就变了,唰的一下惨白。
他咬牙:“武安君既知凤栖梧桐的典故,就是抗旨也不该收下!”
那鸿图也不想收啊,脸更加臭。
等等――
刚才老登的神情……
素来心细的太子反应这么大……
老登从提起太子回来却莫名送他破树,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将其中关窍一下联系起来,顿时一个石破惊天的念头升起。
――好像不止太子回来了,他另一个号也回来了。
永隆帝送梧桐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根本不是送给他的?
“???”那鸿图,“!!!”
这个认知只要在脑袋里过一遍,就容易让人抓狂,总感觉自己头上绿绿的。
而且他也终于从记忆角落扒拉出女号对永隆帝的印象。
永隆帝喜欢人。妻。
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他的后宫已经有了这样的人物。
女号坚定这点也是因为在成婚时,原本在女号世界查无此人的永隆帝对她的好感度疯涨到系统要为他单开一个通知栏。
令人眼花缭乱的弹窗害得婚礼差点进行不下去!
两个号其实一直分的很开,各搞事业,再以常人难以料到的方式给对方提供帮助,很少有明面上的牵扯。感情上更是泾渭分明,几乎没有感情牵扯。
毕竟意识一分为二,两种视角够混乱了,为了不发疯,只能这样做。
但两号结芬让人第一次有了双方感情线互相交集的实感。
就像,永隆帝对女号爱而不得,对男号暗暗嫉妒。却因为男号女号婚前没联系,婚后也很快又天各一方,实在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刚才的借物抒情是那鸿图第一次遇见。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老登想当老小三吗?!
那鸿图费劲地思考着。
而且他刚才是吃醋了吗,所以要在‘正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回忆,用破树的传说陈情?
这是在和记忆里的人物调情吗?这是调情吧!!!
他想让女号一抬头就看到树吗?!
如果是女号面对永隆帝,只会尴尬一下,但是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想喊西巴!
那鸿图要疯了。
此时此刻他才有男女号要一起进入生活的实感。
仅仅只是白月光归来,永隆帝就一改往昔,憋不住一点地在他面前上演爱而不得的戏码。
那鸿图气笑了。
心情复杂之余,就是烦躁。
男女号身上多少沾了一些npc,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混乱。
原以为在梓桑视角听那鸿图坏话就够稀奇了,没想到那鸿图视角还能看老登暗戳戳发情。
服了,真的颠到他了。
那鸿图的心情从未有一刻如此兵荒马乱。
草。
他只想好好夺个位啊。
“武安君!”
那鸿图回神,脸色很不好,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只是他一贯臭脸,林景焕只能从他骤然变低的气压感受到不祥,可眼下不是畏惧的时候,他担心梓桑,遂压下那股心惊的感觉,质问道:“你有没有听孤说话!”
那鸿图:“殿下请讲。”
林景焕心头一梗,上下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的愤怒。
“孤让你日后专注小家,莫要置夫人于险境!”
那鸿图:“哦。”
这不是废话吗,他们生死与共,荣辱一体,外人说什么屁话。
林景焕被他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他位居太子位以来,无人敢给他气受,偏那鸿图这竖子!
混账!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落下这句话,他不再看一眼令他糟心的人。
那鸿图对梓桑冷漠以待,那他就千百倍关爱于她。
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一直到承运殿都没说话。
永隆帝叫他们来是为了诸王入郢的事。
是杀是囚又或是封赏,刚才早朝已经大致讨论出来了。
雍王最晚被擒,也是最负隅顽抗的一个,他必须杀。
一年前永隆帝登基,已经掌握大部分地盘的他,因雍州比较远不着急弄它,至于其他反王眼看大势已去,都表示臣服,策划入郢。但雍王从中作梗,四下散布诸王入郢会遭到一番卸磨杀驴,害得那些已经启程的人拖延行程,迟迟不到。
因此永隆帝不打算留着雍王。
只是不能立马杀,至少在他准备施恩天下的时候,这个人要在,最好是在其他反王面前对他感恩戴德。
最后才让他悄无声息地困死在刑狱。
第二件事依旧是诸王入郢的事,到时的治安问题还需要兵马司放在心上。
说完这两件事,永隆帝一点看不出刚才对那鸿图的芥蒂,感叹朝中无人,感叹还好有他。
那鸿图:呵呵,呸。
“至于太子……”永隆帝转向林景焕,“便带着礼部那帮人主持接待事宜,若能腾的出手再与皇后一道准备宫宴。”
宫宴……林景焕眼中划过一道光,立刻行礼应下。
眼看永隆帝安排完事情准备留人下吃午膳。
那鸿图和太子拒绝了。
那鸿图拒绝是因为烦永隆帝,以军务在身推辞,林景焕拒绝是为了什么他没懂,明明是父子间交流感情的好机会。
没想出个所以然,永隆帝就挥手放他们离开,显然也没有多想留他们。
永隆帝根基不稳,还没到唯我独尊的地步,因此那鸿图拒绝他,他也没有意识到是不是被冒犯了。
两人顺利离开承运殿,路过梧桐林,给那鸿图的梧桐树已经备好,正好等到他一起回府。
十株百年树龄的参天梧桐被连根拔起,整整齐齐地被安放在车上,那鸿图、林景焕看着这一幕不禁攥紧拳头。
永隆帝还真大方。
那鸿图维持冷脸,对那些宫人道:“你们自去府上安排,不必等我。”
林景焕:“武安君不回府?”
那鸿图:“回军营。”
千防万防,漏掉一个林元昭,原以为回到郢都就安全了,现在看来隐患还有不少,他得多安排点人手保护‘自己’,把老登防得死死的。
“夫人舟车劳顿,刚回来了,你竟也不慰问一番?”林景焕眼里的指责就快要溢出来了。
那鸿图看向他,已经不能再以前夫哥的态度对他了,因为他现在明白这个也是个潜在的‘情敌’。
神金,好割裂,前一刻林景焕才把梓桑温柔送回府,下一刻竟然对他怒目指责。
他好气!
“此事无需太子担心,府上自会安排。”
“安排?!”林景焕沉声,“安阳夫人并非客人,你如何敢对她不敬,就不怕被天下人议论吗。”
悬壶济世的女菩萨深受百姓爱戴,这样的人岂能轻慢,林景焕看向那鸿图的眼神透着愤怒。
他们夫妻自成婚后就分隔两地,还能以那鸿图要打仗来解释,可梓桑现在回来了,丈夫却家都不回跑去军营,这不就摆明了梓桑不受重视,以后她在武安君府如何自处!
他希望用名声压他回府,也让梓桑日后处境好一些。
只可惜那鸿图完全领会不到他的意图,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爱怎么议论怎么议论。”
烦死了,快放他去军营找林枭,跟清白比,舆论而已,谁在乎。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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