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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是十分通人性的动物，你与自己的马搭档已有三年之久。也正因如此，它对你最近将精力集中在另一匹马身上倍感不满，不时给你甩个脾气刷一下存在感。
你对此表示理解，但也十分希望这位老搭档能多少注意一下场合，至少别在你和埃尔文独处的时候闹脾气。
然而它似乎并不愿意给你这个面子。
“啧！靠——！”
“不是！你赌气能不能挑挑时候啊老伙计！”
这天，忙里偷闲溜回托洛斯特的你，在总部驯马场接连三次差点被甩下马背后，终于绷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由于赶时间，你出门前连头发都没扎，被马这么一颠，几缕发丝便从耳后散落，遮住了小半张脸。
听见身后的动静，埃尔文扯着缰绳半侧过身。正午明媚的阳光洒在你发间，让他一眼就望见了那散落于明红中的几缕银线。
深秋已至，但还没到下雪的季节，在一团流火中，他看到了这一年的第一抹霜雪。
轻甩缰绳，慢慢靠近，直到流火与霜雪都近在眼前，埃尔文才轻轻抬手，将你散落的头发撩至耳后。
手指划过耳畔，宛若微风拂面。万籁俱静，你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微醺的雨天，只不过这次，没了马车的遮挡，唇瓣上的温柔便显得更加明目张胆。
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告别的，或许是柔情蜜意后慌张的回避，或许是因为没眼力见的同僚突然出现，或许只是单纯到了时间……只记得自己非常不从容地锤了他一下，刚被梳理整齐的头发再度散落，刚好挡住脸上那团可疑的红晕。
“啧啧啧，”不知何时开始观望的米克行至埃尔文身边，望着你的背影不住咋舌，言语间颇有感慨，“都忙得焦头烂额了，还能抽出空来陪人家骑马……你这家伙，六年过去总算懂了点人情世故啊……”
“与战马磨合也是作战前必要的准备工作，她为此做了很多准备，怎么说都不能浪费人家的心意。”埃尔文的视线一直追着你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颇有深意地看向米克，“别说我了，你最近好像也不轻松啊，每天不也都挤出时间出来陪纳拿巴‘散步’吗？”
“咳。”米克战术性地清了一下嗓子，“康复训练罢了。”
相互戏谑一番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大战在即，眼下的时光美好到有些虚幻，宛若一个在空中飘摇的五彩泡泡，似乎下一秒就会碎在风里。
在初现寒意的秋风中，埃尔文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你确定要参与一个月后的作战吗？米克。”
“啧，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问这个做什么？”米克微侧过脸瞥了埃尔文一眼，不假思索地说，“希干希纳，那可是被巨人侵占了五年的地盘，我怎么可能错过收复领地的瞬间。”
“即使我们没有能活着回来的把握，即使曾体会过死亡降临的恐惧，即使已经找到一生挚爱，你也能保证绝不后悔吗？”埃尔文又问道。
“嘶……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米克有些不耐烦，旋即从衣袋里拿出烟盒，从中抽了一根点燃。
“纳拿巴也会参与行动的，无论如何，我们的身份首先是士兵，死在战场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当然，我承认，我在面对死亡时依旧无法做到从容不迫，但若没有相应的觉悟，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加入调查兵团。”
“你一向能看到更远的地方，埃尔文，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比得过你。但无论眼里的东西是什么，我们始终都和你看着同一个方向。”说着，米克向风中吐了一口烟圈。
“所以，在问别人之前不如先问问自己吧！你会因为尤娜放弃追寻了半生的梦想吗？又或者，那家伙会为了你放弃冲锋的机会，心甘情愿地守在家里，做你所谓的‘坚强的后盾’吗？”
向来寡言的好友竟破天荒地扮演起讲师的角色，埃尔文没有应声，只将垂下的左手轻轻空握着，像是要留住方才发丝滑过的触感。
850年，那是复杂而又矛盾的一年。蓦然回首，他好像已经走过漫长而紧凑的一生，又好像寻觅到了另一片使他流连忘返的景色。
但无论如何，他的梦想已经成为参天巨树，经时光与鲜血浇灌，即将奉上分量十足的果实。
他不会为了任何事而放弃。
他知道，你也是。
日升月落，昼夜交替，训练在有条不紊的推进，新武器在日复一日的实验中成型，负伤的士兵们在逐渐痊愈，唯有对那管巨人化针剂的研究没有任何进展。
行程表被大大小小的事务排满，调查兵团在紧张与忙碌中度过了这最后的两个月。
晚秋的某一天，你和韩吉、利威尔、米克、埃尔文等人一同前往米特拉斯，当你们先后走进会议室时，皮克西斯司令已经恭候多时。
玛利亚之墙夺还战，距那场作为一切抉择的开始，拨弄着生命之轮的命运之战——
还剩最后两天。
*
作者有话要说：
好怕下一节发不出来……= =
第86章 84 梦想 新的梦想，是（ ）
五分钟后，萨克雷总统也走进了会议室。
诺大的空间里只有区区七个人，空旷到连呼吸都带着回声。而在原本的时间线里，能有机会站在此处的竟只有五人。
奥尔夫德攻防战后，调查兵团去雷斯领地附近寻找可能遗留的线索。利威尔在搜寻中找到了濒死的凯尼·阿克曼。后者在弥留之际，将顺手牵羊得来的一管巨人化针剂留给了利威尔。以壁内目前的科技水平，还无法化验出其中液体的成分，只能确定那是一种类似于脊髓液的物质。
既然无法破解其中奥秘，那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按照原本的方式去使用它。考虑到自由之翼即将出征玛利亚之墙，萨克雷总统便将针剂的使用权赋予了调查兵团。
当他向埃尔文确认作战中针剂的保管者时，后者迟疑了一秒，目光在你和利威尔身上扫过几轮，最终还是停在了利威尔身上。
“这个盒子，应该交给存活率最高的优秀士兵。”
他心中保管针剂的最佳人选，是不为私情所动，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选择的人。
依照他对自己部下的理解，那个人，显然不是你。
“可以交给你吗？利威尔。”做出判断后，埃尔文向心中的理想候选人确认道。
利威尔没有立刻应答，而是低头思量了片刻，而后反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等实现了那个梦想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但这次，埃尔文将目光落在了你身上。
“还是……等实现以后再说吧。”他说。
“……了解，我接受。”
简单回应后，利威尔啪的一声盖上了盒子，随后将其收进了大衣口袋。
正事商量完后，萨克雷好似按捺不住地絮叨起在民众面前玩弄前王政府官员的计划。众人眼神躲闪，只有皮克西斯明确对此表示反对。在这半严肃半插科打诨的氛围中，会议进入收尾。自始至终，利威尔一言不发，也再没将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过。
同日下午，调查兵团现役所有分队长被召集至团长办公室，这是决战前夕的最后一次会议，主要目的是针对现有情报和作战计划进行最终的梳理和确认。
橙黄色的夕阳照进窗柩，办公室里一半阴一半晴，你自觉地找了个靠墙边的位置站好，却没心思认真聆听会议内容。
这一年宛如大梦一场，交错的光影将眼前的景象衬得更加恍惚。直到目光不经意扫过屋内一圈，你才惊觉原来埃尔文的办公室也并不是很大，只站了十几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
“呵呵……或许是因为这里大多数时间只有我们两个人吧？”突然想到这一点，你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眉心却不合时宜地突起一座小山。
“又或许……是曾经的此时此刻，这里并没有站着那么多人……”
“玛利亚之墙夺还战将在两天后执行。”埃尔文语气从容，似乎并不对这场战役感到担心。
“地下室里有什么，想知道的话去看看就行了。”
“这才是调查兵团，对吧？”
会议在还算轻松的氛围下结束了，之后还有一场盛大的士气动员聚会。你早早就包下了附近一家口碑良好的餐厅，大伙儿相互打趣着先后走出门，纷纷对晚上的大餐抱有十足的期待。
“没救了……这群家伙，真是没心没肺……”跟在众人身后的你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甚至足以盖住前方战友们的足音。
和你一样面色凝重的还有利威尔，他似乎暂时不打算离开办公室。临出门前，你在同他擦身的瞬间瞥了一眼，那双细长的眸子随意地低垂着，从里头看不出任何情绪。
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在你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利威尔隔绝了内外的空间。
这一声后，你的步子也迈不动了。
夕阳透过窗柩，把长长的走廊分成几块，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其中满溢着被反复灼烧的光阴。
细碎的交谈从门后传来，被厚重的木板隔得断断续续，你听不真切，只听清了来自于利威尔的几句——
“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我才问的啊。”
“你那副身体还做不到像以前那样灵活吧。”
“尤娜？”
留意到你没跟上来，已经快要走到楼梯口的韩吉半途折返，走到你面前稍稍弯下腰。
“喂喂……你不会在紧张吧？”
难得听她这般轻声细语，你再也无法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倚着走廊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双臂抱膝，将整张脸埋入其中。
“说什么废话呢……”再开口时，你被自己颤抖沙哑的声音略微吓了一跳。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紧张……居然还有心思去想晚饭……我可是焦虑到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啊……”
“哈哈哈……”
闻言，韩吉干笑了几声，蹲下身来冲你张开双臂。你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被拉入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耳畔传来急促又稳健的节奏，紧接着，是韩吉带着笑意的声音：
“能听见吗？我的心跳？”
“你不会真觉得我一点都不紧张吧？”
“只是事在人为，乾坤未定，结果会怎么样，谁又说得准呢？”
“花了那么多心思，废了那么多功夫，我可是对你的大手笔充满期待啊！你可还没出手就先泄了气！”
“……”话语卡在嘴边，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温柔。
无论如何，你与韩吉的视角都是不同的。对于她，玛利亚之墙夺还战还蕴含着许多未知的可能性。可对于重生过数次的你来说，那场战役却是两次都没能改变的定局。
“韩吉……我……”
“你是在担心埃尔文？”
“……担心……我担心所有人……埃尔文、蕾比、你、利威尔、米克、纳拿巴……两天后参与夺还战的所有人……”
“哈哈哈~那你可有的担心了，毕竟参战的有200多个人，阵仗可不小啊~”她拍拍你的肩，语气越发柔和，“尤娜，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至于利威尔，那家伙根本不需要担心。其他人也都为这次行动做了充分的准备，所以……”
“最后剩下的那个人，你还是快些把想说的话告诉他吧。”
“说起来……你们相处到现在都一直蛮拘谨的……啊！那家伙该不会到现在都没和你正式告——唔？！”
她的声音突然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下一秒，就被恼羞成怒的你地捂住了嘴。
“不是我说大姐！你正经的时间能超过一分钟吗？！”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一把年纪了还告什么告，你还当我俩是十岁小孩吗？！”
“噗——我看你们这进展速度，也不比小孩强到哪儿去啊！”面对面色飞红的你，韩吉笑着调侃了一句，“就算是十岁，认识九年也快二十了，早熟点连婚都结了吧？再看看你们什么进度？！”
“嘶——出征在即！能不能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无关紧要？真的无关紧要吗？”
你试图中断话题，韩吉的声音却再度变得沉稳，夕阳投射在她的眼镜上，带出一道反光，使你无法确认她此刻的表情。
“人类的生命很脆弱，正因如此，那些该说的话才更应该早些说出口，不是吗？”
“总是顾虑着什么，总想着等某个目标完成后在吐露心声……但对于我们来说，‘等到某某之后’这样的机会终归是奢侈的。”
“真要等到再也没有机会，再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去填补内心的空洞吗？”
夕阳将你和韩吉的影子拉长，之后的一分钟里，谁都没有再开口。
恍惚间，你看到那个在轮回中奋力奔跑的自己。“等到某某之后”，这样的机会对你来说确实不算奢侈品，但若非当初找回改变的勇气，纵使拥有再多机会，你也只能在原地打转而已。
或许，坦诚也是一种勇气？
万一，它能带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改变呢？
胸口传来“砰”的一声轻响，韩吉一愣，只见你的右拳正位于她的胸口。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没机会呢？你忘了？我可是幸运的‘女巫’啊~空洞这种的东西，动动手指就能补好~”你直视着韩吉，粲然一笑，“不过，你说得对，要防患于未然~我不会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任何遗憾的机会！”
“说得好，不愧是小尤娜！” 被你的明媚感染，韩吉深褐色的眼中也燃起一抹阳光，她潇洒地起身向楼梯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挥手，“那么~我先告辞了，提前谢谢你今夜的款待~先说好，我不会为了给你省钱而嘴下留情的哦~”
“韩吉！谢谢你。”在韩吉即将走下楼梯时，你出声喊住了她，并微笑着补了一句，“等我们回来后，不论你有什么事想要倾诉，我都会奉陪到底的。”
“嘛~那就一言为定！”她顿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轻快开口，“不过我这没什么八卦可以分享的哦~我早就已经决定向前看了！”
“等回来后，你就陪我一起通宵研究这一次的战果吧！”
你目送韩吉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几乎同一时刻，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利威尔从里头走出来，他的表情格外阴沉，周身极低的气压使得室温都下降了几度。
你不知道利威尔是否听见了自己方才和韩吉的对话，但他显然是有些累了，短暂的目光交接后便从你跟前径直走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默默行着注目礼，直到他的背影化作一个纯黑的墨点，最终消融在晚秋微冷的空气中。
这让你想起初始时间线的那个深秋，在去回收遗体的路上，利威尔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曾经身为弱者的你选择让生命停止在绝望来临之际，可身为强者的他，却要背负着责任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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