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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虽然危险，但很简单，可人类却又危险又复杂。”
“我没有那种运筹帷幄的才能，老实说，光是壁内那一亩三分地的斗争就能让我捉襟见肘，更别说要应付整个世界……”
“一百年来，都将我们视作恶魔后裔的世界……”
“当然，幸运的是埃尔文还活着，我也无需去承担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职责。现在的我，要做的就是把在这里得知的一切尽可能详实地汇报上去，除此之外，我再也提不出任何可行的建议了……”
“哈哈哈……好尴尬啊……明明是想给大家分忧的……”
“这么看来，好像从845年到现在，我一直都没什么长进啊~”
语毕，她有些抱歉地摸着后脑，对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845年，韩吉担任分队长的那一年。从那一年开始，调查兵团多了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巨人研究彻底的疯子。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在她手中一一变成现实，毫不夸张的说，845年之后的巨人研究成果，有80%都出自于韩吉·佐耶之手。
像她这样满腔赤诚的人，居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还是说，在那些不为人知的黑夜，她也曾对着无法交流的实验体，反反复复地絮叨着类似不足为外人道的迷茫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啦。”你接过韩吉手中的钢笔，将墨囊吸满。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能有一件擅长的事并把它做到极致，这就已经够了吧。”
“你擅长的就是研究，也通过研究做出了很多贡献，不是吗？”
“或许可以反过来想，虽然埃尔文很擅长与人周旋，但如果让他废寝忘食地去钻研巨人，说不定胳膊都让奇行种给咬掉一条了。”
一不小心讲了个地狱笑话，你在心里为自己的低级趣味道歉。
“你之前有说过，其实对巨人表现得如此狂热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巨人，只是不想再看到重要的人死于巨人之口，所以才强迫自己表现得如此热切的，对吧？”
“啊……那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别再提了……”
“不，我觉得那是很厉害的事。”你正色道，将笔尖点在那乱麻般笔迹的终点，然后向外延伸，画出了一条清晰而笔直的线，“总有一些事是我们虽然抗拒却不得不去做的，能主动面对过去的伤痛，这已经是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了。先不谈这些年，你的研究成果究竟提高了多少存活率，光是直面恐惧这一行为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倾佩。”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至于那些不擅长的事，交给其他擅长的人处理就好。”
“欧良果彭说过，世界之所以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就是因为每个人都肩负着不同的使命……这才是大家相遇的意义，也是调查兵团走到今天的原因，不是么？”
线条末端出现了一朵小花，韩吉怔愣片刻，眉宇间的褶皱犹在，但较刚才稍有舒展。
“说起来……最近的你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她盯着你观察了片刻，斟酌着疑惑道。
“嗯？哪里不一样？”你歪着脑袋反问。
“怎么说呢……总觉得格外可靠？”
“哦……言外之意是我之前特别不靠谱。”
“不不不，我可没那个意思！”
看着你和善的微笑和跃跃欲试的手指，韩吉慌忙摆手否认。
“硬要说的话……以前的你也很可靠，但总感觉像在被什么东西紧紧追赶着一样，现在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人更有安全感一些啦。”
“哈哈……胸有成竹啊……”你心虚地挪开视线，顺便切入今天的正题。
毕竟是横穿一座城市才换来的线索，不自信点，都对不起你这一下午的劳碌奔波。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我先讲坏消息。”
“诶？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让我选吗？”
“少废话，给我安静听着！”你深吸一口气，朝韩吉凑近了些，“坏消息是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但你明天早上需要五点钟起床。”
“诶诶诶？！！为什么？！！”韩吉直接暴起，又被你摁回座位，顺便捂上了嘴。
“小声点！别一惊一乍的！”
“我的报告还一个字没动啊大小姐！！”
“所·以·说——还有好消息啊~”你狡黠地冲她眨眨眼，“报告暂时不用写了，你的信息不全，明天和我出去一趟，别告诉任何人。”
说完，你潇洒转身，也没给对方提问的机会，只留她一人在房间里凌乱。
不过，为了安抚这位分队长的情绪，你还是临出门前补充了一句——
“别担心，回来后我会帮你一起写的~”
第114章 110 东方 另一半的历史
“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的最东边，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
“由于地理位置优渥，地广人稀，那里的原住民很少与周边部族发生冲突，除了必要的防卫外，人们大多时候都是守着一方土地自给自足，就这样和平地繁衍了一千多年。”
“在科技落后的时代，位于世界两端的国家之间少有往来，信息只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流传。那时，西方已经基本处于巨人的掌控之下，手握力量的艾尔迪亚帝国不断向周边进犯。整个西方大陆水深火热，但对于东方而言，那些遥远的故事只不过是人们口中的传说”。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百年，那个不起眼的东方部落逐渐演变为一个国家，就是卡尔加的前身。”
“但和平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纷争在客观上促进了文明交融，在东方固守和平生活的同时，手握巨人之力的艾尔迪亚并不断向外扩充疆土，并在潜移默化中，将其文明和血脉传播至西方各国。希兹尔国作为最靠近西方的东方之国，率先被卷入纷争，却也因此先一步获得了发展。”
“随着战火向东侵蚀，地理的边界不断模糊，但紧张的局势并没有使人们团结起来，反而激发了战乱与冲突。像一块石头投入湖水，栖居其中的生物受到惊扰，将看似宁静的湖面搅得浑浊不堪。”
“在那样的情况下，卡尔加腹背受敌，几近灭国。”
“就在那个时候，‘神明’出现了。”
“那是第一位造访东方的巨人，在其压倒性的力量之下，渺小的人类噤若寒蝉。”
“在一众国家中，神明选择了实力平平的卡尔加，助其平定了多年的战乱，并和自己的眷属在那里定居下来。”
“‘我将和平带给你们，以此换取百年后的自由’——史书对于他动机的描述，也只有这句神谕般的记载而已。”
“巨人的任期是十三年，从他算起，这份力量在卡尔加传承了四代。在五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和他的继承者们贯彻着和平的意志，将力量投入建设与防卫。得益于此，卡尔加逐渐取代了希兹尔在东方的地位，而他和他的后裔则像巨人世界的隐者，长久置身于纷争之外。”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神明的力量会永远护佑东方时，它却像曾经凭空出现一样，又突然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有人说它回到了故土，有人说它就此消散……但没有一个人能确切地说出它究竟去了哪里，好在那时的卡尔加已然国力昌盛，即便失去了巨人之力，也有足够的底气在世界立足。”
“不久后，最后一位接受巨人恩惠的领袖也垂垂老矣，他在临终前留下遗嘱，称神明的后裔们还有别的使命亟待完成，并在离开前要求他立下誓言——”
“善待我留在这片土地的眷属。”
“不得轻蔑乐土的来客。”
“否则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在这三道誓言中，只有第一道拥有明确的指向，它是身为受恩惠者的卡尔加本应回馈的报答。但后两句誓言在当时看来简直不知所云，不过时至今日，继任的历代国主都履行了他们的职责，这也是艾尔迪亚裔在卡尔加享有平等权利的历史原因。”
“后来，在145代弗里茨王撤离马莱前往帕拉迪岛后，第二句誓言的指向似乎也浮出水面。卡尔加的多数公民都信奉着那份曾为他们带来繁荣的力量，所以，自巨人学这门学科被引入后，那里的巨人学研究也偏向于帕拉迪岛中立论。”
你斜倚在照相馆窗前，不时啜一口手中的咖啡，偶尔走神，思考一番将其引入帕拉迪岛的可能性。韩吉则与金对坐，聚精会神、屏息凝气听着他的讲述，连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个，恕我打断一下，那位给贵国带来的和平的巨人，是九大巨人中的哪一位呢？”趁金喝水润嗓子的功夫，韩吉像个认真的学生一样举手提问道。
“哈哈哈，是个好问题。”金推着鼻梁上的眼镜，耐心解释，“虽然没有官方记载，不过根据世界巨人学的史料记载来看，它大概率应该是——”
“进击的巨人。”
屋里的三人都安静下来。马莱的春末已和帕拉迪岛的初夏无异，窗外传来阵阵蝉鸣，在流动的燥热空气中此起彼伏。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左右，韩吉才找回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东方的？”
“差不多……是在一百四十年前吧。”
“居然有这种事……”
韩吉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因激动而微微佝偻着，褐色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大约在一百四十年前，进击的巨人从内战里突然消失——这是清美向你们透露的情报，从时间上看，清美与金的说辞基本吻合，但出于某种考量，她还是向你们隐瞒了一半的事实，其中就包括卡尔加的相关情报。
阿兹莫比特对金钱格外敏感，他们要的是冰爆石资源出口的代理权，怎么能容忍半路突然杀出第三方抢走嘴边的肥肉？
难怪欧良果彭谈到自己曾经的经历时会有那样的反应，他本就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这么做估计也是受到伊蕾娜的警告。毕竟，既然义勇兵和阿兹莫比特都由吉克牵线搭桥，双方大概率也早就相互统一了口径。
“那……金先生来到马莱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如果只是为了讨生活，也没必要端着相机跑去雷贝利欧吧？”
面对你的询问，金短暂失神，但旋即又浮起一抹笑意，遗憾中带着几分释然。
“当然不完全为了讨生活，摄影只是副业，或者说是辅助，去雷贝利欧主要还是为了做研究。”
“诶？研究？”被触发了关键词，韩吉突然来了精神。
“啊……我好像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对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金·保罗·夏塔尔，卡尔加国巨人学历史研究会副会长。”
“……啊？”
闻言，你微微瞪大眼睛——原先只以为他是个思想开放的摄影师，不曾想这家伙居然大有来头？！
或许是将这份诧异误认成了对研究的兴趣，金兴致勃勃地从柜台的抽屉里翻出一沓厚厚的照片，一张张铺在略显狭窄的咖啡桌上。
截至目前，你们见过的照片屈指可数，眼前这满满一桌子现代科学结晶可谓是极富冲击力。
这些照片大多记录的是生活场景，里头的男女老少无一不戴着星形臂章。有人直面镜头，有人眼神躲闪，还有的定格在主角怒斥偷拍者的瞬间……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正式合照，你在其中也看到了莱纳那一期战士的合影。
“常驻马莱是为了收集素材，雷贝利欧是一片很好的田野，艾尔迪亚人和马莱军官在里头构建了一个小型社会，不同群体在微妙的张力中共生，并不是人们想象的简单敌对关系。”
“几乎每年，我都会腾出几个月来这里做田野调查。几年前，战争还没有爆发，马莱的管控也不像现在这么严格，那段时期我长住在雷贝利欧，不过从两年前开始，要进入也只能提前申请了。”
“呃……所以昨天被赶出来是因为你在里头乱说话吗……”你扶额，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感觉像缺了根筋似的？”
“哈哈哈……被看到了啊……”回想起昨天的场景，他尴尬地摸摸后脑勺，“这么一闹估计半年都不会再让我进去了，真苦恼啊……”
“苦恼就稍微有点成年人的自觉啊！！”你忍不住对他发出咆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难怪你——”
后续的话还没出口，一股无形的力量就死死扼住了你的喉咙。屋里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宁静，韩吉和金同时看向你，前者一边的眉毛微微上扬几毫米，仅剩的一只眼睛中显现出几分探究。
“不、不过，能遇到两位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见气氛不对，金赶忙转移了话题。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语速也加快了不少，“出于立场，这么多年来卡尔加的研究成果从未在其他国家得到大面积传播，我真的没想到，会在马莱遇到认同帕拉迪岛中立论的本土人士！”
“……诶？！”听他这么一说，韩吉像是见鬼了一样迅速扭头，注意力也立马从你方才的诡异表现转到了金对你们身份的认知上。
“两位是否想过去那座岛上实地考察一番呢？要是能获得一手资料，想必会轰动整个学界吧？！”
“……”
看着对方一脸兴奋的样子，韩吉没有立马表态，而是缓缓扭头，用微微震颤地眼睛紧盯着你。你则默默侧过脸，避免与她有直接的眼神接触。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初步接触时，你向金隐瞒了身份，谎称自己是马莱的巨人学爱好者，最近和好友沉迷于那些不同于主流的研究成果，听闻他的经历后，便想带志趣相投的好友来和他进行交流。
今日来店里之前，你只和韩吉大概讲述了情况，嘱托她不要暴露自己来自帕拉迪岛，也不要过多讲述和自己身份相关的事。来到店里之后，你也只称韩吉是和自己持有相似研究观点的朋友，没在介绍上浪费太多时间，便直入正题，请金介绍了他所知道的历史。
如此，也就不难解释韩吉这般震惊的原因了。
“呃……我们只是业余人员，恐怕没有这个权限……”你一边搪塞金，一边在心里对他的天真抱以感慨。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既然对不同的观点避之不及，为什么马……高层还会允许持中立态度的学者来做研究呢？”从你身上收回视线，韩吉也略微进入了状态，只是在措辞上还有些不适应。
“嗯，这个……毕竟还是要付一些场地费的，”金伸出手，搓着食指和拇指，微微压低声音，“研究背后都有资助人，碰巧我那位赞助者出手非常大方，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只要不搞出乱子，你们的高层对这种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歹还睁着一只眼呢，但凭你这幅做派，估计这项研究不久后就得被迫叫停了——你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这句吐槽咽回了肚子。
毕竟，比起吐槽，还有更重要的信息有待确定。
“您的那位赞助人是？”
“贝尔穆德·米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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