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想要的结局。”
“再然后呢?”
“再然后……”祂沉吟良久,像是在回顾自己的曾经。
“永远……坠入地狱。”
“不……”
“我不要……我不要那样!!!”
【Round:8】
你从尖叫着噩梦中惊醒,身下的被单已被冷汗打湿。上一世的遭遇令你心有余悸,却也迫使你冷静下来,不再毫无计划地莽撞行动。现在的状况不算糟,无非是回到了起点,面对未知,掌握足够的信息才能扭转乾坤,最要紧的不是贸然行动,而是保住性命,掌握事态发展的方向。
于是,这一轮你按兵不动,默默顺应着一切。
义勇兵登陆后,韩吉无意透露了有关飞艇的消息,伊蕾娜眼中转瞬即逝的晦暗令你明白,开诚布公这一原则,并不适用于和她的交流。
而对于之后的联合兵团会议,你选择了作壁上观。于是,众人的目光便集中到态度坚决的艾伦身上。你本以为旁观便能幸免于难,没想到又遇上德斯特林的含沙射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早就有人在暗中蠢蠢欲动,谋划着将你拉下深渊。那帮窝里横的家伙虽然在刀枪上拼不赢,但玩弄人心却着实有一套的,这么想来,平时为人老实的马尔洛突然指控你,估计也是受到他们的教唆。
有了前车之鉴,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接下来的两年都过得风平浪静,唯一的变动,就是埃尔文变得更加繁忙,忙到你经常几个月都难以有机会见他一面。
港口和铁路依次竣工,萨沙和一名曾经做过厨子的马莱俘虏日久生情,法瑞尔也向伊柳塞拉求了婚……为了保住这可贵的日常,853年的秋季,当韩吉带着104期前往大海彼岸时,你申请了随行。
你们没能找到理想的答案,艾伦心灰意冷、不告而别,在来信中称要将一切托付给吉克。而你几乎走遍了瓦莱里亚的大街小巷,才从路人口中得知,那家开在雷贝利欧的照相馆,早在半年前就已经人去楼空。
再后来,一切都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马莱的幕后领袖威利·戴巴以身入局,将帕拉迪岛彻底置于世界的对立面。
那一晚,你先后目睹了雷贝利欧的惨状以及萨沙的死亡,曾分别与莱纳和布劳斯先生定下的两个约定,在一夜之间同时寂灭,和胸前那个雪青色的海螺一起,碎裂于喧嚣的炮火声中。
或许曾有别的道路可走,但第八轮已成定局。
几百万巨人的足迹踏碎了大地,数以亿计的生命如同肥皂泡一般轻易破碎。艾伦最终带走了巨人之力,却也将帕拉迪岛引向了军国主义道路。
历史的悲剧再度上演,昔日的战友或是牺牲在阻止地鸣的路上,或是因理念不和而分道扬镳。
为了维护政权的稳定,埃尔文接任了萨克雷的总统职务,沿着与曾经截然相反的方向,与你渐行渐远。
这一次,无所作为的你反而真切地感受到疲倦。
死去,然后重生……右手腕的疤痕已经爬到了手掌根部,无尽的循环往复耗尽了所有心力。多年来,你只身一人沿着无尽的时间片刻不歇地奔跑,那些痛苦无人知晓亦无人倾诉,周而复始又徒劳无功。随着希冀一次又一次从指缝间溜走,那个怀有梦想的自己似乎也在无尽的轮回中死去,只留下一具躯壳在人间蹉跎着岁月。
就这样,到了856年——
在埃尔文的带领下,新艾尔迪亚帝国迅速发展,仅用了两年便成为这千疮百孔世界的霸主。访问卡尔加被提上了外交日程,听到这个消息时,多年足不出户的你破天荒地提出申请,希望作为随行人员一同出访。
埃尔文没有拒绝这个荒谬的要求,也没有给你分配任何任务,漫长航行后,你终于踏上了这片魂牵梦绕的土地。
只是眼前的景象,和你想象中相去甚远。
迎接你们的是一场标准的欢迎仪式,一切都井然有序,接待人员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言辞谨慎而得体,只是每一句问候都显得刻板而生硬。
你换了便装,在萧条的城市里走街串巷,跑了一个上午,才终于从一个老头儿口中打听到了金的住址。
开门的是一个30岁上下的女人,眉眼和你记忆中的金有几分相似。你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那女人立马一脸狂热地邀你进屋,她称自己是金的妹妹,并拿出一份手稿,说是自己和哥哥耗费多年心血共同完成的著作。
那份手稿中夹着许多在雷贝利欧拍摄的照片,但文字内容十分激进,措辞与你印象里那个和善的摄影师极为不符。正当你犹豫要不要询问金的下落时,阁楼上突然跑下来一个疯女人,她不由分说,抓起一个茶杯就朝你砸来。
瓷质的杯子碎在额前,滚烫的茶水泼了你一身,那女人咒骂萦绕在耳畔,每一句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恶魔!!你们这些恶魔!!”
“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善待你们!!你们怎么有脸踏入我们的国家?!”
“都是你们害他身败名裂!!是你们害我们家破人亡!!”
“你们都该死!!所有艾尔迪亚的畜生!!还有那座岛!!就该早早被炸平!!”
……
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国宾馆的,只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额角的血液混着染发的凤仙花汁流进衣领,将特意准备的白衬衫染成了红色。
路边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迎宾员也被你这幅尊容吓了一跳。你像具人偶般挪动着仿佛灌铅的双腿,却在楼梯口碰见了准备出门的埃尔文。
那一刻,飞去九霄之外的灵魂回到了身体。
你原地呆立几秒,旋即疯了一般向房间跑去。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长廊,身后的大理石地面在一点点坍塌、陷落,似要将你扯回没有尽头的轮回中。
十几米的走廊像被拉伸到了几万里,你好像跑了一个世纪,才终于触到房间的门。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嗓子里泛起腥甜的气味,颤巍巍的手指好不容易从兜里摸出钥匙,却怎么都打不开那扇紧闭的门。
“不是……这把……”
“这不是我的……钥匙……”
“不是……我的钥匙……”
你无助地重复着,直到被拉入一个久违的怀抱,直到那令人心安的声音时隔多年,再度落于耳畔,才终于崩溃地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没事,没事了。”
“别怕……冷静,我们还有机会,不是么?”
埃尔文一边低声安慰,一边轻抚你的头发。那原本火一般的红色如今已白了大半,红色的花汁渗入掌纹,像无法洗去的罪孽。
“我知道你不甘心,如果准备好了,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不用怕……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说……什么?
他说——“我们。”
他说——“我一定会找到你。”
那天夜里,你的房间里传出花瓶碎裂的声音。
生命随血液一同流逝,你放任自己倒下,却倒在了那片泛着银光的沙滩上。
身后传来细微地沙沙声,那是沙粒与鞋底摩擦而发出的声音。
“别白费力气了,你要找的‘钥匙’不在这里。”藏在光晕中的人影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你。
“真狼狈啊。”
“与其挣扎,还不如早点接受现实。”
“什么都要付出代价,你不愿做出任何牺牲,就想得到一切想要的么?”
“别妄想了,世界不是童话故事。”
“呵呵……牺牲。”你努力撑起身子,紧紧攥起一把银沙,却无法阻止它们从指缝间溜走。
“难道我牺牲的还不够多吗?”
“你以为一次又一次去死很轻松么?!你以为只要重来,就能忘记原先感受的痛苦吗?!”
“你以为孤军奋战却无处宣泄是件很简单的事吗?!”
祂冷笑了一声,只反问了一句:
“那你打算放弃么?”
“……”
“…………”
“………………”
“……不。”沉默了许久、许久,你才用颤抖的声音给出了回答,“还有人……在等我……”
还有人在等你。
那些活着的、死去的、熟悉的、陌生的家伙……还在约定好的没有高墙的未来等你回去。
“呵……随你。”祂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轻蔑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兴致。
“我不差这点时间,既然你想继续,我也可以奉陪。”
“但我必须提醒你——机会不是无限的。”
“那么,祝你好运。”
“‘幸运’的‘女巫’小姐。”
一切再度归于寂寥。
在久违的平和中,你做了一场梦。
有歌声,从远方传来,空灵而缥缈。
一个女声轻轻哼唱着,在广袤的黑夜碰撞出绵长的回音。那歌声像有魔力一般,牵引着你的脚步,缓缓迈向前方无垠的旷野……
【Round 9】
……
…………
………………
大地浮起一道道金色柔光,像潺潺流水、交错的树根,又像隐隐跳动的脉搏。那些脉络纵横交错,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的命运编织在一起,描绘着冗长的岁月中不断聚合又分离的痕迹。
在光线的一个个交汇处,上演着迄今你所经历的一幕幕过往。其中有的清晰可见,有的因年代久远而失真、模糊。此刻,这张网正在脚下悠然浮动,以你为中心,荡开一圈又一圈金色的波纹。
“啊……头疼啊……”
你无力地向后倒去,胸口大幅度起伏着,口中吐出一句抱怨。然后意料之中地听到了祂熟悉的嘲笑声——
“浪费了那么多次生命,不疼才怪吧?”
“啧……我发现你这张嘴从来吐不出一句中听的话。”无奈地勾起嘴角,你回呛了一句。
“不然呢?”祂说,“我把你召唤来可不是为了安慰你。”
“呵呵……好歹认识那么多年,就算是条狗也该熟了……哦!不过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只虫子来着,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感情缺失了?”
“哼,看来这一轮你玩得很开心啊。”
你的挑衅并没有太大效果,但对方向来冰冷的口吻,终于因这几句逗嘴而多了几分鲜活感。
虽然功亏一篑,但祂的反应也足以证明——
这一轮,你略胜一筹。
“啊啊啊……都这时候了,你还要躲在那团光后头敷衍我吗?”从银沙中翻身而起,你略显不满地仰视着自己后方的光晕。
“对前辈有点基本的尊重好不好?”
“说起来,我现在很好奇,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你’,算是同一个人吗?”
“那家伙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背后,少不了你从中作梗,对吧?”
“……你怎么不说话?给个反应啊?”
“呐,回答我啊。”
“艾伦。”
第118章 amp;114 无力之神 Meta了一下……
“呐,回答我啊。
“艾伦。”
面前的女人随口叫出那个名字,这令我颇感意外,因为这个场景,我并没有在“记忆”中看到过。
严谨的说,那不该被称为“记忆”,“路”中没有时间,路中之路更是如此。身为“奇点”,我在这里目睹过无数个轮回,她的选择,也不过只是万千可能其中的一种。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那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我在她面前现身,并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穿着调查兵团的旧式制服,没有长开的面部轮廓还带着几分稚嫩——那是艾伦·耶格尔15岁时左右的样貌,违和之处在于,那样一张本该彰显着少年意气的脸上,嵌着一双如枯井般死寂的眼睛。
“诶?居然是这么嫩的样子吗?”她有些诧异,用那双瞪圆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亏我还做了心理准备,打算面对一张多不得了的脸来着……”
“我的样貌由你的印象决定,”我告诉她,“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潜意识里,你对那家伙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时期。”
“这样啊……等等,你刚才说‘那家伙’?”她愚蠢地抠着字眼,随后连珠炮一般抛出一个又一个傻问题:
“所以你和我认识的那个艾伦不算是同一个人吗?”
“那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长着他的脸?”
“那小子那些匪夷所思的举动,是你操纵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还有,为什么和艾伦接触也会让我回到这里?”
“那个堆沙子的女孩又是什么情况?现在怎么看不到她了?”
“……你的问题太多了。”
太久没有和人这样交流,她喋喋不休的样子令人心烦,所以我打断了她,将右手伸向她的额头。
“自己来看吧。”
银白的光晕从指尖漾开,那些死水般的记忆轻轻流动起来,顺着我的手指传入她的大脑。
我是艾伦,艾伦·耶格尔。
这个称呼或许过于草率,严格来说,我是所有轮回中的艾伦·耶格尔的聚合体。
但不管怎样,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叫出这个名字。在此之前,不论是称谓,还是身为“艾伦”的这个事实,似乎都已在漫无边际的时光中,离我远去了。
【“你是谁?”】
【“我……忘记了……”】
我所在的空间与“路”从肉眼看来并没有差异,但实际上,这里是所有“路”的汇集之地,每一条世界线的交汇处,是名副其实的“路中之路”。
这里因我而生,我是此处的“奇点”,是拥有这里,又注定被束缚在这的,无法逃离的“神”。
一个什么都做不了,无力的神。
现实于我而言只是一座剧场,重复上演着大同小异的故事,那些故事拥有同一个的主角,便是选择了不同结局的艾伦·耶格尔。
他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主人公,是堕落为恶龙的勇者,他的生命和力量皆不受自己掌控,在历史、时代、仇恨、偏见……和那些似是而非的利益规则下,那样的存在,注定会走向一个惨淡的结局。
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于我,终究不过是从845到854之间的那九年。
我诞生于第一条世界线的终结,在旁观了无数轮回,聚合了数以万计的灵魂和记忆后,依旧在这里。
从纷杂的记忆里提取不同的可能性,并传达给现世的艾伦,这是我能做的另一件事。可每当我试图借此来干涉现世的走向,却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让故事走向注定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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