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嘉心如死灰,自嘲:“顺……从?”
“是的。”女佣面无表情地开导她:“只要您顺从先生,您就是要星星要月亮,先生都会给您想办法。如果您一定要跟先生对着干,最后受伤的是您、是您在意的家人们、是被您辜负信任的剧团伙伴们。”
蓝嘉的语气轻飘飘,很遥远,很遥远:“所以,你们是想说,这就是我的命运,对吗?”
“没错。”
蓝嘉表情和眼神坠入无边的麻木。
顺从?
命运?
[你应该像其他犀牛一样顺从你的命运,就不会整天郁郁寡欢了,顺从命运竟是这么难吗?我看大多数的人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人家干什么你就跟着干,这不很简单吗?]
这时,卧室的门从外面推开,易允风尘仆仆赶回来,屋里其他女佣见了他,纷纷唤着先生。他的眼里只有蓝嘉,大步朝她走来。
“阿嘉。”他叫她。
蓝嘉掀起眼皮看向他,易允拿着一束新鲜的天荷繁星走到她跟前,把花送给她,嘴角挂起温柔的笑,“别怄气了,好不好?看,这是你最喜欢的花。”
他单手揽着女孩纤细的腰肢,对她瞬间僵硬的身体、肢体透露的抗拒视若无睹。
易允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你相信我,原谅我,行吗?”
他总是这样,在尝到甜头并惹哭蓝嘉、然后在对方避之不及时,再主动放下身段示好,等到下次再得寸进尺。
没有例外。
这次也一样。
蓝嘉不想接这束花,哪怕她很喜欢。
她平静地凝视易允,无悲无喜,像一具傀儡,易允仿佛看不见,对她笑了笑,强行塞她怀里,并顺势把人抱进怀里。
“还有你不是想回去吗?可以,我答应了。”他给出小恩小惠,摸摸蓝嘉的脑袋,捏捏她的脸,“只要你开心,我想你开心。”
蓝嘉疲惫地闭上眼睛。
顺从、命运。
呵。
[上天会厚待那些勇敢的、坚强的、多情的人]
顺从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她决定不顺从。
第40章 40想哄她 蓝嘉,为什么你始终不愿意……
蓝嘉下定决心的事, 十头牛也拉不回。她睁开眼,没看易允,声音很轻却坚决:“我现在就要回去。”
易允盯着她, 唇线抿直。
他刚刚是答应过让她回去, 但不是现在。蓝嘉身上有伤,还未养好。
女孩抬眸, 语调没有起伏:“怎么?你想反悔?”
那双曾经笑吟吟的杏眼,如今只剩对他的漠然。
易允看着她半晌, “何扬。”
他转身离去,听不出喜怒的嗓音回荡在室内:“安排直升机,送她回去。”
蓝嘉见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收回视线,落到怀里的天荷繁星。沾着莹润露珠的花瓣鲜艳饱满, 边缘深粉, 往里渐白, 绽放到极致,像荷花,又像星星, 大簇裹着,斜卧在臂弯。
天荷繁星原产于北美洲, 现广泛分布于温带及亚热带地区, 而曼德勒属于热带气候,并不栽种这种花。
蓝嘉很清楚这束花是怎么来的。
最后, 空无一人的房间, 以及一束被遗留的天荷繁星。
空调的冷风吹过,散落的花瓣在桌上打着转,跌落在地, 无人问津。
别墅书房的一角侧对空中花园停机坪,螺旋桨搅动周遭空气,发出嗡嗡声。
易允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点燃的香烟,站在窗边,望向蓝嘉登机的身影。
何扬安排好一切,走进书房:“允哥,坎叔和赛卡来了。”
赛坎为了摆平女儿任性闯下的麻烦,亲自带着赛卡登门‘拜访’易允,只不过当他们走进别墅,乘坐电梯抵达大客厅时,正好赶上空中花园停机坪上有直升机准备起飞。
父子俩落座,佣人端来茶水。
赛坎端起茶杯品茶时,无意间瞥见一道单薄纤细的侧影。
灼灼烈日里,璀璨刺目的阳光打在女孩身上,给她添上一层光影,耀眼得——
赛坎忽然觉得眼酸,茶杯掉地应声而碎,溅起水花。
赛卡吓一跳:“爸?”
赛坎听不见,已经起身直奔空中花园,然而,还不等他出去,直升机已经起飞,驶向遥远的天空。
他仰头望去,眼里闪烁泪花,嘴唇哆嗦呢喃:“阿瑶……”
这声很轻很轻,赛卡不曾听见,他皱着眉,视线来回狐疑,最后神情一敛,装作无事发生。
易允从楼上下来,正巧撞见父子俩各怀心事的一幕。
他什么都清楚,但他什么都没说,爽朗一笑:“坎叔怎么突然想着来我这了?”
赛坎回过神,沉寂已久的心狂跳不止,“易生,刚刚直升机上的人,你是不是认识?!”
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稳操胜券、叱咤风云半辈子,此刻却像溺水时捉住救命稻草,迸发出绝对的希冀,睁圆略带混浊却不失精明的眼睛。
易允眸色微敛,不语。
赛坎等不了,根本等不了,迫切追问:“易生,你快说,你是不是认识,她是谁?是谁?!”
他看到阿瑶了!
不对不对,确切来说,是他和阿瑶的女儿,是他这段时间以来,苦苦寻找的小女儿!
那身形、那模样,不会错,不会错!
易允扫了眼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赛卡,半晌,气定神闲问:“认识,坎叔想具体问哪个人呢?是我的太太、还是我太太的姊妹、亦或者是我那岳父?”
易允的妻子叫蓝嘉,岳父是蓝堂海。
蓝堂海……
蓝堂海!
久违的记忆撕破陈旧的岁月,开始在脑中浮现,那是一段很久远的往事了,几乎是刹那间,赛坎已经锁定确切范围和目标。
“爸,该说正事了。”赛卡突然提一嘴。
赛坎也有自己的算盘,霎那间转移话题,笑道:“瞧我,年纪大咯,不中用了。易生,莉莉年纪小,不懂事,做事容易情绪化,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这一次。”
易允顺着他的话揭篇,“坎叔就为这事?”
多了一个‘就’字,表达的意思就微妙了。
赛坎说:“我就这一个宝贝闺女,总不能看她出事吧?”
易允答应得爽快,淡笑:“行,给叔一个面子,不追究了。”
赛卡默不作声,和他对视一秒,扭头对自己的父亲说:“爸,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赛坎点他:“易生,咱们是生意人,可得讲诚信。”
这是怕易允背地里使阴招。
易允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我说话算话。”
得到保证后,赛坎也没有和他多寒暄,心中念着事,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走了。赛卡本来就是走过场的,自然也一并离开。
何扬看着他们乘坐电梯下楼,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低声问:“允哥,夫人的仇真这么算了?”
易允弹了弹烟灰,嗤笑:“算了?怎么可能?赛莉不是喜欢算计和借刀杀人吗?那就让她好好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他早就知道蓝嘉是赛坎的亲女儿。
也猜到赛卡为什么痛恨赛莉,处心积虑且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她。
更清楚赛坎真正的为人。
…
蓝家父女登机后,蓝堂海见小女儿无精打采,眼底遮不住疲惫。
他拍了拍蓝嘉的肩,关心道:“阿嘉,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
蓝嘉摇头,挤出一丝笑,“阿爹别担心,我没事。”
她看着父亲逐渐白了的头发、岁月在眼角刻下的痕迹,心中升起自责,自责整天让阿爹为她担心、自责先前崩溃到极致时不顾后果想自杀。
这些年来,阿爹为了她能活,花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精力和钱财。不管后面再怎么样,她都不会想着自杀了。
蓝毓说:“你的嗓子发炎了,回去后吃点药,这几天少说话,养一养。”
蓝嘉点头,“好。”
“嘉嘉,你穿这么厚不热吗?”
阿糖上了飞机后,哪怕里面有空调,仍觉得身上被热气包裹,她忍不住用手扇了扇,拿纸巾擦汗。
除蓝嘉以外,其余人全部是短袖。
她裹得严严实实不说,颈间还系着一条丝巾。
蓝嘉是为了遮住那些吻痕,微笑摇头,“还好,我体虚畏寒嘛。”
她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和易允发生了关系,那是一场令她恶心、痛苦、屈辱的梦魇。
阿糖噢了声,没再问,蓝嘉淡淡一笑,抽了一张湿巾,给她擦了擦鼻尖溢出的薄汗。
蓝嘉落地北城,而她的家人得回东珠处理这两天堆积的事情。
分别后,她回了酒店,早在被救的那天,剧团里的人就知道她没事了,见蓝嘉全须全尾出现,除了脸色苍白些、瞧着憔悴些,并没有大碍。
卫雨西彻底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kimi把摘来的柳枝条往蓝嘉身上招呼,扫来扫去,嘴里念念有词。
蓝嘉笑了,配合地张开手臂,还原地转了两圈。
ewan说:“kimi知道你这几天肯定要回来,早就准备好了。”
kimi对他哼道:“那可不,不把晦气扫走怎么办?”
蓝嘉看到张明霞,关心道:“张老师,你的耳朵怎么样了?”
张明霞摸摸被纱布包裹的耳朵,笑道:“比之前好些。”
剧团里所有人都没事,蓝嘉又询问最近的宣发情况,卫雨西说:“演出场地的批文今早九点已经下来了,宣发方面,整个大剧场的票已全部售空。”
蓝嘉惊讶:“售空了?”
从他们宣发到现在也才过去几天。
“光靠我们肯定没这么快,毕竟要控成本,是你先生帮了我们一把,还有文旅局那边也出手了。”
“没错,这两天的宣传铺天盖地,整个北城随处可见。票都给出去了,反倒让我们落了清闲。”
蓝嘉不为所动,淡淡应了声:“嗯。”
大家见她兴致缺缺,又想起之前蓝嘉戴着不合适的婚戒,猜测夫妻不合。
见此,也就都闭嘴了。
北城天热,蓝嘉和伙伴们聊了会,想回屋休息,卫雨西告诉她,她原本那个房间因为不安全,已经被退了,现在给她升到顶层最好的套房。
张明霞轻声补充道:“是你先生吩咐的。”
易允倒是想给蓝嘉更好的住宿环境,最好让她搬进他在北城的别墅,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出行也有专门的司机接送,从头到脚监视着,总不会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再把人带走,只是这样的做法难免会惹蓝嘉生气,到时候又少不了吵架,所以他挑了个很勉强的折中办法,给蓝嘉升了套房。
一来,她跟剧团的人住在同一家酒店。
二来,房间外有保镖值守。
蓝嘉站在顶层套房外,守在门口的人见了她,恭敬道:“夫人。”
然后给她开了门,请她进去。
蓝嘉心里涌现一丝烦躁的憋闷,像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口,那种窒息感,和易允压在她身上如出一辙。
恶心、反感、讨厌。
顶层套房当然不错,光是在门口往里看一眼,视野范围里已是辽阔奢侈。
没错,是奢侈,里面的家具,桌子椅子杯子,甚至是踩在地上的毯子,全都是私人订制款,件件昂贵。
易允让人把里面原本的东西全部扔了,给她换上最好的。
他说过,他要给她东西,给她最好的一切,想她开心,要她开心。
开心?
呵。
他要真希望她开心,就不应该硬生生把她从蓝家剥离、不该逼她结婚、不该强迫和她发生关系。
蓝嘉没有进去,嘴角扯出轻嘲的弧度,转身离开。
她用身份证开了一间新房,很巧就在kimi旁边。kimi拎着酒店旁边买回来的水果,见她从隔壁空房出来,还很诧异。
“你?”
“我不喜欢住在上面。”
“你的行李都被打包送上去了,那我跟你一起去取下来吧。”她也没有多问原因。
蓝嘉淡笑:“谢谢。”
两人上楼拿了行李,kimi给她送到隔壁,蓝嘉把东西分门别类拿出来摆好,忙活一通,她累得喘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了,脑袋还有点发晕。
蓝嘉抖着手拧开矿泉水,喝了大半,坐在沙发上缓缓。
正当她要解开脖子上的丝巾,手指突然顿住,猛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昨晚发生关系时,易允全程没有做措施。
蓝嘉吓得脸色苍白,她不记得对方有没有弄进,只记得那些灼热汇聚,将她占据,弄脏整个沙发。
哪怕知道自己难以怀孕,她还是咬牙撑着身体站起来,去酒店旁边的药店买了避孕药。
她不想再跟他有更深的纠缠。
付完帐出来,蓝嘉站在烈日下,指尖颤抖地扣出药片,连水都没有喝,囫囵吞下。
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女孩的后背不知不觉渗出冷汗,她累极了,无力地倒在床上,散乱的头发铺在身下,有些张牙舞爪地覆盖在脸上,乌黑交织间映衬出一张未施粉黛、病白孱弱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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