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仗着自己是孕妇,别人不敢动她才敢这么跳的,这一招也确实好使,周小栓父子俩现在是她说一他们就不敢说二。
但是看沈绍元的样子,杨大妞觉得他好像是真的敢。
前头他跟沈老大、沈老二要钱的时候,不是还说要拿根绳子把人吊死嘛,村里人背后都说,沈茉儿差点饿死这件事把沈绍元给逼疯了。
别说,看着是真的有点什么都不怕的疯劲儿。
杨大妞是贪钱,可再贪钱也不敢贪掉孩子的营养费,她还指着肚子里这个孩子在周家立足掌权呢。
“你要再敢惹我闺女不痛快看我不打死你。”
沈绍元盯着杨大妞看了几眼,一脚踢开地上的杂物,踩着散落在地的衣服走出了周家的院子。
一直等到彻底看不见沈绍元之后,杨大妞才娃地一声嚎了出来:“周小栓你个孬种,你就看着你媳妇儿被人这么欺负啊,我不活了啊我——”
沈茉儿就站在周家院门外的树底下,看她爹拿着手电筒,拎着棍子走出来,院子里还有凄厉的哭嚎给他伴奏,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爹你这搞得跟欺男霸女的恶霸似的。”
沈绍元幽幽道:“还真被你猜对了,有一年我在清和坊撞见曹妃那个纨绔侄子,那小子让下人砸人家摊子就是这副样子,我就随便学了学。”
顿了下,他又说:“放心,她以后肯定不敢再找你麻烦。”
沈茉儿笑道:“那肯定呀,我爹这么厉害。手电筒让我拿一下,不用蜡烛不用火的,居然还这么亮,这东西可真有意思。徐科长人真是不错,居然还给你配这些东西。”
她本来站在门口,还想着要是她爹一个人对付不了周家夫妻俩,就冲进去帮忙来着,但很快她就发现不需要了,她爹打开手电筒的一瞬间,就把杨大妞和周小栓给震住了。
手电筒呢,一个要五六块钱,还得有工业券,这在杨柳大队,可没几家人能拿得出来。
这就显得她爹后头那句几块营养费不是拿不出来就特别的有说服力了。
不愧是从小就知道怎么忽悠太子亲哥的人,这演技简直了。
第二天一早沈绍元跑去把周小栓家砸了的事情就在村里传遍了。课间的时候,沈玲玲难得的都没有阴阳怪气,只是表情复杂地打听:“沈茉儿,听说你家都有手电筒了?”
她家都还没有。
严格来说,村里大概就一两家有,当然,人家平时等闲也不会拿出来,换电池可费钱呢。
沈茉儿随意道:“那是厂里给我爹配的办公工具,他有时候加班就得手电筒照着,晚了回家路上也能照照。”
沈玲玲一听是厂里配的,顿时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虽说她家父女两个现在都是领工资的,以后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但要说一下子好到连手电筒都能随便买的话,沈玲玲是真的不太能接受。
厂里发的就正常了,这就跟厂里发劳保手套差不多。
程涛在旁边听了笑道:“沈七叔可真能干,人家厂里工人顶多也就发点劳保手套什么的,他这都发上手电筒了,厉害啊!”
沈玲玲听得心里一堵,起身就走,走到教室门口,碰见送孙子过来的几个大妈正在说这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插了一句:“手电筒不是买的,他们家哪有钱买,是窑厂配的,加班的时候看不见可以用。”
几个大妈恍然大悟,随即就说:“这可真不错啊,沈老七真是能耐了,这厂里都给他配手电筒了,啧啧,白得一个手电筒啊,这可真不错。”
沈玲玲:“……”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们家没钱,没钱!
沈茉儿倒是不知道沈玲玲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她一早就把周招娣喊到办公室问了几句,主要是怕杨大妞被她爹刺激了以后,不敢找他们父女俩的麻烦,回头把气都撒在周招娣身上。
周招娣摇头:“毛毛教我的,她一骂我我就跑到院门外头哭,她想打我我也跑,她不敢走快,追不上我的。”
这小姑娘现在成天跟陈毛毛一块儿,整个人看着确实胆子大了不少,沈茉儿揉揉她的脑袋:“要有什么事情,你告诉老师,老师不行,你七伯伯也会帮咱们出气的。”
周招娣眼睛亮亮地嗯了一声。
她昨晚没在院子里,躲在灶间偷偷看了,沈七伯伯真的好厉害。虽然他把她家的东西砸了,但是周招娣觉得,那是她后妈先找沈老师的麻烦,沈七伯伯才会这么做的,她并不觉得沈七伯伯做得不对。
相反,她其实很羡慕沈老师,沈老师也是女娃,可没人说她是赔钱货,受了委屈,她爹就会给她撑腰。
*
傍晚,沈茉儿顺道把周招娣送回家,站在门外听了会儿,听见杨大妞骂骂咧咧骂周招娣是个赔钱货白眼狼,赶着周招娣去干活,倒是并没有动手,于是就牵着毛毛的手走开了。
“有后妈就有后爸,周招娣后妈真坏,她爸也真坏。”陈毛毛同学老气横秋地说,随即仰头,睁着一双清澈而愚蠢的大眼睛,天真地问,“茉儿姐姐,能让大队长给周招娣换个爹妈吗?”
沈茉儿失笑:“跟谁换?”
她逗熊孩子:“跟你换吗,让周招娣去你家,你去周招娣家,那她后妈揍你怎么办?”
毛毛叹气:“我倒是不是怕她后妈揍我,揍我我可以跑啊,她又追不上我,就是她成天骂人,我受不了。”
“沈茉儿同志!”
傅明泽从另一个路口走过来,在离沈茉儿一臂距离的时候站住,垂眸打量她一眼,又看了眼一脸好奇盯着他的毛毛,问:“周招娣呢,回家了?”
沈茉儿:“嗯,刚给她送回去。”
傅明泽问:“她后妈没有为难你吧?”
“我们把周招娣送到门口就走啦,她后妈在院子里骂她呢,骂她是赔钱货白眼狼,还让她洗衣服,她后妈可坏啦,她爸也不帮她,有后妈就有后爸啦!”毛毛小嘴叭叭地就插上话了。
傅明泽看他一眼,说:“行,那我们现在送你回家。”
结果陈毛毛同学眼珠子一转,哼了一声,说:“你们要搞对象,我才不跟你们一起。”说完撒丫子就往自家的方向跑了。
熊孩子成天在村子里追鸡撵狗的,本来也不需要人送他回家。
沉默了下,傅明泽低低笑了声。
小屁孩儿,还挺聪明。
沈茉儿横他一眼,没吭声,抬脚就往前走。
这还在村子里呢,傅明泽也没追上去,不紧不慢地跟着,远远看着自己对象,啧,还不是,是未来对象的背影。
一直到沈茉儿走到大队部附近的时候,傅明泽才快步追了上去,跟着沈茉儿一起进了院子,甚至没等沈茉儿抬脚,就非常自觉地就踢了石头抵住门,沈茉儿见了,忍不住就笑了。
见她笑了,傅明泽暗暗松了口气,说:“我先去打水烧点热水,等水烧好了就杀鸡。”
难怪这么早跑来了,这是自觉过来帮忙的。
沈茉儿也没说不让他帮忙的话,她都决定跟他处对象了,家务活儿肯定得让他一起干,以后结婚了也是,至少得分担着干。
傅明泽去打水的时候,沈茉儿进屋里拿了些晒干的野山菌,想了想,又取了些当归和党参,剪了块干净的麻布,和大料一起包了,拿丝线扎成个小荷包。
傅明泽很快打水回来,把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他就坐到灶洞后头去烧火了。
他点火的样子看着不太熟练,沈茉儿奇怪问:“你们知青点不是轮流做饭吗?”
傅明泽看她一眼,说:“不会做饭的人负责砍柴挑水。”
懂了,傅知青应该就是负责砍柴挑水的那一拨。
傅知青点火不太熟练,烧火却很有技巧,火烧得很旺,锅里很快就冒了烟。沈茉儿拿了口碗,把野山菌放进去,从锅里舀了一勺滚水,浇在了菌子上。
傅明泽把灶洞里的柴退了,塞进底下的灰里,起身说:“我去杀鸡。”
沈茉儿看他一眼,问:“你会杀鸡吗?”
傅明泽微微一愣,说:“之前没杀过,不过我已经跟人请教过了。”
沈茉儿被他逗乐了:“你找谁请教的?”
傅明泽:“找蔡大妈问的,她说……只要快狠准,对着脖子拉一刀就行了。”
沈茉儿:“……还是我来吧。”
沈茉儿没什么杀家鸡的经验,不过好在她有丰富的处理野鸡野兔的经验,加上手稳刀准,正如傅明泽所说,快狠准,一刀就给鸡抹了脖子。
杀好的鸡被扔进倒满了热水的搪瓷盆里,热水泡过后鸡毛就好拔了,俩人一人一个小板凳对坐着开始拔毛。
搪瓷盆不大,两个人隔着搪瓷盆对坐距离自然也不会远,沈茉儿稍稍挪个身子,就碰着了他的膝盖,她顿时有些不自在,又挪了挪,结果又撞上他另一边的膝盖。
“……”
这人腿太长,着实是占地方。
沈茉儿抬头想要起身拉凳子,结果傅明泽也正抬头向她看过来,本来距离就近,这下更是头碰头了。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有一点痒痒的,沈茉儿顿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乱了,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她下意识身体微微后仰,站了起来。
几乎同时,一只湿漉漉的手拽住了她。
带一层薄茧的指腹还在她腕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沈茉儿顿时脸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她扭头瞪了傅明泽一眼:“做什么?”
傅明泽拽着她的手没放,漆黑深邃的眼眸定定看着沈茉儿,沉默一瞬,问:“跟你爹说过了吗?”
沈茉儿:“说过怎么了,没说又怎么了?你先放手!”
傅明泽:“不放。”
他耍赖一样地说:“说过你就是我对象了,没说你也是我对象,我一会儿当面跟沈七叔说。”
沈茉儿都要被他气笑了:“你怎么耍无赖?”
“嗯。”傅明泽点点头,一本正经说,“为了找对象耍点无赖不是人之常情?”
合着你还挺光荣?
沈茉儿盯着傅明泽看了几眼,心说这人平时冷着个脸就够好看了,现在耍起无赖来,怎么好像更好看了呢?
这让她还怎么怼得下去?
“讲过了讲过了。”
沈茉儿无奈道。
结果这人忽地就站了起来,沈茉儿只觉眼前光线一暗,脸上就被轻轻地亲了一下。
第45章 傅明泽那个样子谁敢做他对象……
沈茉儿第一反应是想抬脚踹人, 傅明泽倒是反应挺快,马上就后退坐了回去,沈茉儿看看横亘在他们中间的、褪毛褪了一半的鸡, 顿时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傅明泽抬头看她一眼, 自觉地又站了起来,乌黑的眸子看着她, 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要不,你踹我一脚, 我保证不动。”
沈茉儿红着脸,骂了一声:“登徒子!”
傅明泽微挑了下眉,心说沈茉儿同志还是挺文雅的,换个人这时候应该骂的是流氓,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慢声慢调地说:“要不然, 我让你亲回去?”
沈茉儿:“……”
之前是真没看出来这人竟然还是个厚脸皮的无赖。
“把鸡毛拔干净!”她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一直到进了灶间,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脸却还是滚烫的, 下意识想伸手去触碰, 很快反应过来,手还是湿的。
不止手是湿的, 被傅明泽拽过的手腕也是湿的,温热的, 湿漉漉的, 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脏死了。”
沈茉儿嘀咕了声,红着脸倒了水仔细地洗手,擦了肥皂, 搓了很久的泡沫,才终于把手洗干净了。
她举起手放在鼻间闻了闻,没有别的气味,只有肥皂清冽的气味。
傅明泽老老实实把鸡毛拔得干干净净,还顺手把鸡剖开剁好了,然后就又很自觉地去烧火。
沈茉儿把洗好的葱姜蒜都切好,锅里放冷水,同时把剁好的鸡下锅,等水沸腾撇去血水,重新加水,把切好的姜蒜和葱白,还有用麻布包起的小荷包都放进水里,煮沸后就让傅明泽捡掉两根柴火,独留一根柴小火慢炖。
很快,鸡汤馥郁的香气就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傅明泽站起来:“这鸡汤炖得真……”
“哇,这是在炖鸡了吗,这鸡汤炖得可真香啊!”郑嘉民咋咋呼呼地进来,嚷嚷,“沈茉儿同志,有什么要帮忙的吗,要挑水吗,要砍柴吗,要洗菜吗?”
傅明泽凉凉看了他一眼,郑嘉民莫名其妙地回看过去,说:“明泽,你傻愣在这儿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呀,咱们来蹭饭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吃现成吧。”
傅明泽:“……”
谁是蹭饭的,我是来对象家吃饭,你才是来蹭饭的。
他无语地从灶洞旁边拿了把砍柴刀出来:“你去砍柴。”自己也去拿了桶准备再去打点水。
沈家这院子打了围墙后看上去齐整了许多,但同时去隔壁提水也远了,原本两边都没有院墙,直线走过去就行,现在要从院门走,需要绕一点路。
沈茉儿抱着搪瓷盆去井边洗菜,傅明泽提了一桶水,倒进搪瓷盆里,手非常稳,水一点都没有溅到沈茉儿身上。桶里还剩了半桶水,傅明泽看了眼大队部开着的门,往后退了半步,站那儿看着沈茉儿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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