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革委会的一个小干事从某个床铺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本子,他打开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快步走到孙副主任面前,把本子递给他。
孙副主任瞥过一眼,脸色微沉,指着那个床铺问:“这是谁的?”
张志强被喊了进来,看了眼孙副主任指的床铺,说:“这是石伟的床铺。”
孙副主任一挥手:“把这个石伟控制住。”
第46章 傅知青最不好惹
石伟很快被控制住, 他先是震惊,随后脸色惨白,挣扎着大叫“冤枉”, 革委会的人这种场面见得多了, 直接就按着他的头打了他一顿,他很快就如革委会的人所料般的“老实”了。
其他的知青都被吓坏了, 革委会的人一说让他们跟着去大队部,马上都老老实实地跟上。
杨青青脸色煞白地走在最后面。
革委会的人还拿走了一封石伟还没有寄出的家书, 两相对照,不说百分百确认旧本子和傅明泽课本上的是石伟的笔记,至少也八九不离十了。
石伟当然不认,特别是那个旧本子, 他根本连见都没见过, 怎么可能是他的?但见鬼的是, 那个本子上写的字确实很像他的字迹,甚至比傅明泽课本上的还要像——
傅明泽课本上的字是他偷偷写上去的,但他为了撇清自己,写的时候特意注意了的, 甚至还尽力模仿了傅明泽的笔迹。
无奈字这东西写差容易写好难, 傅明泽的字太好,他确实模仿不了。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 既不像傅明泽的笔迹,也不怎么像他的笔迹。
可问题是, 旧本子上有一页的内容和傅明泽课本上的一模一样, 这样一印证,革委会的人自然就认定两个都是他写的了!
散播反动言论是有可能吃花生米的。
石伟这时候才感受到了恐惧,他崩溃地大喊:“不是我, 这些都不是我写的,我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没错,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傅明泽,愤怒地指着他:“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我?!傅明泽,你是想搞死我对不对,你怎么这么恶毒?!”
他转向革委会的几个人:“是他,肯定是他,这些字都是他写的,跟我没有关系,是他陷害我!”
傅明泽平静地反问:“我跟你并没有任何过节,为什么要陷害你呢?”
石伟大概是崩溃之下脑子已经混乱了,扭头就冲着傅明泽大吼:“什么叫没有过节,怎么可能没有过节,杨青青想在溪里讹你,我答应了帮她,我差点就把
你推下去了,结果你踹了我一脚,反倒把我踹了下去。你当时肯定发现了,你发现我想推你,故意踹我的,你是故意的,我早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了,你个王八蛋,你害我跟杨青青那种女人纠缠上……”
他被革委会的人打得鼻青脸肿,看上去益发面目狰狞,吓得站在旁边的几个知青连连后退。
傅明泽表情不变,淡淡反问:“所以这就是你诬陷我的动机,你以为那次是我踹了你,所以就怀恨在心,在我的课本上写反动标语陷害我?”
石伟看上去像是已经疯了,他拔高了嗓音,大声嚷嚷:“是杨青青,你要报复,为什么不找杨青青?!偷你肥皂的是她,溪里讹你的是她,写举报信的也是她!她脑子有病,说刚来的时候看见你带着一叠的票,说你肯定不是真穷是装的,我说她有毛病她还不信,成天盯着你,还说不管怎么样,先跟你处上对象再说。结果你根本不上钩,哈哈哈,她就恨上你了,就想弄死你!”
站在杨青青旁边的知青,一下子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偷肥皂,故意跑溪里讹人,不行就写举报信举报……这人也太吓人了!
男女作风、小资产阶级作风问题就够人喝一壶的了,竟然还要在人课本上写反动言论,这真是奔着把人弄死的去的啊!
是的,本来有旧本子这个佐证,大家就觉得傅明泽课本上的反动言论多半就是石伟写的,现在石伟这么一通自曝,大家已经百分百确信了。
是他们,就是他们!
他们俩合伙想讹上傅明泽没讹成,怀恨在心想给人搞死!
妈呀,原因不过是杨青青以为傅明泽藏了一叠的票。
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就傅明泽这个穷样,他要真有一叠的票,也找换钱花掉了好嘛,可事实是,他根本没有的!
大家都住在一起,其实大致都有点了解的,傅明泽也就是爱干净,肥皂买得勤一点,肥皂票还都是郑嘉民换给他的,有时候好像还是直接送给他的,其他真的几乎从来不花钱,也从来没见他家里给他寄过钱,根本就是肉眼可见的,全知青点最穷的。
杨青青肯定是脑子有问题,绝对的!
若干年后,在场的这些知青们回忆起这一天的事情,都不由捶胸顿足感叹,杨青青还真是有点花头的,但此时此刻,没有人相信这种离谱的猜测。
由于知青们都往后退了,杨青青身边顿时就空了一圈,她脸色铁青瞪着石伟:“你胡说八道,你个王八蛋,是你做的,这些都是你做的,跟我没有关系,你不要想诬陷我!”
吴副主任看着她:“你就是杨青青?”
她看了眼身后的小干事:“核实一下她的笔迹。”
没多久,小干事就从知青点找了杨青青的书信过来,不用说,举报信就是她写的。
不过,杨青青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好的,事已至此,她也不否认举报信是她写的了:“我作为知识青年,向革委会举报身边的可疑分子,这有什么错?傅明泽成天跟王秋彤眉来眼去的,我怀疑他们有不良男女关系有什么问题?傅明泽时不时买肥皂,成天洗衣服,浪费生产资料,我检举他小资产阶级作风有什么不对?他的课本上有反动言论,我积极向组织检举,就更没有错!”
王秋彤马上站出来骂她:“你脑子有病你就去医院看看,你才成天跟傅明泽眉来眼去,呃……”
被傅明泽瞪了一眼,王秋彤立马很有眼力见地改口:“不是,是你自己居心不良成天盯着傅知青,还想冤枉我,我跟傅知青是最纯洁的革命战友的关系,跟每一位知青都一样,你这是污蔑!”
张志强自觉作为知青点的点长,在知青点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情时,必须得站出来说话,于是他重重地清了清嗓子,说:“报告吴副主任、孙副主任,我是知青点的点长张志强,我可以作证,王知青和傅知青不存在不良男女关系,我们平时同吃同住,这个还是知道的,他们连话都没有多说过一句。”
要说关系,王秋彤明明跟郑嘉民走得更近一点。
当然,张志强也不是傻的,这时候肯定也不会多说什么节外生枝的话。
其他几个知青面面相觑,犹豫了下,也弱弱地出声附和:“是的,我们可以作证的,王知青和傅知青平时接触不多的。”
周满仓看了眼嘴里仍在不断地说着“是杨青青,都是杨青青干的,妈的,这女人说我帮了她就会给我钱的,到现在也还没给”的石伟,又看了眼嚷嚷着自己没有错的杨青青,把抽到只剩一点点的烟扔在地上,用力踩了踩,说:“吴副主任,孙副主任,事情也差不多清楚了,这件事傅知青是被冤枉的,男女作风问题是造谣的,反动言论也是被陷害的,至于肥皂,多买一块肥皂应该算不上小资产阶级作风吧?这事要不就这样?”
吴副主任还没开口,孙副主任抬了抬眼镜,先说话了:“周大队长,你这话我不赞同。建设社会主义,就是要从一针一线,一砖一瓦开始抓起,今年你多用一块肥皂,明天我多用一块肥皂,人人都不讲节约,人人都肆意浪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建设好社会主义?这不是一块肥皂的问题,这是作风的问题!”
周满仓想说放你娘的狗屁,一块肥皂就是一块肥皂,没了这块肥皂就他娘的建设不好社会主义了?
但他也知道,革委会的这些人可不会跟你讲道理,他们要揪你的错处,别说一块肥皂了,就像这个孙副主任说的,就是一枚针一根线,他也能给你上纲上线地架上去。
周满仓皱起眉头,暗暗叹了口气。
至少男女作风问题、反动言论问题都已经澄清了,相比这两个,小资产阶级作风问题还算轻的。
“那要不,我们大队开个大会,让傅知青在会上做一下检讨。”周满仓说。
孙副主任摇头:“既然有人举报,就不能轻拿轻放,先带回公社去。”
傅明泽看向他,说:“孙副主任,我买那块肥皂是为了……”
跟知青们站在一起的沈茉儿突然插嘴:“傅知青,你那块肥皂给我买的吧,你怎么没给我拿过来啊?”
一直很冷静的傅明泽猛地扭头看向沈茉儿,深深地皱起眉,用眼神示意沈茉儿不要再说,沈茉儿看他一眼,站出来说:“吴副主任,孙副主任,我是杨柳大队的社员,也是大队小学的老师,我叫沈茉儿。我之前拜托傅知青帮我买一块肥皂,我估计他是买了以后忘记给我了,他这是助人为乐,说他小资产阶级作风,明显是造谣污蔑。”
吴副主任看着沈茉儿,笑了下,问了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你是杨柳大队小学的美术老师?”
沈茉儿一愣,点点头:“是,我是大队小学的美术老师。”
吴副主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孙副主任冷冷盯着沈茉儿看了一会儿,问:“公社不远,一块肥皂,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买?”
沈茉儿坦然回视:“您也说了,一块肥皂而已,哪值当特地跑一趟公社?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我们大队有两个孩子要去省里参加绘画比赛,这件事关系到大队、公社乃至县里的荣誉,我是他们的老师,为了集中精力给孩子们补课,提高他们的绘画技能,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去过公社,有什么需要的,也是请人帮忙顺带。”
孙副主任眯了眯眼,看了眼傅明泽,问:“那傅知青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沈茉儿笑了笑:“今天这又是不良男女关系,又是小资产阶级作风,又是散播反动言论的,这罪名一个比一个大,傅知青是个实诚人,大概是不想把我牵扯进来。”
顿了
一下,她说:“但是,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我肯定得以身作则,实事求是,不然也不好意思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不是?”
孙副主任明显不甘心,还想再问,一直没怎么表态的吴副主任突然说:“孙副主任,绘画比赛的事情公社和县里都很重视,为沈茉儿同志创造良好的教育环境确实很有必要,既然傅知青只是帮忙带东西,就不存在小资产阶级作风的问题,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孙副主任犹豫了下,说:“行吧,那这些知青……?”他想把知青都带回去再好好审审。
吴副主任:“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就是为了支援农村建设,我相信大部分知识青年都是好的,我们把少部分混杂在里面的害虫处理掉就行了。”
孙副主任看她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件事涉及到知青,真的闹大了,回头知青们闹起来,就不好处理了。
“把他们俩带走。”最后,他指了指石伟和杨青青。
石伟马上跳了起来就往大队部外面跑,没跑出几步就被革委会的人给摁住了,那人直接啪啪啪啪扇了他几个耳光,跟另一个人一起把他手臂往后一扭控制住了,喝斥:“老实点。”
杨青青吓得浑身直颤:“我没错,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支援农村建设的知识青年,我去首都见过领袖的,我是领袖最忠诚的革命小将,啊啊啊,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放开我——”
“就你,还领袖最忠诚的革命小将,那我们算什么?!”革委会的人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就把她拖了出去。
孙副主任扬着下巴就出去了,吴副主任倒是冲周满仓点了下头才跟着慢慢走出去的。
一直到革委会的人都走了,石伟和杨青青的谩骂声也听不见了,大家才缓缓吐出了一直憋着的那口气。
吓死人了啊!不少人都在心里呐喊。
这年月最怕就是被革委会盯上,要不是吴副主任说了话,那个孙副主任明显还想把他们这些人都带走呢。
顿时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郑嘉民一直缩在角落里,这时候才几步蹿到傅明泽身边,一把拍在傅明泽肩上:“可吓死我了。”
傅明泽懒得理他,皱眉看向沈茉儿,想说什么,见不少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于是说:“沈茉儿同志,我和郑嘉民,唔,还有王知青,去你家谈一谈吧?”
周满仓挥了挥手:“去去去,捎带的东西赶紧交接了,钱票也算算清楚,还有你们,都散了都散了,回去收拾收拾,该上工的赶紧去上工。”
一群人鱼贯而行,走出大队部办公室。
马路上已经围满了听到风声赶过来看热闹的社员,看见抱着小闺女走在前头的周庆国就问:“庆国,怎么回事,革委会的人怎么把杨知青和石知青带走了?”
“他们之前在溪涧搂搂抱抱的,这么久了也没见结婚,是不是这事儿被革委会知道啦?我早说了,他们这样不结婚肯定是要出事的。”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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