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到了集市这里,到处都是人,柳吟霜应该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不过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倒是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沈茉儿。
沈茉儿停下来买东西,她就在旁边看着。有个卖梨的大妈秤不准,她立马就发现了,跟大妈大骂三百回合,差点没扔了人家的秤砣,最后大妈只能自认倒霉,不但补足了斤两,还被柳吟霜趁机多拿了一个梨说是压秤。
最后,柳吟霜一副“我厉害吧还不快谢谢我的样子”看着沈茉儿,等待沈茉儿的夸奖。
沈茉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买梨的是你。
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地夸了两句说了声谢谢,毕竟秤不准这种事她确实发现不了,她是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沈茉儿后面又买了些豆腐、豆腐皮、黄花菜什么的。
蔬菜倒是没买,她家自留地的菜长势不错,加上有时候她拔了菜陈大妈她们看见顺手就会帮她补几棵苗进去,以至于菜的种类也越来越丰富,他们父女两个人吃已经绰绰有余。
不过倒是又遇上了上回卖藤编箱子的那位老大爷。
“老伯,这箱子还是六元一个,十一元一对吗?”沈茉儿问。
没想到老大爷还认得她,苍老的面容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姑娘是你啊,上回可多亏你了!”他连连摆手:“不叫价,不叫价的,你要就五块钱一个。”
沈茉儿其实想买两个的,家里已经有一对,再买一对,正好凑两双。不过最近手头实在太紧,自行车那八十块钱的账还没了呢,加上回头去省城也得带点钱,实在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
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那就换一个。”
“你想要两个就两个呗,钱不凑手就下回给。”刚刚还在
前头摊子上看热闹的柳吟霜,神出鬼没地又出现了。
沈茉儿想说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人老伯编个箱子不容易,再说五块钱呢,谁会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赊欠给你。
结果就听见柳吟霜冲老大爷喊了声“爷爷”,老大爷看见她,顿时也露出慈祥的笑容:“小霜你来了啊,你认识这姑娘啊?”
柳吟霜:“我们初中同学。”
又冲沈茉儿撇撇头,说:“这我爷爷。”
柳老爷子笑呵呵说:“原来是小霜的同学啊!没事,姑娘,你先把箱子拿去,回头钱凑手了再给我们就成。”
沈茉儿没想到这个老大爷竟然是柳吟霜的爷爷。
不过这么说,她倒是想起来了,上回老大爷就说过,这箱子的人样式是她孙女儿自己想出来的,别家没得卖,也是他孙女儿说的,低于五块钱不卖……这么看,估计一个六元,两个十一元的叫价方式也是柳吟霜想的了。
这箱子的款式,别家没得卖……不会也是将来的款式吧?
沈茉儿仔细看了两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越觉得这箱子款式真有些特别。
不过她还是说:“先买一个吧,现在够用,回头需要再来买。”
柳老爷子笑呵呵地,边把箱子提了出来,边说:“那也成,姑娘,我们是松树大队的,你是哪个大队的,有空上家来玩啊!”
柳吟霜:“她是杨柳大队的,近着呢,玩就算了,咱们那小破土坯房子,人都没地儿下脚,等攒够钱了,咱们去县里买个房,再喊她上家来玩。”
柳老爷子这阵子已经听惯了柳吟霜说这些,心里虽然觉得他们农村人去县里买房子住,这不是异想天开嘛,不过嘴上还是附和着孙女儿:“县里买房了肯定喊你同学上家玩,现在也可以的,不是前两天进山采了几个野柚子嘛,喊你同学来家吃柚子。”
老人实诚、憨厚又慈祥,沈茉儿倒是不好直接拒绝,笑着说:“这阵儿家里有事,等空了去。”
柳老爷子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好好,等空了就来,柚子且能放呢,你可一定要来。”
孙女儿没什么处得好的同龄人,因为跟家里闹得厉害,现在村里人见了她就躲,柳老爷子好不容易见着个愿意跟孙女儿来往的姑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沈茉儿把钱付了,道了声再见,就拎着箱子就走了,没走出多远,柳吟霜追了上来,往她怀里塞了一卷卷得很小的布料,小声说:“说了送你就是送你,还有,你替我保密啊!”
沈茉儿没想到她还挺执着,推让几次没成功,也怕人多眼杂,引人注意,干脆就收下了,想了想,说:“那我改天去松树大队找你。”
柳吟霜眼神闪了闪,她没想到沈茉儿会说去松树大队找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自从跟家里跟大队闹开了,她的名声是真的不太好。但是她不在意这个,重活一辈子,活得舒坦最重要,等过两年改革开放了,这些名声不名声的,就是个屁。
但是至少目前是,就连村里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也不理她了,生怕被她带累了名声。
杨柳大队和松树大队就是两隔壁,沈茉儿铁定是听说过她的事的,就这样,她还愿意去松树大队找她。
柳吟霜心里有些感动,但是面上表情依然冷漠,很冷淡地说:“那也行吧。”
沈茉儿笑笑,继续往里走。
柳吟霜看着她走远,转身回了柳老爷子的摊子上。
沈茉儿很快在集市上逛了一整圈儿,一圈下来倒是没看见络腮胡子保哥,不过保哥也不是每回麻雀市开集都在的,沈茉儿也没放心上。
等回到麻雀市口子上的时候,没想竟迎面碰上了张俊良母子俩。
张俊良从老远开始就一直盯着沈茉儿,眼神痛心中带着几分鄙夷,鄙夷中又带着几分释然,沈茉儿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瞥过一眼就没再看他。
可惜集市上人太多,挨挨挤挤的,擦肩而过时,沈茉儿还是听见张母呸了声,说:“不就是个民办教师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呸,搞破鞋的烂女人。”
沈茉儿原本是懒得理睬这对莫名其妙的母子的,但是张母自己犯贱挑衅,她自然也不可能惯着她。
正好两人迎面而行,顺手得不得了,沈茉儿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地,清脆地一声。
一下子,前后左右的人都停了下来,充满八卦的目光唰唰唰地就向她们投了过来,这无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也有听见张母那话的人,心说这俩人看来认识啊,哦哟,骂人小姑娘是搞破鞋的烂女人,人能不打你吗?
张母也被打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啊啊,你打我,你个破烂货你敢打我?!”
沈茉儿扬眉,微微错身,又一个巴掌甩了出去:“嘴巴这么臭,掌的就是你的嘴!”
紧接着,她又速度飞快地啪啪啪扇了张母几巴掌,直到反应过来的张俊良激动地冲了过来:“沈茉儿,你不要太过分!我妈虽然话说得难听一点,但是你怎么能随便就打人?!尊老爱幼,你一点都懂得尊重长辈的吗?!”
沈茉儿抬了抬眼,反问:“我跟你们非亲非故的,她算我哪门子的长辈?你问问大家,哪个人走在路上被人莫名其妙骂搞破鞋的烂人,是不是都得打人?她自己跑大街上找打来了,能怪得了谁?”
嚯!
除了之前已经听见的,其他人这才明白为什么这漂亮姑娘会突然打人。
“这么说的话,还真不怪人姑娘,人没招你没惹你的,你莫名其妙骂这么难听,人能不打你吗?”
“可不是,有些中年妇女就这样,看见人家小姑娘青春靓丽的,就要给人造谣编瞎话,人家能不生气吗?”
“嗨,算了算了,打也打了,总归是你们自己先不对,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不然堵在门口影响大家进出呐。”
……
倒是没有人声援张母。
好端端的犯贱骂人,换了谁也无法理解呀。
不过张母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自然受不了这个委屈,也不管旁人怎么说,冲过去就要打沈茉儿:“你个破烂货,你跟我儿子相亲还勾搭知青,我骂你有什么不对?”
张母挥舞着双手就要去薅沈茉儿的头发,不料沈茉儿比她高出一截儿,她根本够不着,反倒被沈茉儿一把攥住了手。
张俊良目眦欲裂,痛心不已:“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快放开我妈,你再不放开可别怪我动手了,我不想打女人的!”
他冲过来想要“解救”张母。
沈茉儿一听张俊良说要动手,干脆利落地就先下手为强了,一脚踹在他腿上,直接就把人踹倒了,然后一甩手,把张母跟他甩在了一起。
完了拍了拍手,好似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淡淡说:“以后别再胡说八道,不然也别怪我动手,我也不想打人的,手累得慌。”
说完,紧了紧背上竹筐子的绳子,扭头利索地就走了。
剩下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嘀咕了一声:“还不想打女人,也得打得着人家才行啊!”
这下原本不好意思说话的,也忍不住跟着嘀咕开了:“那姑娘看着还是手下留情了呢,那一脚踹得多利索,瞧着像练家子呢。”
“听说早年破四旧的时候,就有广严寺的武僧下山还俗的,我们大队就有一个,老和尚收了几个小徒弟,个个身手都不错。”
“那什么大队不还有早年家里做镖师的吗,到现在还天天练拳呢。”
“这骂谁不好,骂到练家子头上,可算是踢到铁板了,人还收着呢,知足吧!”
……
活这么大也没丢过这样的脸,张俊良羞得满脸通红,爬起来扶起张母就往外走。
也不买东西了,脸都丢光了,哪还有心情买东西。
沈茉儿不知道她走后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围观群众已经把话题歪到她究竟是流落江湖的武僧教出来的徒弟,还是家学
渊源的练家子上头了。
她在麻雀市附近的停车点找着自行车,骑上就去了食品站,去买了半斤肉和一点不要票的猪下水,然后又去国营饭店买了白面馒头,就骑车回家了。
回到家沈绍元已经做好了午饭,是简单的面疙瘩汤,放了鸡蛋和韭菜,汤非常的鲜。
吃过午饭,没等沈茉儿去喊人,傅明泽他们就来了,郑嘉民满脸兴奋:“走走走,抓紧时间上山去,回来还做饭呢!”
王秋彤也是同样的兴奋:“走走走,进山去!”
傅明泽一脸无语,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们天没亮就起来了,就等着进山呢。”
沈茉儿:“……”
*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不止田里庄稼成熟采收,山上成熟的野果也多,所以他们几人一路上山,倒是遇上了不少村里的人。
多是大妈大婶带着家里娃娃的,也有大孩子带着弟弟妹妹的,基本也不会走太远,就是在附近这一片山里转悠。
这些人有的跟沈茉儿他们一样刚上山,也有的是刚从山里出来回家赶晚午饭,大部分人背篓里都盖着草,看不出收获怎么样,倒是半路碰见陈大妈他们,陈毛毛同学手里大剌剌地提了一串野葡萄,边蹦边吃。
看见沈茉儿,他马上把手里的野葡萄分享了出来:“茉儿姐姐,野葡萄,可甜啦!”
陈大妈也赶紧从背篓里拿了一串野葡萄出来:“运气好碰上的,你们拿着甜甜嘴。”
郑嘉民不客气地接了过去:“谢谢陈婶子啦!”
说着就从兜里掏了两颗糖给毛毛:“你也拿着甜甜嘴。”
顿时把毛毛乐得见牙不见眼。
“哎哟,郑知青总这么客气。”陈大妈看了眼沈茉儿和傅明泽,笑了笑,“那回见。”
因为外围人多,沈茉儿他们就又往里面走了一段,不过一直也没找着山鸡野兔的踪迹,倒是在半路上发现了一棵野生栗子树。
栗子树长得高大,几人分工合作,傅明泽和郑嘉民负责拿棍子打栗子,沈茉儿和王秋彤负责捡栗子。
栗子带着外头的毛刺壳儿,也有落在地上已经脱了壳的,很快就捡满了两个竹筐。
王秋彤今天穿了件长袖的衬衣,就连头发都用手帕包了起来,显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蹭了一片灰,表情却很兴奋:“我们居然捡了这么多栗子!这都是大自然慷慨的馈赠啊,好棒!就算是没逮到山鸡野兔,这一趟也值了!”
郑嘉民也乐得很,不过还是说:“栗子是栗子,兔子是兔子,山鸡是山鸡,当然最好是都要啦!”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一声“哦咯咯咯”,声音听着有点像鸡叫,但是又比家鸡的叫声要沙哑,没有家鸡叫声那么清亮。
郑嘉民一怔,喃喃:“这,这不会是……”
他看向王秋彤,王秋彤一脸茫然:“什么,这是什么?”
而几乎同时,站在树另一边的沈茉儿已经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一眨眼就扑到了一片柴草丛前,就在这时,柴草丛中也飞出了一只尾羽细长的野鸡。
啪嗒一声。
一块石头砸在了野鸡的脑袋上,野鸡在空中晃动了下,很快摔落回柴草丛。
沈茉儿扑上去一把摁住了野鸡,野鸡徒劳无功地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沈茉儿就地扯了些茅草,给野鸡扎扎实实地捆了,顺手又扒拉了一下刚刚野鸡出来的柴草窝,果然在地面发现了好几个野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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