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冷面的时候,却又像是变了个人。
整个人严厉肃杀,像一只埋伏的鹰鹫。
来明锐这么久,秦越一直笑脸对人。
这还是第一次,卢佳茵看到他完全绷住的脸。
卢佳茵简直要愣住了。
下一秒,她突然间捂住了脸,呜呜呜的便跑远了。
刚刚还在一旁躲着看热闹的卢厂长脸色突变,连忙跟了上去。
嘴上还说:
“秦越,你说拒绝就拒绝吧!你说那么死干什么啊!”
秦越无奈。
他也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但是她就是不退啊!
卢佳茵的事情只是个意外,并没有打扰秦越要回云城的好心情。
只是卢厂长在送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埋怨:
“秦越呀,你说说你,拒绝可以别那么僵硬嘛!你看看她生气了,这我怎么哄。”
秦越只是笑笑,没说话。
和厂子里所有人都告了别。
他回到了宿舍,将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拎起走到停车场,过了没一会儿,明锐的大车便开了来。
蓝色的敞篷大车上已经绑好了机械厂这次进的各种零件和设备,司机老余在车上对秦越招手:
“来啊!上来吧!”
秦越笑了一下,将行李一甩便甩进了后车厢,随后蹬了两步,便上了大车的前头车厢。
第40章 40 山路
大车随着车流, 在纵横交错的马路上缓慢行驶。
出了广城城区,车速才渐渐地快了起来。
原本的灰蓝色建筑渐渐消失,低矮的丘陵地貌上, 一个个白色的二层小楼错落在起伏的青色山势中, 间中点缀着或大或小的鱼塘,像是一面面镜子, 反射着天蓝色的天光。
秦越打开车窗,手随意的搭在车窗上, 正在无聊的看着风景。
看着看着,便又忍不住想到了夏棠。
想到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姑娘,秦越的脸上不自觉浮上了笑。
“秦越, 你小子可真行啊。”
耳畔突然传来司机老余的话。
他还没说话, 听到老余乐呵呵的说:
“佳茵那孩子在厂里可是万人迷, 平时眼光也是高的很。她难得看得上一个人,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干脆的拒绝她。你是这个。”
说完这句,用空闲的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秦越转过头来,呵呵一笑:
“余哥,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啊。”
“不是什么你情我愿……佳茵可是厂里的大小姐。他爸就她一个女儿,将来谁娶了她,就相当于娶了整个明锐。对这种大馅饼都不放在心上, 那不是牛是什么?”
秦越的表情沉了一些:
“那我得说, 如果佳茵将来的丈夫, 是抱着这种心思娶的她, 对于女孩子而言,未免不好。”
“谁说不是呢?”
老余顿了顿,继续看着前头的路,
“可是,谁又能拒绝这种从天而降的金蛋呢?”
车子一路平缓的开着,下午出了广省边境。
进了云省后,低矮的丘陵逐渐变成了拔地而起的高山。
又开了三四个小时,大概八点多的时候,车子在路边的一处饭店停了下来。
这种公路旁边的饭店很常见。
一般都是给那些跑长途的司机吃饭、歇脚用的。
大部分都只有吃饭,但如果你塞多几块钱,还能让你在屋里睡一晚。
不过,这种饭店的环境都比较简陋,一般都是附近村民用自己的房子改成的。
往往前屋有两三张吃饭的桌子,后院还养着自家吃的鸡和猪。
接下来全都是盘山公路,晚上走夜路并不安全。
秦越和老余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在这个饭店歇一晚上,第二天天擦亮后再走。
饭店的女主人长的挺年轻,背后还用背篓背着个一两岁的孩子。
见到他们进来,连忙出来招呼。
秦越简单叫了两个炒菜和一盔子米饭,让女人去后厨炒。
老余是个湖省人。
开了一个白天,困乏的很,但跑长途又不敢喝酒,只能坐在门边上嚼槟榔,嚼得啧啧响。
过了一会儿,饭菜来了。
秦越招呼老余过来吃饭。
老余人是坐过来了,但眼睛仍然止不住的看着外头。
秦越看着这样的老余也纳闷,便招呼道:
“余哥,你这是看啥呢?先吃饭吧。”
老余应了一声,眼睛瞟了一眼外头,压低了秦越的头,小声说:
“你第一次跑车不知道,这种深山老峪的地方,可得小心着点。咱们这么大的车停在路上,绷不住就有劫道的。”
秦越吓了一跳:
“余哥,不能吧?再说,咱们运的都是些零固件,就算有人劫,他们能拿来干啥去?”
“咋不能啊?”
老余喝了一口白开水,愣是砸吧得跟喝白酒一样。
他喝了一口,叹了一口气:
“老余我跑了三十年的大车,我啥没见过啊?我跟你说,人要是穷疯了,那就没有不偷的东西!”
“跳到大车上把大葱成捆的往下丢的,拿长条棒子从车斗上扒拉铁丸的,故意在路上丢大石头让车颠簸的掉蜂窝煤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咱们这些零固件咋了,就算卖不了原价,难道他们还不能卖废铁啊!我跟你说,咱们这一车的东西,可是比一车大葱要值钱多了!”
这话说的倒是实话。
整整一车铁质的零固件,就算卖废铁那都是不少钱。
而云省的农民收入都不高,要真干这一票儿,得抵一个家庭好几年的收入了。
一听老余这么说,秦越的皮也绷紧了。
一顿饭吃的倍儿紧张,生怕外头来了什么人,扒上了他们的车。
吃饭的时候倒是平静无波。
吃完饭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在这里留宿。
虽然女人一再用山话强调可以住,他们还是结清了饭钱,开着车走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往前头赶路,而是又走了一会儿,便将大车扎在了一旁废弃的沙子路上。
前头都是盘山路,老余困的厉害,强行赶路那是要出事的。
与其冒险,还不如就在这里睡一晚。
老余睡前车厢,秦越睡后车斗。
老余跟他说要轮流守夜,秦越就让他先睡。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老余的呼噜声。
晚上的山坳,万籁寂静,就只有天上那一轮缺了一角的黄色月亮,以及头顶上仿佛静静流淌的银河。
秦越没打算睡。
他将胳膊枕在头下,睁着眼睛看着外头黄澄澄的月亮。
越看,越像夏棠的那一张脸。
漂亮的,清纯的,羞涩的,难过的,干练的,温柔的……
无论是哪一面,都是无与伦比的好看。
秦越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就只能一边看着月亮慢慢的经过中天,一边想着夏棠。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边突然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后一个声音压低了说:
“水生,你说里头的人睡着了吗?”
另外一个人则满不在乎的说:
“都那么久了,没睡着,能干啥?格老子的这么能跑,让老子好找一顿!”
“少废话!干!”
说完,便听到脚蹬车皮的声音。
秦越双眼瞬间睁开,一只手将撬棍拿在手里,大声叫了一声:
“老余!”
老余也是警醒,立马从车厢里清醒过来。
车子瞬间便发动了起来,一个油门,便向着前面驶了出去。
大车一开始的起速不快,但也是将攀着车斗的两个人甩了下去。
但饶是如此,仍然有两个人沿着车斗爬上来,看着秦越,双眼狠厉的像狼:
“格老子的!你给我把车停下来!”
秦越根本不跟他们说话,一撬棍甩过去,当场便将其中一个人给甩到了车外头。
可他却没提防住另外一个人的刀,一刀下来,胳膊顿时被划了好长一条口子,鲜血瞬间迸了出来。
秦越抹了一把胳膊上的血,手中的撬棍攥得更紧。
反倒是刚刚扎伤他的那个人,一看到见血,顿时有些慌了。
他们都只是附近山村里的农民,跟着“大哥”来扒大车,也只不过为混口饭吃。
可如今居然见了红,顿时哆嗦得腿都站不住。
他眼睁睁的看着秦越步步紧逼,自己不知不觉的退到了车斗的边缘。
秦越攥着撬棍,指着下头:
“底下都是草,你跳下去还有个活路。否则……”
他将手中的撬棍挥了起来。
“别……别!啊……”
那个人被吓得连连挥手,头朝下栽下了大车。
*
白天工作累,晚上便睡得沉。
可是那天的夏棠,说什么都睡不着。
心里头好像惦记着什么一样,始终不靠神。
好不容易在天擦白的时候睡着了,到了早上,又被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夏棠披着衣服,圾拉着鞋去开门的时候,心里头还奇怪:
她在机械厂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谁能找她呢?
没想到打开门,还没等问,胳膊便被人给拉住了。
一个陌生的大姐一边拉着夏棠出门,一边说:
“你是秦越的对象是吧?他……出事儿,赶紧跟我走!”
夏棠一下子清醒了,瞬间双手都吓得冰凉。
她两只手用力的相互揪着,勉强抑制着从心里泛滥出的情绪,强装出镇静的样子:
“大姐,秦越怎么了?”
“说是给厂里运机械,回来的路上遇上劫道儿的了。具体的我不清楚,得去医院才知道。”
大姐回过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夏棠,忍不住劝了一句,
“姑娘,没准没事儿呢,你可别吓出三长两短来啊!”
夏棠点点头,跟着大姐便走出了招待所。
机械厂里的车早就在门口等着。
接上了她们两个,连带着厂里的其他几个人,飞快的开了出去。
夏棠一个人坐在后车厢的阴影里,无声无息的,像是个不存在的幽灵。
前头,机械厂的其他几个人还在谈着。
说起这一次秦越拦住了劫道的,没有让人偷了厂里的东西;
说起要是他们中间睡个觉,就不会遇到这种事儿;
说起这次运回来的机械……
说着说着,前头的大姐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夏棠,见她仍然悄无声息的坐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声对旁边的人说:
“要是秦越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姑娘,是不是要当寡妇了。”
“什么寡妇不寡妇的,人家不还没领证吗?”
“不是结婚报告都打了吗?领证就是一张纸的事儿,结果摊上这种事儿了,真是……唉……”
“说起来,这姑娘也够坚强的。要是别人,早就哭天抢地的哭晕过去了,她居然还能坐得住,跟没事儿人一样。”
“人家那叫坚强,谁跟你似的……”
前头的人依然在闲聊,夏棠静静的坐着,但心里,却根本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平静。
她雪白的双手用力的相互攥着。
一时都不知道,手上刺人的惨白,到底是攥出来的,还是因为害怕。
她几乎听不到外头的声音,甚至感知不到外界的存在。
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祈祷上:
秦越,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第41章 41 燃灯
从机械厂去市一医院的路并不长, 但夏棠却觉得,像是走了一辈子。
她甚至将上一世的事情都想了一个遍。
那些秦越留在她世界里,支离破碎的片段, 如今想来, 却更让人难受。
她说不出让他不去广城的那些话,
但如果时间可以重来, 她愿意做任何事情,来阻止事情的发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 车子终于停在了医院门口。
夏棠跟着机械厂的人下了车。
沿着医院长长的白色走廊走到病房,苍白的脸映在走廊墙壁上,几乎分不清哪个更白。
“到了。”
大姐走在最前头, 看到病房门口站着的, 正是厂里的机械室主任孙兆明, 便快步走了过去:
“主任, 秦越怎么样了?”
孙兆明回过身来,看到身后的好几个人,表情倒是很镇静:
“胳膊的伤口深,动脉也被割开了,不过还好他懂急救,被扎之后就自己把胳膊绑死了,没有失血过多。再加上明锐的老余开的快, 送医也算及时。现在人已经没事了, 就是身体太过虚弱, 正在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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