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拾醒婉拒,冯亦欣道:“狼人杀包房七人起订,我们四个加范茹画,再加我男友,现在才六个人,不够。”
她想了想,在冯亦欣一声声“我真的很想玩”“我已经很久没玩了”中逐渐失去反抗的意图,最后笑着摊手:“好吧,但我得先问问他有没有空。”
“周六有什么好没空的?又不上课。”
“有可能有什么志愿者之类的。”程拾醒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备注是“刺猬”的聊天框居于微信榜首,亮着小红点。
她的指尖顿了下,掠过那副海岸油画的头像,点开谈祝霄的,指尖敲着屏幕,待发出邀请后才慢慢吞吞点开蒋冬至的头像。
刺猬:【什么时候回家?】
她抿了下唇。
Puhpowee:【不清楚,再说。】
手机嗡的一声响。
A男朋友:【可以啊,我有空!】
刺猬:【那天是我态度不好。】
她扫了眼,清除了小红点,将屏幕倒扣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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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程拾醒早上要先去趟辅导员办公室做个职业规划上的谈话,于是便同室友分开走。
导员谈话是班里每个同学都要参加,院里统一安排的任务,每周六上午按学号轮流过来,这周正好轮到她。
内容也没什么新鲜,无非就是问她未来打算具体做什么、简历的优化等等。
结束谈话后,她从办公室出来,拉上门。
谈祝霄正背着手低着头等在门口,他今天好像有仔细打扮过,额前的碎发三七分,估计是喷发胶定了型,麂皮绒棉服外套,黑色直筒休闲裤,显得人又瘦又高,听见有动静,立马抬了头,亮亮的目光锁住她,弯起唇,背在身后的手捧着一大束玫瑰,举到她面前来。
程拾醒被吓了一跳,垂眸瞧了眼玫瑰,既吃惊又好笑:“你怎么买了那么大一捧?”
“女生不都喜欢花吗?”
“可是我们这样去吃饭、玩桌游不方便。”
他有点失落:“也是我考虑不周。”
“对呀,你考虑实在太不周了。”程拾醒接过玫瑰,抱在怀里,低头轻嗅,花香扑面,她抿住笑意,道,“不过看在我喜欢的份上,就……简单罚你陪我现在回趟宿舍吧。”
谈祝霄眨眼,“现在回宿舍?”
“对啊。”她同他开玩笑,将玫瑰花往上颠了颠,“喜欢归喜欢,我总不能真带着去吃饭吧?先把它放回宿舍,等我晚上回来再找个花瓶养着。”
确认她确实是真的开心,没有嫌麻烦的意思,谈祝霄的眼睛亮了,牵起她的手,“好。”
好在时间还算充裕,二人得以悠闲地走在校园里。怀中那么大一捧玫瑰,热烈的红,被被故意揉旧的白纸仔细包装,外罩着层纱,精致又漂亮,走在路上难免显得招摇,路上偶尔有人转头有意无意地瞟两眼。
不过程拾醒本就是个招摇的人,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话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她问,“怎么会突然买这个?”
谈祝霄道:“因为开心。”
“开心?”她尾音上扬。
“对。”他点点头,侧首望向她,“今天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去见你的朋友。”
他强调:“所以我很开心。”
他打听过,她前几任男友都没这待遇。
程拾醒若有似无笑了下,声音轻轻的:“是吗?”
回到宿舍时,里头没人,大家估计都出发了。程拾醒放下玫瑰花束后,就匆匆出了门,扣着谈祝霄的手走至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等着车。
餐厅离学校不过几站距离,她运气好,到了车站没等两分钟就上了车。公交车在车鸣声拐着弯,沥青路两侧的树木往后极速倒退,驶过几条街道,也便到了。
她跟着地图上的位置显示上了商场二楼,很快望见了偌大的门匾。
门口正站着服务员,礼貌:“您好,几位?”
程拾醒道:“003包房。”
“好的。”她扭头喊里头的同事,“003包房,带一下路!”
耳边的谈祝霄在问:“我是不是也应该意思意思,请大家吃个饭?”
“不用。”
“但是我看你室友男友也请了……”
“这件事其实无所谓,毕竟你是跟我谈,又不是跟她们谈。”室友和男友关系好了并非是件好事,到时候要分手了,说不准这三个一被讨好就成了墙头草。程拾醒这么说着,在服务员指引下,推开了包房的门。
包房内的场景慢慢在视野内布开,包括布局、桌椅,也包括人,就像一幅被展开的画。
坐在门对面、正闲闲靠着椅的男人掌心仍贴在玻璃杯上,缓缓掀起睫毛,抬眸望了过来,正撞上她的眼睛。
程拾醒怔住,连同与谈祝霄紧握的那只手也失了些力道。
一周未见,蒋冬至的眼底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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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自己心意后的头三天,蒋冬至破天荒没有给程拾醒发任何消息。
对她的喜欢,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除开程拾醒有男朋友这件事不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那样复杂,尽管没有血缘关系的纽带,却还是以兄妹相称着过了那么那么多年。这层关系就像牢不可破的一堵墙,横在他们之间,没办法去突破另一种可能。
全世界最亲密,全世界最疏离。
或许有一段用于独处冷静的时间也很好,他是这样想的。
但距离她离开已经过去一周了,程拾醒偏生就是个很决绝的性格,他不联系她,她就能一声不吭,既不回家,也不给他发消息,一条甚至一个字都没有。
他焦躁得不得了,焦躁之余又觉得好笑。
尤其是在她宿舍门口撞上手拉手出去的她的三个室友外加一个范茹画时。
她可真厉害,比他不在意得多,该玩玩,该吃吃,该乐乐,怎么样都好,好像没他也行。
但他已经受不了了。
看见程拾醒的那一秒,江宥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结结巴巴道:“拾醒姐。”
同蒋冬至对视间,程拾醒神色淡淡,牵着谈祝霄的手非但没有放,反而手指一曲,顶开谈祝霄的指间,插入,掌心相贴,而后扣住。
她的目光从蒋冬至身上挪开,就好像没瞧见他一样,慢慢吞吞地移到江宥身上,眉梢一扬,微微一笑:“好巧。”
“……”最初的震惊劲儿过去,江宥看上去好像有点死掉了,或许在这儿碰到蒋冬至的时候他就应该早有所预料,闻言机械地张张嘴,“哈哈,是啊,好巧……”
她没说什么,扫过包间里的空位,唯有蒋冬至两侧各有一个空位,无论选哪个,她和谈祝霄都会被他隔开。
程拾醒再次抬起眼,目光落在圆桌对面的男人身上。
室内开了暖空调,他把外面那件大衣脱了叠放在椅背上,上身只一件松松的驼色毛衣,高领虚掩着下巴,没有看向她,手捏着玻璃杯抵着唇,抿了口热水,又放下。
“哥。”她叫了他一声,见他望过来,慢声道,“你能再往左边坐一个吗?”
“我得和他坐。”她举起同谈祝霄十指紧扣的手。
第28章 28 “他拴不住你。”
四目相对, 他从喉间溢出声笑,低头舔了下干涩的唇, 刺啦一声,从椅子上起了身,拎起自己的大衣往边上迈了一步。
“满意了吗?”他问。
满意得很。空出的两个座位里,另外一个还是挨着范茹画的。
“谢谢哥哥。”程拾醒乖乖巧巧地道完谢,牵着谈祝霄绕过圆桌,往里头走, 刚拉开范茹画身侧的椅子,又听蒋冬至屈指扣了扣桌面。
“坐过来。”他道。
程拾醒下意识偏头瞥了眼范茹画,她的亲亲好闺蜜正努力低着头扣手机,仿佛要让自己在此刻彻底消失一样。
她也没拒绝,顺从了他的话, 坐在了他身侧。
毕竟包间里人那么多,要吵要闹要抗拒也是私底下再谈。
她坐下后, 蒋冬至自然而然将自己的茶具同她的换了个位置, 声音听上去一如往常:“烫好了。”
她哦了声。
点完菜后, 一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在场的关系网都是以程拾醒为核心的, 自然也以她为中心展开话题。
江宥餐桌上安静得紧, 微信消息倒是叮叮当当给她发个没完没了,消息里还混着几条江含的。两个头像在屏幕顶端交叉跳跃,跟在玩某种竞争游戏似的。
江宥:【拾醒姐,你没告诉我姐这事吧?】
江含:【见到我弟了吗?他什么表情?】
餐桌之上, 冯亦欣好奇地问江宥:“话说,我听拾醒说,你俩认识啊?”
江宥道:“对, 我姐是她健身教练。”
餐桌之下,程拾醒打字回复江宥:【你这次出门请我们吃饭要花不少钱吧?怎么跟你姐讲的?】
江宥:【我骗她说上学期忘记定教材了,现在要补交教材费。】
江宥:【拾醒姐你千万不要跟我姐讲,她可八卦了。求求你了,我给你买王者荣耀皮肤。】
Puhpowee:【我不打游戏。另外,有些事情你最好早点跟我室友坦白。】
发送完消息,她又将聊天记录截屏,统统转给江含。
江含发来了一串省略号。
“宝宝。”身侧谈祝霄低声唤着,余光处筷子晃过,他给她夹了块肉,“你吃这个。”
还未来得及从手机里抬起头,右侧又有人伸筷将她碗里的肉夹走了。
“她不吃羊肉。”蒋冬至毫无起伏,嗓音冷淡。
谈祝霄愣了下,抬睫扫过他,又垂下,内疚:“抱歉,我都不知道这个事。”
“不要紧。”程拾醒终于摁灭了手机,耸肩,不太在意,“我也没跟你讲过这事。”
“那你吃这个。”跟将功补过似的,谈祝霄又殷勤地给她夹了筷鸭肠。
蒋冬至再次给夹走了。
“她也不吃鸭肠。”
谈祝霄的筷子僵在半空中,连着两次夹错菜,人有些无措,“我、我……”
“我喜欢吃土豆。”程拾醒突然开了口。
蒋冬至咀嚼的动作停下了。
谈祝霄会意,立马欢天喜地地夹了片给她,语气坚定得像发誓似的:“宝宝我记下了,下次不会忘的。”
她听见右侧有人扯着唇用气声哼笑了声,很轻一声,含义不明。
她神色照旧,无动于衷。
没过一会儿,程拾醒抽了张纸巾,擦拭过唇角后,低声同谈祝霄道:“我出去上个洗手间。”
他立即将椅子往前挪了挪,为她空出一条通行的道路。
这商场还挺大,椭圆形的布局,左右两侧的商店用玻璃隔开。程拾醒从餐厅里出来,跟着指示牌还绕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洗手间在安全门里头。
上完厕所洗完手,出了洗手间的门,正用干燥的纸巾抹去手上的水珠,一转头,才看见蒋冬至正抱胸站在这条长廊的尽头,靠近安全门的位置,见她出来,视线便落在她身上,一眨不眨,却一声不吭。
说实在的,刚才在餐桌上,程拾醒被他弄得有点不爽,具体说哪里不爽又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他现在整个人都充斥着股莫名其妙。
她顺手将纸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也没搭理他,目不旁视地往前走,手刚搭在安全门的把手上,忽而听见外头熟悉的声音,是江宥的。
“……就是当时我很崇拜她,成绩好,漂亮,但是在我眼里你更漂亮!反正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加上高中大家都有喜欢的人,我就跟风……哎呀,我真的对拾醒姐没那意思,她对我来说完全是偶像的力量。没意思归没意思,但是我还是得跟你解释这个事,我怕你从别人口中听见会误会……”
她抿抿唇,落在门把手上的手又收回去了。
早不解释晚不解释,现在解释;这不解释那不解释,偏偏在安全门口解释。
好了,他俩不走,她还没办法出去。
程拾醒终于瞥向他,隔了两秒,旋过身子,正对着他。
蒋冬至略低着头,不偏不倚地捉着她的目光,半晌,开了口:“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同一时间,程拾醒问:“怎么突然来这了?”
怕外面人听见,两个人声音都压得极低。
蒋冬至看着她,先回答问题:“闲着无聊来你学校转转,正好撞上你室友。”
“闲着无聊?”程拾醒嗤笑一声,点点头,“好,那刚才你给谈祝霄难堪怎么解释?”
蒋冬至的心脏被怒火充成气球,伴着她一句“难堪”被戳破了,于是气球炸开,那些气体在他胸膛间横冲直撞。
他必须承认,他确实存了点那样的心思,这点他瞒不过程拾醒,她了解他,就像他也了解她一样,可那又怎么样?这是她为了区区一个外人就跟他这样争吵的理由吗?
他努力抑制住情绪:“究竟是我给他难堪还是他不够了解你?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并不觉得他是什么值得你去与之谈恋爱的对象。”
“我也跟你说过,我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对于我来说,我现在喜欢他,他现在能给我带来快乐,那就是值得的。”
蒋冬至身子一滞,亲耳听到那四个字,说得那样大大方方、干净利落,他只觉荒谬。
“你喜欢他?”
“不然呢?”程拾醒反问,“不然我跟他谈什么恋爱?”
“难道他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比我还要重要吗!”
程拾醒彻底定住,仰着脸看他,胸膛还起伏着。
头顶的灯光明亮,勾勒面前人立体的五官,浓密似鸦羽的睫毛垂下小小一片阴影,他的眼神就这样数尽藏在那片阴影里,晦暗不明,却随着这样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倾泻出一点激烈的情绪,冰川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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