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
萧然目送何公公坐着轿撵离开后,才重新进了府门。
他转头对着赵忠道:“此事我亲自跑一趟,你去挑些人手,明日出发,将祖父还有庄子上的叔叔嫂嫂一并接回来,营校场那边便让江晓去代我几日。”
赵忠领命。
萧然继续往府中走去,脑子里却想着甜钰今日到底有没有好生在背那些书。
他内心像是有虫子爬过,勾得他好奇,引着他的神思去悠然院,可他此次也算是铁了心要甜钰受些教训,便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料半路,却被李管家拦了下来,对着他恭敬道:“将军,夫人有请。”
萧然微蹙了蹙眉,大概也知晓是为何事了。
他转身朝着苏泠然的院子走去,好在他也不急着回屋,每日结束后他都在营校场换洗了,他虽是武将,但也并不喜一身黏腻脏污。
除非是在战场,别无选择。
苏泠然依旧静跪于佛室之中,一只手中缓缓转着佛珠,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木鱼,一副宁静淡然的姿态。
她的神色早已恢复淡漠,就像白日生的那些情绪,皆是虚妄一般。
“母亲。”萧然推门而入,声音沉沉。
木鱼敲击之声戛然而止,苏泠然缓缓睁开双眼,淡淡道:“坐吧。”
萧然站立在原地未动,直接道:“母亲有话,直说便是。”
苏泠然侧眸看了他一眼,眼中无悲无喜,就像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那般,疏远而冷漠。
她缓缓起身,向他走近,语重心长道: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这是好事。但你也莫要忘了,你父亲在世时,对你说的那些嘱托。”
“孩儿从未忘记过父亲教诲,保家卫国,重振门楣,孩儿都在竭尽全力。”萧然不卑不亢。
“这些年,你在肃北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将敌寇肃清,正是回京光耀门楣之时,可莫要被乱花迷眼,马失前蹄。”苏泠然依旧淡淡说着话,可字句之间无不透着警示。
萧然说不出心口是何之感,他理解母亲失了父亲,失了两个哥哥,不愿在他身上再付诸情感,可近十年戎马,他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的那口气。
他希望自己的成就能稍稍得一丝母亲的瞩目。
可似乎不论他做出什么功绩,在她看来,似乎都是理所应该,本该如此。
而此次,他第一次因自己想要,而这么去做了,却到头在她嘴巴里,成了‘乱花迷眼,马失前蹄’。
“那母亲,想要如何呢?”萧然声音更是沉了几分。
“之前我不知她的身份,亦不知你同丞相府家的公子因她而闹的不快,现在既已知了,便要将这隐患给灭了。”
“她出生风月,想来不是个嘴巴严的,你若是心软,便将她送过来,此事,你不用再管了。”苏泠然说出口的话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将人打杀的话,尤若鸿毛轻盈。
萧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想要冷笑出声。
“母亲多年修行,莫不是修得邪魔外道?”
“然儿?”苏泠然神色中带着不可思议,这么些年,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
萧然背转过身,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缓缓道:“甜钰的事,孩儿自有打算,她是我的人,生死,也是我说了算。”
他跨出门前,最后道了一句:
“母亲安心休养,我既已回,府中各事,皆交由孩儿决断便是了。”
苏泠然有些愣神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隐约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可很快,她又恢复成了波澜不惊的模样,就像无论萧然作甚,都改变不了她自己的想法决断一般。
萧然出了母亲的院子,神色很是黯淡,他想过范家公子不可能就这般了事,可没想到,这祸事没落在自己身上,反而是甜钰成了众矢之的。
他觉得有些可笑,此事本也是他怒火之下动的手,关甜钰什么事呢?
不过,她的确太过勾人,丞相家的公子挖空心思,都找到自己府上来了...
甜钰此前定是不太安分的,背背女德女戒,就当让她修养身心了。
他这般想着,便绝了自己去悠然院的念头,想着让她自己再反思反思。
可刚刚进屋就得了靳云山的汇报,先是说了今日丞相夫人上门一事,再是李管家去悠然院拿人被拒之事。
“做的不错,今后府中各事,都以我的吩咐为准。”
“是!属下领命。”
靳云山刚走,阿婆便带来了甜钰抄写的文章过来。
萧然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这般迅速。
阿婆进了屋,赶紧行了礼,接着将一沓厚厚的纸页呈上,恭敬道:“这是姑娘抄写的《女德》《女戒》,她说自己已经能熟练背诵了,望将军能前去考查。”
见萧然将其接过,神色也并未不妥,阿婆继续道:“姑娘为了这个已经一天一夜都未合眼了,今日午食没吃,晚食也还没用。”
萧然翻着纸张的手指一顿,心脏不知被什么轻扯了一番,有些不适。
他随意翻过几页,便也没心思继续,合拢纸页,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径直朝外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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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夜
◎将军,您就没有一点点想妾身吗?◎
第十九夜
天边还泛着一丝丝夕阳余晖,甜钰姣好的容颜上带着倦意,因一夜未睡,眼下也泛着青黑。
“小姐,今夜将军可能不会来了,不然咱们先歇着?”
甜钰摇了摇头,微叹了叹气:“他若今夜不来,我这般模样可准备给谁看去?”
就在她暗骂臭男人心硬的像石头时,门外有仆从恭敬喊着‘将军’。
甜钰立刻站了起身,对着丫丫道:“你快去将今日熬的汤准备过来。”
丫丫赶紧点着头,将房门打了开,朝着门口的人福了福身,便赶紧去干活了。
甜钰一反常态没有前去迎接,背着身坐下,身形很是单薄。
萧然反手关上了门,几步走到了她身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还有眼下的青黑,嘴巴嘟嚷着,一点往日娇艳也无,他没忍住笑道:“抄抄书果然有用,勾人的劲头总算少了。”
甜钰一夜未睡,手都抄的麻木了,哪里还有时间来装扮自己。
甜钰轻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不理他。
“不说话,那今天看来是背不了了,既如此,那我改日再来。”萧然故意面无表情的说着,果然甜钰坐不住,一下蹦起了身,从后将他抱着。
委屈又带着撒娇:“将军,妾身手都要断了!”
说着,还真的哽咽了起来。
“妾身以前练舞,脚扭了肿了,妾都不会哭,可将军不理我不见我,却让妾身害怕的只知道哭。”
甜钰情真意切地问道:“将军,您就没有一点点想妾身吗?”
说着,手又不老实的朝他那处而去。
萧然自然立刻捉住了那只不老实的柔荑,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
明明是带着憔悴的容颜,脂粉未涂,身上穿着素雅的衣裙,可却仍是那般的美,美得让人想要将她占有拥有,想要将这份美给自私的藏起来。
不想么?可她每晚都在他的梦里...
萧然不是一个会甜言蜜语之人,他将她放在身边,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严肃着神情道:“既然说能背了,便背来我听听罢。”
甜钰笑容有一点点凝滞,有那么一瞬间,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容颜是不是已经不复从前了。
甜钰此时就像是被夫子抽查的学生,低垂着头,只得一句一句,磕磕绊绊地背着。
好在刚刚背了几句,门口便响起了丫丫的敲门声。
“将军小姐,不然先用晚食吧?”丫丫声音带着试探。
萧然见甜钰一下亮了眸子,心中好笑,便也顺水推舟道:“拿进来。”
甜钰立刻挽着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狠狠印了一记香唇,然后转身去开了门。
萧然只觉自己心跳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般,根本收不住。
丫丫在布饭,甜钰端起一碗汤盅,对着萧然道:
“将军,这是特别为您熬制的归元羹,主料主要是黄芪当归还有牛筋。妾身见将军身上大小伤疤不少...”
甜钰见萧然神色有些古怪,赶紧道:“妾身可不是嫌弃将军,只是...只是心疼将军此前所受的苦难,这归元羹能调理补气,将身体以前的损伤都给慢慢补回来。”
“柳妈花重金买的方子,妾身费了好大劲才讨过来...”
见萧然看着她的神情愈发奇怪,甜钰的声音越来越小,还以为是自己提到了花楼柳妈,又让他生气了。
可萧然并未出言讥讽或是发怒,只示意丫丫下去,接着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用调羹舀着盅里的汤水,因低着头,甜钰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一点一点喝着,直到整盅汤水见底。
甜钰眉眼弯弯,神情中带着喜悦,道:“看来将军喜欢,今后,妾身都替将军准备。”
萧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心底一股暖流涌出,流入四肢百骸,流入到身体的每一处。
他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填满,此前一直空落的地方变得充实,他情不自禁问出:“你...为何要这么做...”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可耳边响起甜钰独特甜腻的声线:“妾身心中有将军,自然关心将军,想要为将军做些什么...就算将军罚妾,妾身也...”
“唔!”甜钰惊呼一声,腰间被一张大掌拦住,身体紧靠到萧然身上,接着唇齿之间是当归特有的苦涩传来,他吻着她,只是静静吻着,不像此前那种带着情/欲的吻。
一吻结束,萧然看着她有些泛红诧异的模样,勾起了唇角道:“吃完了继续背,莫要想着浑水摸鱼。”
甜钰微微嘟囔起嘴,带着些埋怨道:“将军这是将妾身当做手下将士了,什么都要一板一眼的。”
“你若是我手下的将士,这般不服管教不听命令,早扔你去喂了狼。”
甜钰自然敏锐察觉到萧然话语虽然听着吓人,但内里早就没了狠厉。
甜钰眼珠转了转,起身坐在了萧然腿上,勾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可是妾身好累好困,求将军陪着妾身休息一晚,明晚再背好不好!”
萧然神色早在不知不觉中柔和起来,他心头莫名柔软,是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叫丫丫进来伺候,今日便扰了你。”
萧然说完,甜钰立刻又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口,娇娇滴滴道:“将军最好了!”
等丫丫打了水,伺候完甜钰,萧然冷不丁道:“过两日我让江晓过来教你些招式,你这般瘦弱,怎么保护你家小姐?”
丫丫有些受宠若惊,赶紧道:“是...是,奴婢知晓了。”
今夜睡得早,萧然一时还毫无困意,看着怀里已经陷入甜黑梦境之人,他眉宇之间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萧然将她轻轻搂抱在了怀中。
他这一身的伤痕,弟兄们都说是勇士的嘉奖,祖父告诉他这些是消灭敌寇的铁证,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留下伤痕时,那些入骨钻心的疼痛。
随着年岁增长,他愈发懂得忍耐,有的时候,他甚至并不会觉得受伤会有多疼了。
可今日,这些伤疤不再是那些所谓的荣耀,而只是简单代表着苦难伤痛,他被当成一个普通人,一个需要被关心爱护之人。
他静静看着甜钰睡颜,安静美丽,没有了初见时那股艳丽夺目,却依旧让他挪不开半分视线。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可他却根本阻止不了这般的趋势。
长夜漫漫,他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柔情之中。
第二日一早,他看着还在睡梦中的佳人,只轻轻在她唇上一点,便起身收拾,准备离开。
遇到在院里准备早食的丫丫,萧然对着她道:“别打扰她了,等她自己醒。”
丫丫赶紧点着头,就算将军不说,她也是不会打扰小姐睡觉的。
可萧然走了没多久,李管家却带着一群仆妇走了过来。
靳云山拦着他们,还是昨日那番说辞,道:“将军并未下令解足...”
可此话还未说完,李管家便已经反驳道:“若是记得不错,将军跟夫人说的是带了一个丫鬟入府,怎么,如今一个丫鬟有自己的院子不说,连丫鬟该知道的规矩,也一点不学不问?”
李管家继续道:“放心,夫人也不是要你们坏了将军的命令,只是新入府的丫鬟这般放任不管,也不成体统,今日叫了教规矩的仆妇,隔着院门,并不影响教导规矩吧?”
“可...”
“莫不是,夫人现在连这点权利都没了?”李管家见靳云山几乎无法反驳,更是咄咄逼人道。
靳云山看了一眼院内,丫丫和阿婆的神色都带着些担忧,倒是甜钰简单收拾了一番,乖乖巧巧走出屋门,对着李管家行了一礼,道:“甜钰见过管家,不知夫人是有何指示?”
李管家看向甜钰的那一刻,有一瞬间似乎忘了呼吸。
素颜白裙,竟然也能这般夺目。
果然是人间尤物,怪不得勾的将军不顾她低微身份,也给带回了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过来,一看身边未见过甜钰的小厮,一个二个恨不得眼睛都黏上去,有几个口水都流了出来。
他赶紧咳嗽了一声,对着甜钰朗声道:“你便是将军带回的那个丫鬟吧,夫人说了,既然已经进了府,便要懂得怎么做好一个丫鬟的分内之事,该会的礼节,该做的活计,该懂的规矩,一个不能少。”
“管家说的是。”甜钰低垂着眉眼,柔柔弱弱地应承着。
传言萧然母亲常年吃斋念佛深居简出,有颗菩萨心肠,赈灾捐物做了不少好事,在百姓口中是口口相传的活菩萨。
甜钰止不住内心冷笑,看来,这一切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旦触碰到自己的利益,便也是俗人一个。
甜钰不知萧然同他母亲的关系,可他最亲之人除了萧府老将军,便也只有这个母亲,甜钰自然不可能明面上做出什么违逆她意思的事来。
虽然萧然不像是那种会用女人去解决麻烦之人,但若真是惹恼了他母亲,让他两相取舍,恐怕自己就算再勾着他的心,也会被弃掉。
人性本就如此,甜钰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行了,陈嫂,你便带着人教教她规矩,我去同夫人复命了。”
李管家说罢,便朝着自己身旁一个穿着蓝红布衣的中年妇人点了点头。
陈嫂得了指令,便立刻对着甜钰道:“既然听懂了便靠近些,我现在要跟你讲清楚规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记牢!莫要忘了身份,把自己真当成了什么高贵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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