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冬悠看着眼前这一大桌子好吃的, 心里却总有一个地方觉得不得劲儿。
连到了她最喜欢的领压岁钱环节, 也没有往年那么开心。
晚上，一家人围在客厅看小品, 她戴上耳机，拨通了牧尘也的视频。
视频响了很多声, 总算在自动挂断前接通。
那边黑漆漆的一片, 唯一的光就是手机发出的, 连牧尘也的脸都照不清。
“弟弟, 你把灯打开呀, 我怕黑。”
那边的人沉默了会儿, 然后在手机上按了下, 他身后的灯依次打开。
乔冬悠这才看清，原来他坐在那块墨绿色窗帘前。
“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是看到一个好看的小品，想和你说。”
她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下一秒却听见牧尘也那边也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
空荡荡的大别墅里，主持人亲切的声音显得那么空，那么冷。
“没有小品。”
“啊？可能是刚放过了吧，对啦，弟弟你今天晚上吃的什么啊？”
乔冬悠没话找话，一个个报着她今天吃到的各种东西，还附带点评，惹得一旁的老爷子一个劲儿瞪她。
“连个蛋炒饭都不会炒，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
她伸舌头朝外公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回房间。
另一边，牧尘也其实还没吃饭，原本也没打算吃。
但看乔冬悠兴高采烈和他分享的样子，便启动轮椅坐电梯下楼。
打开冰箱，里面是各种搭配好的美味佳肴。
大部分菜只需要用微波炉打热，很简单。
牧尘也没什么胃口，便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吗？”
“那个鱼羹，还有左边的两个甜点，啊，还有冰箱门边的那个，看上去都好好吃啊。”
她明明刚吃完饭，都忍不住疯狂咽口水。
完了，又饿了。
牧尘也被她小馋猫的样子逗笑，“我吃不下多少，你想尝尝的话，随时可以过来，我给你留着。”
“真的吗？弟弟你可真是太好了！”
好听的话不要钱似地从乔冬悠嘴巴里钻出来，夸得他耳朵发红。
在牧尘也把选好的菜色拿出来加热的时候，两人就天马行空地瞎聊，想到什么说什么，让他觉得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倒也没往年那么难捱。
这天，两人一直保持着通话，直到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新年快乐，乔乔。”
他低声对睡着的女孩儿说着，轻轻挂断电话。
初一半中午时候，乔冬悠才从被子里爬起来。
今天是一年中最特殊的日子，没有人会催促她起床吃早饭，让她睡了个饱。
手机已经没电，她赶紧丢到无线充电座上，电量一到立刻开机。
老师朋友们的祝福信息蜂拥而至，让乔冬悠的手机卡了下才恢复正常。
夹杂其中的，是牧尘也十二点发来的祝福和红包。
――“新的一年，健康快乐。”
乔冬悠笑眯眯地回了个健康快乐，然后点开大红包。
5000块。
再多她不会收，心理位置卡得刚刚好。
“谢谢老板！”
――“叫师父。”
“才不要。”
乔冬悠皱起鼻子，给他发了段语音。
今天是所有人难得能好好休息的日子，院子里早就支起好几个麻将桌，村里几乎所有人都围在这边玩儿。
没人管乔冬悠，她便带上一书包零食，踩着滑板车去找牧尘也。
半路上还遇到在路边跳绳的苗木兰。
“姐姐你去找大哥哥玩吗？我可以一起去吗？”
“我先问问大哥哥方不方便。”
乔冬悠给牧尘也发了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的缘故，对面竟然没有拒绝。
于是，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今天到的时候，门是虚掩的，乔冬悠按过门铃后直接就进去了。
一进屋，她就看见茶几上放着的各种甜点。
(〃\'\'〃)
苗木兰是第一次进到别墅里面，怯生生的躲在乔冬悠背后，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姐姐，这里好漂亮啊。”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
“我也这么觉得。”
乔冬悠和大徒弟苗木兰说着话，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想吃就吃，口水都快流到我地毯上了。”
牧尘也的声音从小厨房方向传来，乔冬悠下意识得抬手擦擦嘴角。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苗苗，和我一起谢谢师祖。”
为了一口吃的，乔冬悠认师父认得毫不犹豫。
“谢谢师祖！”
“……谁要当你师父了？”
牧尘也开着轮椅出来，苗木兰眼睛一下子亮了。
“姐姐，师祖好酷啊。”
乔冬悠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找的。我跟你讲啊，你师祖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男孩子，没有之一！”
牧尘也：……
算了，要不他还是回厨房吧。
偏偏，苗木兰在这时候用小气音问：“师父，师祖是在害羞吗？他耳朵好红啊。”
“噗――”
“……”
不愧是能成为师徒的人。
好在，乔冬悠对精致可爱的甜点更感兴趣。
坐在茶几前吃东西后，她便不再开口说话。
小苗木兰也乖乖学着她的样子，低头吃吃吃。
牧尘也终于摆脱落水一般的窒息感，能够重新正常呼吸。
大厨离开前准备的食物非常美味，苗木兰每吃一口都会瞪大眼睛。
吃完后，还郑重地对牧尘也表示感谢。
“谢谢师祖请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了报答师祖，我替师祖打扫房间吧。”
其他人初三过后才会回来，牧尘也却有小小的洁癖。
吃过点心，乔冬悠和苗木兰一起把别墅上上下下打扫过一遍，累得够呛。
“呼，不行不行，实在太亏了，一盘点心可不够！”
牧尘也打开冰箱：“想吃什么，自己选。”
“啧，真大气，我喜欢。”
牧尘也：“……”
喂，戏别太过了行不行。
三个人的午餐极其丰盛，也很热闹，他们还一起捧着爆米花看了一部喜剧片，哈哈哈笑成一片，很有过年那味儿。
不过，乔冬悠的好心情仅维持到初二。
初二，是大家开始串门拜年走亲戚的日子，家里来了些半生不熟的面孔。
说熟，是因为在家里没出事的时候，他们逢年过节跑苏剑清这边跑得比苏红颜这个亲女儿还勤。
说生，是因为家里出事后，他们一个个都原地蒸发怎么都联系不上。
今年拜年，这些人依旧大包小包拎着东西，看上去和以前一样热情。
可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竟是些已经被穿得起球脱线的旧衣服。
一个精瘦的女人，正坐在客厅嗑瓜子儿，瓜子皮吐了一地。
“哎哟，小红，这人嘛都有不如意的时候。咱们这些亲戚呢没什么钱，能帮的只有这些了。”
“家里做生意忙，走得着急，衣服呢没有洗干净，你们自个人洗洗再穿啊。”
“哟，乔乔毕业了吧，在哪里上班啊，一个月多少钱？我儿子在大公司当领导，要不要我帮忙给介绍个工作？”
乔冬悠挑眉，果然是来看笑话的。
她乖巧地坐在位置上，谦虚地回答道：“在自己创业，每个月赚的不多，少的时候只有十几万而已。哥哥在大公司的话每个月工资肯定上百万了吧，如果能给我介绍工作可真的太好了。”
“正好现在婶婶在这里，要不然现在就给哥哥打电话说说工作的事儿？我现在可缺钱了。”
“咳咳咳……”
女人被瓜子皮卡住，猛烈咳嗽，乔冬悠赶紧倒水递过去。
“婶婶慢点儿吃，家里还有好多瓜子呢，没人跟你抢，别着急。”
“你――谁稀罕你们家瓜子了？乔乔，不是我说你啊，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能成天做梦。你们家现在欠着一屁/股债，你是当女儿的，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懂事只知道玩儿。”
苏红颜微笑着点头。
“你说得对，我们家乔乔就是太爱玩儿，毕业到现在快8个月了，才帮我们还掉几十万而已，要是愿意好好搞事业，说不定我们家的债都还清了你说是不是？”
乔冬悠附和道：“妈妈教训得是。不过咱不用担心，婶婶不远千里送这么多衣服过来，真是把我们当最亲的亲人。刚刚婶婶说哥哥在大公司赚得多，每年给婶婶的孝敬钱也不少吧？不如我们找婶婶借几百万先应应急？婶婶对咱们家的事如此上心，肯定不会拒绝。”
说着，她转过头看着精瘦女人。
“婶婶，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呀？”
第32章 药膏
面前乔冬悠都不记得到底是几婶儿的女人, 被噎得脸一阵青一阵紫，活像个茄子, 不敢再继续挑刺儿，只能打着哈哈讲“再说再说”。
“哎哟，乔乔还真是长大了，嘴巴真利索，教训起长辈来也一点儿不留情呢。”
旁边的远方表姑妈顶了上来。
“不是我说你们，既然有钱了就该赶紧把老三老五的钱还上，他们赚的都是辛苦钱, 当初看你们那么着急, 把棺材本儿都给掏出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拍着椅子扶手, 舌头上卷缓慢地发出哒――哒――哒的粘稠声响。
“椅子不错嘛, 值不少钱吧？老三老五, 我就说让你们别上赶着送钱吧，人家不像我们, 一直都穷得响叮当，人家以前可是有钱人, 随便什么东西拿出去一卖就是几十万呐。”
老三老五不太会说话, 在旁边憨笑。
“你看错了吧, 这不就是个普通椅子吗？家家户户都有。”
“别人会看错, 我还会看错吗？前几天我女婿刚买了一套, 花了十几万呢, 连花纹都一模一样。倒是你们两个死脑筋的, 一心一意替别人着想，殊不知别人根本不把你们当自己人看呢。”
表姑妈的话明显让兄弟俩脸上挂不住，心里也不太好受。
苏红颜在一旁笑：“我不要几十万，就1000块, 这套椅子都卖给你。”
家里以前好东西是多，可早就卖了。
爆/炸事件发生得突然，可公司的困境不是一两天内出现的。
毕竟，他们的公司是个庞然大物，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小问题就玩完儿。
事实上，从两年前开始，公司资金就开始出问题，他们卖掉不少手里置办的产业才勉强撑过。
原本撑过今年就好了，谁知道又出了事故。
要不是当时手里的资产都换成现金压在项目上，他们根本不至于把为乔冬悠准备的房产都给全部低价处理变现。
别说椅子，就是苏红颜结婚的首饰嫁妆，那也是卖得干干净净。
现在表姑妈坐的，是从展销会上买的，几百块钱一套的，还送上门包组装。
乔冬悠补刀：“如果表姑妈家的真的和我们家的一样，最好找人看看，说不定是有人以次充好骗哥哥的钱了。”
表姑妈：“……”
三姑六婆大战，正式以表姑妈的落败告一段落，吃过午饭，他们一个个说家里还有客，灰溜溜地离开。
乔冬悠随手把他们提来的破衣服丢进垃圾箱，觉得无趣。
一个个看上去那么尖酸刻薄，竟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心情不好，她想也不想，捞起滑板脚下一蹬，朝工作室的方向滑去。
乔冬悠找牧尘也蹭过甜点，打理好心情，开启直播。
三个月倒计时就挂在那儿，害得她每次偷懒都有负罪感。
既然不能开开心心无所顾忌地玩儿，干脆兢兢业业不顾一切地工作好了。
【错亿】：师父新年快乐！
本以为今天没多少人，没想到一抬头，全是新年祝福。
乔冬悠弯起眉眼。
“新年快乐。”
热情的粉丝们让她彻底开心起来，仅一个下午，便顺畅地完成1幅小作品。
不过，也因为乔冬悠太过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
等把手里抛光的工具放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打开手机，上面还有苏红颜发来的消息。
――“你今天是留宿工作室吗？那不给你留门儿了啊。”
看着信息，乔冬悠哭笑不得。
果然是因为她从小三天两头跑去朋友家里住，以至于老妈完全不担心夜不归宿的她。
但，时间的确很晚了。
手机上跳动的数字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1点。
乔冬悠犹豫了一下，起身关好工作室大门，准备上楼在沙发上对付一晚。
喵喵。
――“伯特走之前，把客房收拾过。”
乔冬悠：？？？
几分钟后，她坐到温暖的客厅里。
对面是在摆弄机车模型的牧尘也。
乔冬悠手心里捧着温热的玻璃杯，时不时喝两口里面的水。
“都一点多了你还不睡啊？”
牧尘也头也不抬地回道：“睡不着。”
画画画得激动，乔冬悠现在其实也没什么睡意。
她干脆转身趴在沙发靠背上围观牧尘也和他的机车们，直看得他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东西。
“喂，别盯着我看行不行？”
乔冬悠的目光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哦。”
乔冬悠背过身去，继续喝杯子里的水。
“你很喜欢机车吗？”
身后静了一瞬。
“嗯，喜欢。”
牧尘也的声音闷闷的。
他已经很久没和人谈论过类似的话题，其他人也都默契地不在他面前提起。
但或许是今天的夜色太美，又或许是客厅的炉子太暖，让他的心里没有往日的戒备和抵触。
“我有个很大的车库，里面放着很多机车，都是我自己组装的。”
乔冬悠支棱起耳朵，来了兴趣。
“自己组装？酷呆了！”
牧尘也耳朵烧了下。
“咳，其实也还好，很多人都会，没什么了不起的。”
“哪有，我就不会啊。”
乔冬悠翻过身，双手撑着脑袋，趴在沙发上看他。
“以前我看电影，就觉得自己能改装机车真的酷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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