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菀菀扫了眼。
“为什么又是话本子!”她内心地震,腿莫名有点软和痒。
系统:【嘿嘿嘿……】
可过一会儿,虞菀菀又心里攀比:“可是我比他会亲,他被我亲哭和弄哭的次数更多,我胜。”
系统:【……】
她的身体却僵住,脸一点点变烫:“你在问什么啊?”
“问怎么取悦你。”
他把笔塞她手里,乖巧温驯地问:“你想我怎么做,勾一勾?”
那是她尺度最大的话本子……之一。
“行了!你不准说了!”
她脸涨得通红,拿枕头打他。薛祈安也不躲,弯弯眉眼,伸手摁住她的脖子。
两人闹腾腾地扑在一起。
床榻一抖,金银链死死缠绕不分。
日子如果能一直这样当然好。
当然极好。
几日后,又是夜里。
虞菀菀白日种树种累了,倒床就睡,掌心还攥着截银链,被捂得暖呼呼。
忽然间。
银链轻轻一动,她很警惕地要醒了。少年的嗓音也正好在耳侧响起:
“菀菀。”
他少有这样喊她,一般都喊全名,记忆外更多只喊她“师姐”。
虞菀菀两耳发烫,被摇醒了。
少年跪坐她身侧,一弯眉眼,二话不说拿她的外袍将她兜住,极快扎好她的发辫。
虞菀菀揉揉眼睛:“怎么——”
银链叮当。
场景一瞬变更,视野骤亮。
无数盏天灯徐徐升起,汇成飘远的银河,夜空刹那亮如白昼。
人群攘攘而过,衣袂裙摆旋成了一朵花,载满欢声笑语,没注意到角落多出的他们。
他们手里都捧着花灯,顺流轻放。
虞菀菀惊讶:“这是——”
“你要不猜猜是谁过生辰?”少年凑近她耳边哼了哼,低声说,“生辰快乐,小甜橙精。”
虞菀菀惊愣扭头,暖风呼呼,她看见数不尽的亮光悉数落于少年乌发眉梢,像他眉眼绽出的繁星。
他弯弯眉眼,眼底亮光游弋。
好亮。好热闹。
……好漂亮。
虞菀菀一瞬说不出声,怔怔看他,所有闹意都被他的声音压过。
“你怎么会知道的?”虞菀菀极轻问,自己其实都忘了。
薛祈安:“问的。”
虞菀菀一歪脑袋。
薛祈安笑着弹她的额头:“毕竟你是甜橙精嘛,随便找个树问问就好。”
虞菀菀:“……”
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万物有灵,只要人有存在过的痕迹,就一定会被记录。
可能是有某片叶子,见过她的出生。
可是她真的好久好久没过过生日了,都快忘记有生日这回事。
虞菀菀伸手去牵他,轻轻的:“谢谢哦。”
少年一弯眉眼。
刹那间,烟花绚烂绽于头顶。
她吓到了,一抖,匆匆去捂耳朵,另双微凉的手更快覆住她的耳朵。
火花在长空中坠落。那片山头、她刚离开的那片山头,甜橙树花一朵接一朵绽放,再一朵接一朵凋零结为硕果。
少年声音贴着她耳朵,在手背侧轻笑地响起:“可能现在吉利,它们想成熟了吧。”
这好像是她出生的时间。
嗙!嗙!嗙!
烟花一朵接一朵炸开,竟有些似心脏飞速跳动的急促声。
不用猜也晓得,这事和他有关。
她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望着那片如太阳汇聚的山头,怔怔出神。
这样的景,还有机会看见第二次吗?不是她一个人看的第二次。
“薛祈安。”
她忽然喊。
“嗯?”
少年应声低头,眼睫落满天灯映成的瑰色,眼底一川流淌的花灯,漂亮又遥不可及。
“其实,”虞菀菀扒住他的手,嗓音好轻好轻,“其实我不喜欢花灯。不喜欢天灯。”
薛祈安愣,乌睫一垂。
虞菀菀:“我也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温度太高的地方。”
那些东西都好热闹。好亮堂。漂亮得不像是她能拥有的东西。
攥住她的手一紧。少年轻轻抿唇,声音放轻:“抱——”
歉。
话音未落,虞菀菀扑过去,紧紧抱住他,藏匿光影里吻住他的喉结。
“可是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她顺着喉结向上亲:“因为和你待在一起,所以这些都会变成很有趣热闹的东西。我会很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虞菀菀又重复了一遍,慎重地强调。
少年一瞬绷紧身体,被她吻过的地方染成片浅粉色,像漫山遍野的桃花。
“我也是。”
他忽然说,顺从地仰起下颌,柔而轻地直视她说:
“我完全不喜欢这世界。”
我只喜欢你。
虞菀菀猜他不说的话是这个意思,想起他对世界一视同仁的初始好感度:
0.
/
她生日这天,就是她有回双修时看见的那段记忆。
她真切重温了,他被人看上的火大。
银链绑系他们的手腕。
叮当响彻长夜。
次日。
他们把甜橙分来吃,果然好甜好甜,直往心里奔,会掉眼泪的那种甜。
虞菀菀问:“你怎么催熟的?修士不是不能违背自然规矩吗?”
所以之前她的甜橙树都是适度丢术法。
少年替她剥好橙子,笑吟吟地塞入她嘴里,没回答。
虞菀菀也没再问。
到后来,他离开有几日了,她才明白这也是他的命换来的。
他的命好值钱哦,因为人很漂亮吗?她的身体又哭又笑在想。
时光流逝。
长明灯越燃越旺,少年睡眠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有时呼吸都浅得听不着。
云及舟的记忆,这部分过得很快,多是他们俩在家闹腾的片段。
看话本子、种树晒太阳、吃甜糕……有时对视都能莫名其妙笑。
日子从不为人而停留。
长明灯光线最亮的那日,薛祈安给了她一瓷罐的甜橙干。
他避开她的视线,轻声说:“消除记忆的。”
虞菀菀抱紧瓷罐,很平静:“喔。”
她上前抱抱他,像什么也不知道,哼笑问:“为什么是甜橙干?”
“因为甜?”他很认真地想了想。
薛祈安又说:“你要不下山——”
不用在这陪我。也不用遭罪。
话音未落,虞菀菀就踹了他一脚,不吭不响瞪他。
他一下不说话了,低头亲亲她。
长明灯是他用命燃的,最亮时,就是他死期将近时。
俶尔熄灭,则是他生命到了尽头。
他把长明灯送给了她。
说是能帮助她修炼。
少年走出那扇门,再也没有回来。
门开刹那,疾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许是周围过分空旷,他的背影竟孤寂得好似与世界为敌,腾身化为一点银白,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小黄没动甜橙干,也没出门。
她抱着瓷罐,有点像在抱骨灰盒,抱得好紧,坐着眼泪不停流。
屋外闹腾的讨伐声,轰隆的术法,数日未停。
停后,就是祝贺他死的庆典。
虞菀菀附身于她,也跟着掉眼泪。人都哭恍惚了,分不清今夕何年。
薛明川来过一回。
和她之前看过的一样,胜利者姿态说教一通,再被龙魄揍出去。
可后面这段就是她没见过的了。
叫“豆子”的龙魄走近,轻轻抱住她,小心地拍她的背。
“少主说,你哭得很伤心时要给你一个抱抱。他很抱歉让你伤心了。”
小黄抱住它,木头人偶没有半点温度。她却绷不住似的,嚎啕大哭。
虞菀菀心里也好难受。
豆子温柔地拍拍她肩膀:“还有,少主说,接下来的事也很抱歉。对不起。”
……什么意思?
这是小黄最后的想法。
她在豆子怀里晕过去了。
那面她曾经见过的水月镜忽然出现,银光大闪,镜面如微风吹拂的湖泊,涟漪阵阵。
水月镜内,竟是现代的场景。
她被无形力吸入镜中。身形渐渐缩小,凝成一点亮光飞入空中,像颗星子。
虞菀菀以前听过一个童话:
‘每个孩子在没找到爸爸妈妈前,都是一颗星星。他们在天上看呀看,看到喜欢的了,就想:我要当他们的孩子!’
‘然后,星星成为了父母的宝贝降临。’
她陡然明白那日为何在水月镜中看见自己现代的模样,又为何豆子要道歉。
薛祈安还是抹了她的记忆,把她送入现代。
……她不会要现在回现代吧?
薛祈安还在记忆外,没准生死未卜呢。虞菀菀内心一万个抗拒。
好在,只有她的身体去了。
一道亮闪闪的碎片飞速没入她灵海,和云及舟的其他魂魄合在一起,显出模糊人影。
云及舟的魂魄被拼齐了。
但为什么,没有见到他的魂灵呢?虞菀菀想不通。
原先在她脑海里,存在感几乎蒸发的长明灯,倒是突然飞奔向外冒。
系统适时出声:【姐,你知道吗,长明灯被点燃后是能造梦的。】
【小薛上次不是拿血燃过一回么?你梦见了天灯,那就是对你来说的美梦。】
长明灯让她看了云及舟记忆里,薛祈安死时,被构造出来的、他的美梦。
她看见了她。
雷雨交加。天色晦暗。
浓而密的雾气间,他们重新见面了。即使毫无记忆,隔着人海遥遥对视。
就像她穿书那日,他们见的第一面。
那点红痣像最浓稠的一抹艳色,闯入她的眼帘。
命运好似一瞬收束于此。
云及舟的记忆到这彻底结束。
世界崩塌离析。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四周,哽咽又笑着响起:
“你会看到这段记忆的对吧,虞菀菀?”
“这是你留给自己的一段记忆。”
/
虞菀菀陷入黑暗。
鼻腔涌进股消毒水味,伴着刺耳急促的“滴滴”声。
她眼皮沉重地厉害,隐绰感觉,好像有锐器在胸口移动。
过好一会儿,头顶的亮灯骤熄,她听见男人长舒口气:“手术竟然真成功了。”
虞菀菀立刻反应过来,是她当初做心脏分流手术时的地方。
男人是她的主治医生。
和他说话的女人,是帮手的护士。
她的手被动了动。
护士很惊讶:“她掌心怎么回事?方才没有吧?”
那是点似鳞片的图纹。
医生瞥了眼,确认与病变无关:“胎记一类吧?”
其余人看过,想想也是,不甚在意地结束手术。
虞菀菀魂魄从体内抽离,飘在惨白的手术室内,一眼认出了那道纹样。
那是他的鳞片。
没入她掌心后留的纹路。
她忽然想起:
医生说:‘手术成功率极低,她能活下来,手术能成功是个奇迹。’
修仙界的书里写:‘逆鳞,龙护心脉之至宝。’
她的面前好像突然多了一扇门。
门前她向生,门后他向死。
她明确清晰地知道,他的死,和龙鳞甲缺少的那片逆鳞,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虞菀菀忽然有点迷茫,她的右锁骨又在发烫,如烈火灼烧般。
她飘在现代,看自己一点点长大,然后看着自己,在某天忽然穿书了。
可能是刚吃完饭。
可能是一觉睡醒。
可能只是换个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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