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化龙前干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她摁着啃了一顿,刚好成年不久。
《百妖志》写的她还记得呢。
他问起,虞菀菀下意识就说了,话音未落,唇忽地被只微凉大掌捂住。
她向右后跌入少年冰冷怀抱中。
“可以不提这事吗?”
薛祈安轻压眼皮,抿了下唇,耳尖完全不受控制得滚烫发热。
“师姐也啃过我了,不能两清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但不要再提这事。”他抿紧唇又强调次。
“啊,不要紧的。怎么了吗?”
虞菀菀都没太反应过来。
他别过脸,过好一会儿,声音罕有的闷闷:“丢人。”
发.情期是龙的一种本能。
和求生一样无法控制的本能。
就像即使暂时结束了,他还是渴望她的气息、渴望触碰她。
少女闻言更困惑地眨眨眼。
却还是挺乖地“喔”一声,不再问下去。
定定看她片刻,薛祈安忽然松手,坐得离她远点儿,拨弄那几块石头,并不看她。
过会儿,他才莫名其妙问:“师姐,你会喜欢超出掌控的意外频发么?”
虞菀菀稍愣,很快反应过来:“你不喜欢。”
他可能是要完完全全的掌控?
不单是掌控他自己,还要掌控和他自己有关的一切。
但发.情期不是的,至少有一个瞬间他没有控制住。
虞菀菀看小说时就总感觉薛祈安有种很带劲的傲气。
比如书里写他不杀无辜。
不是单纯的不杀,而是不屑杀。
“好吧,”听见他轻轻“嗯”一声,虞菀菀于是表示理解,“我不提啦,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大事。”
“但偶尔失控也不要紧嘛,会有种解放了的欢愉。”怕他郁结在心,她还宽慰说。
少年没应声。
但显然对她的观点嗤之以鼻。
才发现他面前的石头似乎被刻意摆成什么模样。他动作很快,愈来愈快,然后忽然不再碰。
说是刻意,但虞菀菀其实看不懂,只能看懂它们被拨弄着从一种凌乱变成另一种不普通的凌乱。
青绿衣裙被拂了拂。
虞菀菀以为他和先前意一样帮她托裙摆,道了声谢就没在意。
自然也没看到有道绿光蓦地从衣裙里钻出,照着石头的几个方位钻入石壁内。
她问:“这是什么?”
几乎同时,薛明川的声音响起:“虞姑娘,薛公子,麻烦过来一下,我兴许找到了破阵之法。”
“什么也不是了。”
薛祈安起身,轻笑着播散那堆石头。
他不想说就不说吧。
虞菀菀无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人快步走过去。
薛明川和白芷面前也有堆石头。
虞菀菀低头看眼,忽然愣住,猛地抬头去看薛祈安。
他神情依旧温和含笑,寻视线望来时,困惑地歪歪脑袋:“师姐?”
虞菀菀抿紧唇,摇了摇头。
他刚才也在破阵啊……
看眼头顶星盘,薛明川正在这时开口说:“青龙司东方,掌二十八宿中的角、亢、氐、房、心、尾、箕。若以四季相对,青龙应春。”
“而十天干十二地支,当今正值甲辰年七月十六,即乙卯日的申时,正值夏日,此外也可对应星盘方位。”
“不知诸位是否有发现,灵界内星盘始终有变化,正是随时辰流逝而动。五行中,春为木,夏为火,木以生火。”
“星盘而动,天干地支加减,恰为四季轮回。对应春日之时,星盘有一息的暗淡,是阵眼所在。”
“我依照奇门遁甲之法,推演出此阵阵眼。只待下一回,青龙归位之时依次触击青龙七宿于洞穴内对应的方位即可。”
薛明川说得轻巧,可推演之事极其耗费精力。他额角渗出汗滴,面色也比方才白些。
但仍紊条不乱地指出青龙七宿对应的位置,和他们等会要做的事。
一盏茶后,便是青龙归位之时。
虞菀菀严肃记下。
坐在薛祈安旁等那一盏茶流逝。
薛明川以剑道和阵法见长,那薛祈安呢?书里写的不多,只说他天赋出众,对他过去和成为妖主前的时日却着墨不多。
想起方才少年拨乱石块的动作,虞菀菀忽地又有点难过了。
他以前会擅长这事吗?
虞菀菀下意识抬眸看她,记得他喜欢符箓,符脉却被姜雁回命人废去。
“师姐?”
薛祈安神情一如既往凉淡,目光碰撞时,还歪歪脑袋困惑。
“我不久前不是看到你年纪小点儿的时候吗?”她凑过去轻轻开口。
不懂她干什么说这个,薛祈安颔首:“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当时看见你在玉麒谷除妖嘛,就感觉你很厉害。”她扬起笑容真心道。
薛祈安却忽地拧眉。
那个时候才感觉他很厉害呢?
虞菀菀浑不知他这个想法,早斟酌好语言,要重拾他自信又不显太刻意:
“像旱魃那样的恶妖你竟然一除就除那么多。人能做好一件事就很了不起了。”
何况他还有张同样伟大的脸。
虞菀菀想,几乎用尽生平所学洋洋洒洒把他年少时夸了一顿。
说得口干舌燥才停歇,却忽地听他说:“行。”
薛祈安起身淡道:“你别和我说,和他说去吧。”
“?”
什么他不他的?那不就是他吗?
虞菀菀一时给他这样的反应弄糊涂了。
“你不是记得吗?”她蹲他身边问。
“嗯,师姐也记得啊。”薛祈安颔首,又像平日那样好脾气地弯弯眉眼,但显然不太待见她。
她挪一点他挪一点。
半天了距离都没拉近一毫。
“……”
“……”
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薛祈安忽地拧眉,看眼她又垂眸,徨然露出几分困惑。
他为什么会和她干一样的蠢事?
“怎么了?”虞菀菀正好开口,趁他不注意,悄悄摁住他的衣袖。
“没事。”薛祈安低头瞥了眼,不再去管,下颌无意识地绷紧。
他却弯弯眉眼,笑得清风和煦:“和师姐无关。”
一盏茶转瞬即逝。
七星变动,青龙归位。
“就是现在!”
薛明川厉喝,挥转手中寒霰剑,提气率先袭向角宿对应的乾位。
数道凛光追随其后。
整座岩洞忽地如玻璃匣子般龟裂,菱形碎片又在半空变动,化作无数透明蝴蝶翩跹。
好看归好看,虞菀菀瞧眼薛明川凝重的神色,就晓得事情不对劲了。
可这段副本,书里也是没有的。
虞菀菀并不晓得该怎么做,收好薛明川借来攻击的法器,开口问:“是有哪里不妥当吗?”
薛明川抿唇出声:“如我所料不差的话,灵界内不只有两道阵法,还有其他包括星盘在哪的阵中阵,所以破阵后我们所处环境才并未有任何变换。”
两道阵法。
一道指方才困囿他们的阵,已破;另一道指孟章怡口中会摧毁物什的阵法。
那些蝴蝶并未飞远,忽然向着他们足底,一只接一只前仆后继。
触底刹那,变成一块透明砖瓦。在他们眼底,凝成条像玻璃铸就的透明小路。
四周洞穴坍塌,如剥去层墙纸,露出两侧幽邃静谧的黑暗。
他们好似立身在凭空多出的空间里,周围无声,只头顶圆形星盘愈发亮烁。
薛明川这样的神情有瞬眼熟。
很像他刚才往井底望时。
虞菀菀问:“可有破解之法吗?和薛公子之前在井内看到的物什呢,有关吗?”
薛明川摇摇头:“我也看见了这片星盘,排列与此处别无两样。”
知晓是那瞬间神情变化太明显给她看出异样,他温声解释:“让虞姑娘惊慌确是我的不是。姑娘看星盘正中,天宫元位。”
星盘正中漆黑,像被活生生剜掉一处。
“本应是放灵核的位置。我往下看时,没料到正好看见灵核忽然消失。”
灵核消失过久会致灵界崩溃。
他们有可能被永远困囿于法器之中,惊异倒也算正常。
但哥们你不是会因这种事而大惊失色的人吧?虞菀菀腹诽,知道他没说真话,也不再往下打听。
离开这鬼地方最重要。
一团模糊的金色小人摇摇晃晃从透明小路的那头跑来这头,跳进白芷的掌心。
白芷一笑,整个人放松:“不会错的,我方才就是从那儿来的。走到尽头,就能从我来的入口出去。”
“往那走吗?”白芷又问。
众人没意见。
/
他们顺着小路走。
一路上,白芷正好讲和他们分开时的经历。
她最初是在这院落内醒的。当时还没有孟章怡,外头又一片黑暗无路可走。
白芷于是往黑暗中投灵力小人,也想让它们去探路,却全音讯杳无,更无法联系上薛明川等。
充分查探院子内外后,她怀疑这口井是出口,于是想都不想直接跳进去了。
虞菀菀:“……6”
幸好白芷还记得要留那些做线索金光,以防万一,如果薛明川寻来也好找到她。
之后,薛明川从孟章怡口中听说地底洞穴其实是方妖冢,修士进入的唯一渠道就是这口井。
或者虞菀菀和薛祈安跌落的那扇暗门,但暗门只开一次。
坚定要除去一切妖怪的薛明川,也这么水灵灵地跳下来了,在途中巧逢白芷。
信任和羁绊产生了!
不久后,就是他们靠灵海传讯沟通好如何瞒着孟章怡以清除妖冢。
但是孟章怡到底去哪了?
“小心!”
面前那条路突然从前往后极迅速破碎,银蝶复现,翩翩远去。
虞菀菀匆忙把面前的少女拽回来。
白芷差点就掉下去了。
那根木簪从白芷髻间掉落,顷刻间,就被搅碎粉末,黑暗中似有无数无形细线。
向前的路在破碎!
怎么会这样?她是不是、是不是闯大祸了?
白芷乌发散乱,面色惨白,哆嗦着向后头的薛明川和薛祈安大声喊:
“往回跑!”
一行人跑着,路破碎也愈来愈快。
眼看着来时那片地近在咫尺。
噗突!
又是那豌豆射手音。
虞菀菀一阵头皮发麻,本能地拽倒身侧离她最近的薛祈安。
一颗蓝色灵芝从他们右侧一寸处飞过。
暗处传来阵阵窸窣声,似无数虫蛇在背脊缓缓爬过,胳膊不受控制生出疙瘩,众人几乎都腾起阵彻骨寒意。
“杀吗?”
辽阔空间里忽地响起女人空灵的嗓音,有种缥缈的神圣感。
只有薛祈安一人能听见的声音。
沾染甜橙香的乌发如春日嫩芽般从面颊拂过,薛祈安仰起脸,洁白下颌如珠贝般近在咫尺。
少女摁住他的肩膀,看向骤然明亮的四周,背脊绷紧,像只伺机待发的警惕小兽。
连呼吸都比往日里都快,急却仍滚烫着扑面而来。
薛祈安蓦地低笑一声。
“你有这本事的话,随意。”
隐匿潜藏的妖气如潮水般四散。
也是只那人能听见的声音。
小路破碎势头骤止,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们依旧无路可退。
虞菀菀抬眸,来时那地生出颗寿字树,主干发着白炽灯般的亮光。
他们从黑暗走到纯白的极端,那些分支不再是似蛇,彻底化成数条棕褐色小蛇,
除了最初的几颗灵芝外,寿字树附近再无动静,连蛇都像在冬眠。
虞菀菀把薛祈安扶起来,拍拍他的衣摆,要说点什么时,面上忽地一痒。
少年捏着袖子,垂眸安安静静替她把面上尘土拭净。
“师姐不要离我太远。”他说。
又在虞菀菀开口问前收回手,看向别处,抿了下唇说:
“我怕。”
他面色比方才苍白许多,好似一瞬间被抽干了血,像堆碎纸屑拼起般来阵风就能吹散。
虞菀菀的袖子都被他拽在手里一晃。
是因为在妖族埋骨之地吗?
“我知道了。”
她嗓音不自觉放轻很多。
/
山雨欲来风满楼。
所有人都知道现下这番宁静只是暂时的假象,在等,等它按捺不住的刹那。
虞菀菀也握紧桃花扇。
刹那间,寿字树有了动静。树干中间开出道缝,无数灵芝、红桃从中而生。
蛇也如闪电般射来。
一条、两条、三条……
似离弦之箭,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寒霰剑被薛明川挥得虎虎生风,却也砍不完如乌云压顶般的蛇群。
虞菀菀挡在薛祈安身前,只觉面上忽地一痛,连怎么回事都不清楚,抬手一摸,就已是满掌心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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