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唇生着闷气,不知这位怎这般记仇。
李怀修放下书册看她,屈指又敲了两下簪子,明裳足尖儿抵不住,直接软到了他怀里。分明已生产过,那张脸蛋仍是又纯又欲,抬起眸时直撩得人心猿意马,催肝入肠。
偏生明裳此时注意还都在那支玉簪上,软下身段去求男人一分怜惜,李怀修哪会真的怜惜她,不徐不疾地盯向她那处,稍许,才捻了捻扳指,大发慈悲地拿出来。
用晚膳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明裳双腿虚软,由宫人扶着,饥肠辘辘地坐到食案后,方才沐浴时,那位又被政事叫走了,明裳愤愤不平地喝着羹汤。
伺候在旁的月香瞧见娘娘这般情态,即便不识人事,伺候娘娘侍寝三年,哪还不明白。方才沐浴的时候,瞧见娘娘雪肤的痕迹,她心疼得想哭,皇上分明待娘娘极为宽和纵容,为何偏生在这事上不知怜惜。
她轻叹一声。
用过晚膳,明裳神色疲倦,除去外衫,准备要歇了,这时,绘如又急步走近内殿,“娘娘,出事了,春轩匾额坍塌,伺候舒贵人的人宫女忠心护主,当场被砸死了!”
“什么?”明裳骤然起身,这事发生在宫里算不上大,但此时东山狩猎,随侍圣驾的朝臣不知多少,万不能传扬出去。
她披上衣裳,“皇后娘娘过去了吗?”
绘如近前为她系对襟的扣子,挂了香囊,“皇后娘娘闻讯已经赶去了。”她也有后怕,“娘娘,明日奴婢吩咐造纺所到绾阁检查修缮。”
明裳点头交给她去办。
此时春轩内情形混乱,台阶下的匾额□□涸的血迹浸染,四分五裂,听说那宫女是当场被砸死,尸体已经搬走,尘土弥漫在殿门前,明裳入殿用帕子掩住了口鼻,没敢去门口的血水,皇后娘娘在殿里主持盘问,舒贵人瘫坐在窄榻里,面容煞白,吓得浑身发抖,后来的嫔妃见到那团血污,汗毛倒竖,触目惊心。
皇后审问过伺候的宫人,那宫人还未换衣,浑身尘污狼狈,战战兢兢,犹有后怕,她回忆着当时发生的情形。
主子听闻皇上从绾阁离开回了议政殿,亲自做了羹汤送去御前,她在前头提灯引路,迈下台阶,正想请主子小心脚下,耳边听一声惊呼,匾额坍塌下的巨响震耳欲聋,她瞳孔骤然缩紧,吓得连连后退,就见主子摔到台阶下面,而圆儿被埋在了废墟中。但……她害怕地咽了咽唾,藏去生出的想法,不知是不是她看错,圆儿好似不是为护主砸死,而是被主子推去的那匾额之下。
这桩事看似倒是一桩意外的巧合。
殿内到的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皇后没问出什么,起身走到窄榻边,舒贵人的情绪渐有平复,她哭红了眼,说话时颤抖的声音尚存着未褪去的惊惧。皇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本宫已经命人去通传皇上,给你另换住处。”
殿外传进宫人的通禀,李怀修已经看到门前的狼藉废墟,他目光沉下来,踏进内殿,在场的人走过去接驾。
李怀修扫过一眼,极为地自然地抬手扶起明裳,才让众人起身,随行的嫔妃不禁艳羡地朝宓妃看去,许是宓妃也来得匆忙,未施粉黛,鬓发间仅簪了一支钗环,可那身姿容貌,仍是她们无可追及的。
皇后也在殿中,明裳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逾矩,落人口舌,她垂着眸子,想要不动声色地推开,李怀修却是挑了下眉,看出她的意思,没由着她,手掌握紧,力道之下,明裳险些身形不稳,扑到男人怀里。李怀修不动声色地扶她站稳,才放开手。
旁人看不到皇上暗中对宓妃的袒护,半躺在窄榻里的舒贵人,却是将皇上暗中扶起宓妃的动作看在眼里。她移开眼,手心捏紧,并不甘心。
皇后习以为常皇上对宓妃的宠爱,待皇上准允起身,才通禀春轩匾额之事。
李怀修负手往内殿走,“命造纺所连夜修缮各殿匾额,再生出这种事,让那管事的提头来见。”
殿内众人倏然一滞,圣驾亲行狩猎,造纺所出如此纰漏,倘若砸伤了哪位贵人,这条命才是真的到头了。皇上能再给一次机会,已是大恩。
皇后屈身应下。
躺在窄榻里的舒贵人面容煞白,垂在面庞的青丝为她添上几分怜弱的美感,她费力地要扶宫人起身做礼,李怀修抬手,让她不必多礼,又问看诊的太医可到了。
此行跟随太医三人,当值的两人去为染了风寒的宁国候看诊,还未回来,皇后已经命人快去通传,过这些时辰,应也差不多到了。
那太医提着药箱,跑得满头大汗,他进殿做礼后,过去为舒贵人诊脉。
张太医先是拧眉,觉得这脉象颇有些奇怪,他换了 只手,又看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起身,“禀皇上,贵人主子受过惊吓,一时气虚无力,并无大碍,臣还诊出了喜脉之像,大底是时日尚浅,并不明显。”
喜脉?
闻言的嫔妃倏然捏紧了帕子,狠狠拧眉,舒贵人居然又有孕了?
舒贵人喜不自禁,她抚住小腹,面容终于生出红润的血色,她侧过脸,期许地望向窄榻边的男人,“皇上,嫔妾又有皇上的孩子了。”
不枉费她费尽心力讨好太后,她垂下眸子时,眼底却闪过一抹淡色,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保住。
如今后宫已有三子三女,李怀修对舒贵人这一胎淡然许多,他捻着扳指平静地点了点头,吩咐太医留下照顾。
皇后抿唇,她不着痕迹地扫见舒贵人敛藏的情绪,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她温声开口:“皇上,舒贵人有孕不宜留在东山围场,不如臣妾安排车辇,送回宫中为舒贵人养胎。”
东山有朝臣禁军,一应用度比不上宫中,皇后此言并无道理。但舒贵人不想轻易离开,她见皇上要认同皇后的提议,吓得花容失色地去扯住李怀修的衣袖,“皇上,臣妾想留在东山,臣妾受到惊吓,胎像不稳,此时也不宜离开。”
她才刚有身孕,正应借着这个机会争宠,让皇上多疼惜她,怎能在此时回宫。
张太医不得已,硬着头皮道:“皇上,贵人主子身子孱弱,胎像不稳,确实不该受马车颠簸劳顿。”
闻言,皇后似也察觉了自己所言有所不妥,“是臣妾想的不周。”
“当下舒贵人是住不得春轩了,枫林无人住着,不如臣妾连夜吩咐宫人清扫,舒贵人也好缓缓情绪。”
李怀修脸色淡淡,并不关心这些住处之事,便都交由皇后操办。
……
至夜,明裳回寝殿时辰已经很晚,月上中天,她没想到舒贵人这般好运,又怀了皇嗣。如今宫中已有三个皇子,倘若舒贵人再诞下皇子,皇上膝下就有了四子。
明裳不由想到夺嫡之争,心底生出不安。
虽说这些事她做不得主,那位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子嗣手足相残,可她仍是忍不住去想,待明年春选秀,新人入宫,日后这宫里的皇子不知要有多少。那位是皇帝,理所应当召幸六宫,待新人越来越多,她与两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明裳靠坐在小窗月下,一时心乱如麻。又安慰自己如今的位分已没人敢耐她如何,又忍不住想故去的丽妃和当初的杨贵嫔。
而就在这时,耳边隐约听见了一阵幽鸣箫声。
……
东山半坡,无人知晓,此处最为邻近后妃寝殿。
翌日,李怀洲笑话柳大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居然跑去山里吹箫,柳絮白青隽的眉眼低垂一瞬,很快被他敛去了,称是夜中无眠,转话询问今日何时起行东山。
李怀洲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今儿皇兄怕是不会与我等一处了。”
他一大早去马场,相中一匹漂亮的枣红色母马,谁料那马官禀他,那匹马皇上吩咐,不准任何人牵去。皇兄少年痴迷驯服悍马,怎会看上那匹温温顺顺的小母驹。
柳絮白猜想出缘由,没有再问,形容温润,却有说不出的落寞。
……
昨夜明裳睡得迟,白日醒时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她茫然地翻过身子,手心先是触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睁开眼,圆白的光映在男人背后,勾勒出的锋利眉眼犹如利剑出鞘,渐渐鲜明,明裳稍有醒神,自然地依偎去李怀修怀里,软糯糯的,“皇上怎么在这儿?臣妾以为皇上不是去狩猎,就是去陪怀了身孕的舒贵人了呢!”
这后宫中,只有这女子,敢这样理直气壮地置喙他后宫之事。
舒贵人有孕确实也在李怀修意料之外,他手臂撑着身子,抿唇,去捏她脸蛋,避之不谈舒贵人的身孕,“朕带你来东山狩猎,可不是让你日日在寝殿里闷头大睡。”
“怎的每日都睡不醒的模样,这般精力不济。”
明裳娇娇软软地“哼”了声,“皇上分明就是山林里的兽,打盹也睁着眼睛。”
这是拐着弯骂他呢!
李怀修略带薄茧的指腹去摩挲她的脖颈,直到那雪白的肌肤生出淡淡的红晕,明裳觉得痒,不自在地多开,他似笑非笑,又去捻她,“还敢不敢骂朕是畜牲?”
明裳霎时困意全无,缩在男人怀中动无可动,颤着眼睫只能由着欺负,委屈巴巴地连说不敢了。李怀修“啧”一声,抽出手掌,拍了拍她腰臀,“起来,朕今日教你骑马。”
宫人进殿伺候两位主子起身,李怀修换上圆领龙纹长袍,出殿时,全福海急匆匆过来通禀,“皇上,戚家三公子和宁国侯世子一早因争抢猎物打起来了,宁国候没敢惊动皇上,托着风寒,命人把世子绑回了行宫,要来给皇上请罪。”
李怀修眉宇间有些不耐,他勾唇,凉凉轻笑一声,“他愿意请罪就去议政殿外跪着,朕何时心情好了,再给朕起来。”
全福海明白皇上的意思,宁国候早年深得皇上器重,可惜生了个蠢钝的儿子,不知招惹多少麻烦。
御前弹劾宁国候世子的折子是皇上念在宁国候忠心的份儿上才压下来,谁想,那世子居然屡教不改,敢与齐王暗中勾结,那宁国候也是可怜,至今被蒙在鼓里,为让儿子得皇上重用,一把鼻涕一把泪哭求到东山狩猎的机会,也是用心良苦,只是不知皇上会留这宁国候世子的命到几时。
第096章
行宫往北行一段路就是东山马场, 马场深处是东山半坡,树林阴翳,隐有几声鸟鸣。
明裳扶着宫人的手下了马车, 入眼是一片宽阔无边的草地, 外围木栏,相隔一里竖玄色旌旗, 猎猎迎于北风之中。
围场马倌早得圣令,牵了一匹马通身枣红鬃毛的小母驹到外迎驾。
这小母马瞳孔水亮清明,温温顺顺, 一看就颇为亲人,明裳眸子亮了一瞬,不见来时路上的紧张。她先过去试探地抚母马的脖颈,那小母马便亲近地蹭她手心,明裳眼眸软下来, 她眉眼愉悦地转过脸, “这是给臣妾的坐骑吗?”
李怀修接过宫人送来的软鞭, 缠于手掌,他走过去,拍了拍马背, 尚且结实得用, 才问道:“可还喜欢?”
自是喜欢。
明裳眼眸弯弯,鹅黄色的领口露出她纤柔的脖颈,一颦一笑,风情动人,她软声, “臣妾很是喜欢。”
这匹马是李怀修早就看中给她学骑射用的,不白费他花的心的。李怀修大手一挥, 重赏了那马倌。
喜欢是喜欢,但真正去学骑马,明裳才发现这样艰难吓人。她依着男人的话,却翻不上那马背,李怀修便直接扣住她的腰,送了上去。
尚是在宫外,明裳面颊微红,她朝伺候的宫人看去,不知何时,那些人已经远远退到后面,没人敢抬眼去看两位主子,她这才自然许多。
她紧张地抓着缰绳,稍有颠簸,脊背就登时僵直,恨不得趴在马背之上。学骑马于她而言,当真算不得轻松。
李怀修他训人一向严苛,见她学了一会儿还不敢坐直身子,不由显出厉色,但明裳性子软得厉害,本就紧张,坐在马背被男人厉声训斥几回,起初的新鲜感消失殆尽,恨不得赶紧回行宫躺着。
她红着眼委屈地不要学了,李怀修头一回给人做马倌,又见这女子实在没有天资,想要学好,怕是得一段日子。他拧了拧眉,她已经哭道口不择言,说什么再也不要搭理他,李怀修才意识自己方才确实有些急于求成。
他便没再教下去,扶着人抱她下来,明裳脚踩马蹬,落到地上,一阵虚浮后觉得踏实,开始翻脸不认人,瘪唇哼了声,小脸气鼓鼓的,当真不理男人,急步就要往围栏外走。
李怀修脸色一黑,当着这么多人给他甩脸子,像什么话。他把人拉回来,正要训斥几句,见这人泪眼八叉,委屈地一眼都不想看他的模样,终是心头一软,“不学就不学了,朕带你跑马。”
他搂着明裳的腰身,轻拍了拍她的身子。
明裳埋在男人怀里,哽咽控诉,“皇上方才对臣妾那么凶!”
胸口软乎乎的,一声一声的娇音软语,嗔恼他方才态度有多过分。
李怀修低沉地轻笑一声,“好了,是朕态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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