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漫不经心,“你知道你方才所说,传到皇上耳朵里,先死的不会是本宫,而是你吗?”
江素素心头一跳,眼神忽闪躲避,她又不傻,怎会不清楚,更何况事关柳家,江柳两家盘根错节,她也不敢乱说。只能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否则她这么恨虞明裳,早就想她遭厌弃,死了算了。
她气得冷哼了声,却没有反驳。
明裳早知江素素就会耍弄嘴皮子功夫,人又蠢笨,没那个胆子。
她凉凉扫了一眼,“二小姐年岁与本宫同龄,你说若本宫向皇上请旨,为你赐婚,皇上会不会给本宫这个脸面?”
江素素脸色霎时一白,她到现在未嫁,就是对柳絮白仍不死心,她手心猛抖了下,害怕虞明裳说得并非玩笑。
她指尖几乎嵌到皮\\肉,气得声音轻颤,“你敢!”
明裳没心思再与她多言,和江素素说了这么多,只怕招人耳目,她低下声,最后警告,“江二小姐清楚本宫一向是个睚眦必报的脾气。”
这番话,彻底点醒了江素素。
她记起自己发现柳絮白喜欢虞明裳的第二日,她偷偷往虞明裳送给柳家三夫人的茶点中放了巴豆,被虞明裳发现,她居然把她引到没人的地方,没说一句话就把她扔进了湖里。
她要找姨母告状,结果反被倒打一耙,虞明裳还有脸扮作小白花,楚楚可怜地诬陷是她自己脚滑掉进去,江素素在柳府一向对虞明裳颐气指使,没有人相信江素素,也没有人看清虞明裳这张漂亮可怜的脸蛋下藏着多少心机。
江素素脸色顿时青白。
……
回了内殿,明裳低声问月香亭中四周可有人,去查的辛小五已经回来,禀说并没人看见。明裳不动声色地敛起眼光,抬眸时,面庞因殿内晕黄的光泛出柔和的媚色,就连坐在旁边的贤妃不忍多看了两眼,“宓妃娘娘容色过人,可叫我好生艳羡。”
明裳掩唇,毫不吝啬地夸赞,“贤妃姐姐端庄贤淑,才是让妹妹望尘莫及。”
瞧瞧,这人美,说话也好听,可想而知,皇上为何独独宠爱宓妃这么久。
贤妃没想过与宓妃为敌,只可惜宓妃没有一个太后姑母,仔细想想,皇上忌惮世家,也幸而宓妃没有一个太后姑母,才得以这样荣宠。
这时有外邦朝臣举杯,说庆贺之词,又进献一斛稀世东珠。那东珠颗颗圆润硕大,色泽晶莹,世所罕有。
贤妃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可真是好看。嫔妃席位自也有人去看,目光殷羡,可惜这东珠罕见,除非皇上甚宠赏赐,否则唯有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所得。
半个时辰后,殿内一众人跟随皇上太后前去西苑赏菊。
中秋宴散去,已至暮晚, 明裳回永和宫后,先去看了绥儿安儿,两小只吃了奶,正睡着,明裳看了一会儿,才回寝殿。
沐浴出来后,月香手执篦子为娘娘梳头,明裳懒懒地躺在窄榻里,月香见娘娘眉眼轻松,不禁疑问,“娘娘今儿不用梳妆接迎圣驾吗?”
明裳指尖儿抚过腕间的手钏,“今日十五中秋,皇上即便不会去坤宁宫,也不会来本宫这儿。”
不然,岂不是拂了太后的脸面。
如明裳所想,李怀修今夜确实没想过召人侍奉,他换下常服,坐在銮座里翻看奏疏,敬事房的小太监过来,他眼皮子掀也没掀,抬手让人下去。
寿康宫的人来过一回,母后的意思,让他去看看皇后,但李怀修没那个心思,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勉强。
……
中秋过后,圣驾准备前去东山,再过两日就要离宫,明裳依依不舍地抱了又抱两个小团子,即便知没多少时日就会回宫,她仍有些难受。
李怀修到永和宫,没让人通禀,进殿就见那女子怀里抱着女儿,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惹人心生怜惜。
他走过去时,明裳发现了他,埋到李怀修怀间,犹犹豫豫地软声,“不然,臣妾还是留在宫中,不跟皇上过去了。”
李怀修脸色不虞,他不明白,不过分别月余,这女子为何这样舍不得两个孩子。
“圣旨一下,朕岂能朝令夕改?”
明裳编着借口,“臣妾便说身子不适,又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为臣妾遮掩就过去了。”
她这谎话倒是张口就来。
李怀修不满道:“你不去,就不怕朕宠幸了旁人?”
怀中人小脸犹豫了一会儿,看看儿子,看看女儿,又仰起脸蛋看看他,只得割舍一个,忍痛道:“那皇上回宫后可要答应臣妾,对臣妾宠爱如初,那人也不能胜了臣妾。”
李怀修扳指倏然一紧,手背青筋爆出,脸色又沉又难看,念着两个孩子在,才忍下怒火,“你当朕是什么!”
他的宠爱,于她而言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在她眼里,就这么容易割舍?
明裳怔了下,眸子茫然,“皇上不是说过,臣妾之外,还有旁人。”
倒是用这女子提醒他了!
是啊,他是皇帝,他是这大魏的江山之主,何故整日要围着一个女子转,心神都牵挂到一个宠妃身上。
怕是自己被这只妖精迷惑得失了神志,连他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怀修刚进永和宫,没过片刻,又拂袖离开。
皇上出殿时,那脸色阴的,吓得全福海心惊胆战,一阵后怕。
听到圣驾离开的动静,明裳回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仍有不解,她不知皇上为何那样生气,那位多次警告,这后宫不止会幸她一人,她听话懂事,皇上为何还会那般震怒。
她心中生悔,又有后怕。思量许久,见天色尚早,吩咐膳房备上清火的羹汤,待晚膳送去乾坤宫。
……
李怀修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那女子居然能轻易说出让他宠幸旁人之语,纵使他之前待她始终是这个意思,但真正从她嘴里说出来,仿似一根锋利的刺,狠狠扎了他一记。
李怀修心里堵着火,回了乾坤宫,劈手砸了一只茶盏,没给任何人好脸色,吓得全福海压根不敢靠近伺候。
不知宓妃娘娘怎么得罪了皇上,让皇上这般震怒。
直到暮晚,宓妃娘娘的仪仗到了九级汉白玉台阶下,全福海麻溜小跑下去,躬着身子迎人。
见全福海态度如此殷切,明裳猜想想必是连他都吓到了。
幸而,全福海进去通禀后,皇上还愿意见她。
明裳轻轻舒了口气,走进内殿,殿里燃一炉龙涎香,御案上换了一套新的茶盏。她福身上前,轻轻把手中的食盒放下。
“臣妾吩咐膳房做了羹汤。”
那声音软软的,求和的态度,透着点心虚。
李怀修撂了笔,眼皮子未掀,靠到銮座上,不徐不疾地转着扳指。
也不搭理她。
明裳轻含红唇,坐去男人怀中,手臂环过李怀修的脖颈,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她眼尾泛红,楚楚可怜,“臣妾知错了,皇上别生气了。”
她来时,刻意描了妆容,眉心点着金箔花钿,这样好的容色,任谁都会忍不住动心疼惜。
李怀修喜爱她这样,忽然又气她这样。她为哄他宠爱,什么都做的出来,可哪件事是真的上心。
他沉着脸,忽伸手掐住明裳的脸蛋,似笑非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知错?”
明裳迟疑地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从男人眼中,看出了比在永和宫时更盛的怒气。
“朕问你,你何处错了?”
明裳抿唇,她在永和宫的几个时辰,一直在想这件事。她何处错了?她错在,回的那番话,没把这位放在心上。皇上可以怜她宠她,却不容许她随意将这分宠爱,弃之一旁,赠予旁人。
她确定了心底的想法,没有立刻答复这句,而是从怀间,摸出一个祈福的络子,捧到李怀修面前,“臣妾并非不记得编给皇上的这个络子,而是臣妾始终没有想好,为皇上编何花样。”
李怀修接了络子,微怔。
明裳贴去男人温热的胸怀,“原是想编同心梅花络,拆到最后,臣妾还是为皇上做了万福结。”
她声音又软又委屈,“臣妾什么都不求,只盼皇上万岁,顺遂平安,能一直这样护着臣妾和臣妾的孩子们,就心满意足了。”
李怀修眼目沉沉地盯着掌中金线编织的万福结,那股憋着的火气,不知何时,随着这女子的温声软语,早已消散干净。
他扯了扯唇线,无声去抚明裳的青丝,动作无意间泄出柔意,最终,只是不轻不重地斥她一句,“你倒是会哄朕。”
有意逗她,“朕要真的万岁,还不成了老妖精了。”
生老病死,人伦之理。他只望李朝江山永驻,至于长生万岁,从未妄求。
明裳噗嗤笑出声,挥去男人思绪。
“皇上是老妖精,那臣妾就是小妖精。”
李怀修盯着女子这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心道,还是一个会魅惑君王的小妖精。
……
圣驾离宫那日,明裳依依不舍地放下儿子女儿,离开寿康宫。宫门外,她正要乘上妃嫔仪仗,全福海气喘吁吁地跑近通禀,“皇上传宓妃娘娘去圣驾侍奉。”
众人眼光下,明裳上了最前的帝王车辇。
跟随队伍的南昭王李怀洲没有乘坐马车,余光扫见故人,打马近前,拱手做礼,“柳大人。”
柳絮白从远处敛回眸色,从容回礼,腰间温润的玉坠轻晃,举手投足间,颇有儒士之风。
见此,李怀洲不禁心中啧啧,别看柳絮白待人接物有多温和,他可是见过这位带兵剿匪的英姿,落剑之快,简直杀人不眨眼。
第094章
东山行宫不比皇城, 幸而随行圣驾仅嫔妃九人,住处尚且宽敞。
皇后自然而然拨给了明裳距议政殿最为相近的绾阁,旁人即便心里有异议, 也不敢当面发作。
车马颠簸, 皇后分配好宫所后,犯了头疾, 回寝殿歇下,吩咐各宫无要事不得求见。
明裳回到绾阁,更衣洗去一路地风尘, 没等要歇下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喧哗的人声。
东山行宫不比皇城阔达,稍微闹出大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她疲惫至极,原是不想去管, 谁想那争吵声吵得她头疼, 似乎有奔着她这绾阁来的架势。
明裳不耐烦地往耳垂上挂回了刚卸下的耳铛, 吩咐绘如出去看看是生了何事,闹得争执不休。
那争执的二人果真是奔着明裳的绾阁而来,绘如回殿讲明了缘由, 乔答应与韩宝林不满各自宫所的分配, 要去求见皇后娘娘,因皇后娘娘头疾歇下,伺候皇后娘娘的大宫女请两位主子离开,二人未得见皇后,无法, 才找到东山行宫位居妃位的明裳。
明裳本懒于理会这事儿,大底是乔韩二人忧她不为做主, 不顾宫人阻拦,已经哭哭啼啼奔进了绾阁。
“求宓妃娘娘为嫔妾做主!”
乔答应以帕掩面,泪如雨下,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哭声哭得明裳太阳穴连着跳了两下,她不耐地拧起眉心,仅戴了两支钗环,未施粉黛,扶着绘如的手走出屏风。
韩宝林似是怕宓妃听乔答应哭得可怜,心软袒护,也用帕子捂住脸,偏生掉不出眼泪,只能干巴巴地呜咽两声。
在宫里,能哭出来也是本事。
两人相继做了礼,明裳身子倚着凭几,漫不经心地把玩指尖的丹蔻,没立即让二人起身。
起初乔答应哭得热火朝天,渐渐地,得不到宓妃反应,不明所以地悄悄抬了抬眼,见宓妃看也没看她一眼,哭声慢慢消了下去。
过两刻钟,殿内才算安静下来。
明裳掀起眼朝跪地的二人看去,“不哭了?”
乔韩脖颈莫名抖了一下,后宫里皇后贤妃理事,宓妃娘娘位居妃位,素来是不管六宫事务,但比之皇后与贤妃管理后宫的手段,宓妃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对宓妃则是摸不清楚。宓妃柔肤貌美,在她们眼中自然不比皇后贤妃高高在上,洞明自持,不知为何,当下却觉得是自己想错了。
这宓妃娘娘好似比皇后贤妃还不好糊弄。
乔答应一咬牙,额头叩到地上,“嫔妾不该扰了娘娘清净,可韩宝林实在欺人太甚,求宓妃娘娘为嫔妾做主!”
她红着眼睛,柔柔弱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般梨花带雨,装模作样,气得韩宝林咬住牙根,她辩解道:“娘娘莫听信乔宝林一人之言,枫林本是嫔妾的住处,乔宝林却哭着求嫔妾相让于她,嫔妾不愿,乔宝林不仅不罢休,还谎称枫林原是皇后娘娘指给她的,口口声声要去请皇后娘娘做主。”
明裳第一回 到东山行宫,对这行宫的住处不甚了解,乔韩二人争抢枫林,难不成枫林当真有何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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